幾名發病者哭叫着,連滾帶爬的在後面追趕我。我拎着有些變彎的鋼管,氣喘吁吁。我邊跑邊擡腕看了看錶,現在已經是下午兩點多鐘,我又累又餓,眼前一陣陣直髮黑。那些發病者卻像上了發條似的,不知疲倦地追趕而來。
我跑進樓梯間,側身躲在牆邊,聽到雜亂的腳步聲漸近,最先追上的人剛一露頭,啪!我用鋼管用力擊在那人額頭。隨着頭骨碎裂的聲音,那人悶哼一聲撲倒在地上,後面的人沒剎住腳,嘰裡咕嚕摔倒了好幾個。
我飛速爬上樓梯,朝頂樓跑去。三層樓不算高,很快就到了。剛推開樓梯間的門,我就聽到小妞妞在哭喊,裡面還夾雜着腳步聲。我連忙循聲望去,見小妞妞在兩名發病者的追趕下正跑得很辛苦。我斜刺裡衝上去把她拉開,揮鋼管力戰四瘋子。
這兩個發病者都是青年壯男,我在當頭的腦袋上打了好幾棍,沒防備有個傢伙居然從後面用力抱住我,我幾個肘擊打在他右肋上,這人身體打晃,但手上力道一點不減。對面那人跑來想抓我,鋼管掄不開,我只好雙腿蹬地,來了個凌空飛踢,雙腳結結實實地踹在這人臉上,鼻樑骨都踢斷了。
後面抱着我的人也被後坐力給震倒了,我倆在地上滾了幾滾,我猛揮左肘擊在他腦袋上,打得他暈頭轉向,終於把手鬆開了。
“小妞妞,朝沒人的地方跑!”我高喊着,手上繼續攻擊,一番惡鬥之後,兩人都被我打昏了。
這次累得我幾乎要吐出來。實在有點支撐不住,我靠在牆上喘了半天氣才緩過來。這時有個弱弱的聲音從走廊拐角處傳過來:“唐虎哥哥,你真厲害!”
我回頭看去,只見小妞妞正躲在牆邊,探頭探腦地望着我。我勉強朝她擠出一絲笑容,爬起來走到她身邊,拉着她向院長室走去。
門虛掩着,我慢慢地拉開門,裡面隱約傳出嗚嗚的呻吟聲,看來除了王金梅,並沒有別人在這裡。我倆進了屋,打開內室的門,小妞妞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王金梅。她哭着跑過去,撲在媽媽身上大哭。
王金梅嘴封着,手也反剪捆着,身體不停掙扎,不知道見到女兒是什麼神情。我先撕下她嘴上的膠條,王金梅眼睛瞪着小妞妞,大口喘着氣,一時間愣住了。我見她沒什麼事,這才把捆住她雙手的布條解開,在旁邊警惕地守着,正怕她犯病。
小妞妞抱住王金梅,不停地哭着。王金梅喘了半天氣,慢慢的伸出手抱住女兒,眼神中充滿疑問,好像覺得這個小女孩很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來她是誰似的。我從口袋裡取出疫苗,準備先給王金梅注射,緩解一會兒是一會兒。
“媽媽,我餓了。”小妞妞臉上帶着眼淚,撒嬌道。
一聽到“餓”字,王金梅突然雙眼放光,她猛地把小妞妞抓住,張開嘴就咬她的脖子!
我連忙上去制止,但已經晚了----王金梅死死咬住小妞妞脖子上的肌肉,邊咬邊撕扯。小妞妞疼得殺豬般嚎叫起來,我氣極了,撿起鋼管用力打擊王金梅頭部,連續三下才把她打昏,可她的兩排牙齒仍然牢牢咬着,小妞妞脖子上的肌肉和血管都被撕開,鮮血如噴泉般向外竄,濺了兩人滿身滿臉。我手忙腳亂地去捂傷口,但無濟於事,血從我的手指縫裡狂射出來。小妞妞起初還掙扎着哭喊,後來聲音越來越小,漸漸不動了。
我喘着氣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一動不動的母女。突然我坐起來,發瘋似的力捶打已經昏倒的王金梅,邊捶打邊罵:“你這個畜生,連自己的女兒也不放過,我讓你咬,我讓你咬!”
王金梅在我的捶打下仍然沒有反應,血絲從額頭慢慢流下。我看着旁邊地上的疫苗,撿起來放進口袋,然後把王金梅雙手反捆上,再用那根膠帶把她的鼻子和嘴都牢牢粘住。
“嗚嗚嗚……”王金梅被憋醒了,在劇烈的窒息中她用力掙扎。我站起來,再也不看她,徑直走出院長室。
在走廊裡,聽着王金梅在屋裡的嗚嗚掙扎聲漸漸變弱,我心如刀攪,這樣做是不是太殘忍了點?我本可以用疫苗先把她救過來的,但一想到她咬死自己親女兒的情景,我就恨得牙根癢癢。可這是她的錯嗎?
忽然,我又停住腳步,返身回到院長室,王金梅已經不再動了,眼睛圓睜着。我彎腰把她的雙眼合上,再來到原先藏稻本院長屍體的那個大櫃子前,打開櫃門,裡面掛着兩串鑰匙,每把鑰匙上都標着中日文說明。
我拿起鑰匙挨個看,見上面標有“配電室”“金庫”“儲藏室”和“發電室”等字樣。
之前我發現稻本院長屍體的時候,曾經在院長室裡仔細檢查過一遍,那時我就見過這些鑰匙。現在回想起來,這些鑰匙也許會對我有點什麼幫助,所以回來拿。
找到鑰匙後,我又從桌上的文件夾裡找出一份中日友好醫院的平面全圖,發現“發電室”位於地下一層的東南角,那裡有一部九萬千瓦的備用發電機,用來在緊急時刻給醫院提供電力,而且還有電源控制器,可將醫院的總電閘進行開合。
“太好了!”我欣喜若狂。因爲我知道,中日友好醫院的所有控制開關都是由電啓動,就連窗戶的開關鎖也是有電路的。換句話說,一旦停電,窗戶的扳手就無法扳動,開了關不上,關着也沒法打開。這種設計看似死板,卻有着別的考慮----如果在緊急時刻無法使用中央控制系統,又不能手動去逐個鎖定窗戶,就可以通過發電機斷電來實現封閉。
把鑰匙緊握在手裡,我準備直接乘電梯去地下一層發電室。在走出屋子的時候,無意中瞥見天花板角落的攝像頭閃着淡淡的紅燈。
有人在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我警覺起來,忽然想起剛纔乘電梯上來時的奇怪經歷,樓層按鈕每次都是在上一層亮起,讓我無法臨時取消它。這並不是發病者的無意動作,而是有人在暗中操縱!
這傢伙就藏在醫院裡,在陳主任身上安放了炸藥,威脅他做幫兇,還真他媽的陰損。
看來不出殺招是不行了!到地下一層發電室,將整個醫院的電閘徹底斷掉,這樣一來,什麼中央控制檯、電燈、攝像頭全都失效,那個隱藏的幕後黑手就無法暗中操縱,窗戶也不用擔心被開啓,到時候就看誰命硬了。
主意打定,我立刻竄進頂樓的電梯,準備直接到地下一層去實施我的“斷電計劃”。
看着電梯間頂部的指示燈不停變換,從15到14、13、12……我靠牆站着,肚子裡一陣陣發慌,餓得不行了。爲了怕傳染,我連飲水機裡的水都不敢喝。這時候要是有一隻剛出爐的德州扒雞,外加兩瓶青島冰啤,那該多好啊!
正胡思亂想着,忽然電梯5樓的燈亮了,我頓時警覺,強打精神緊握鋼管,準備再次對付那些瘋狂的發病者。中日友好醫院裡有近四百名患者,經過一上午的折騰和戰鬥,死傷近百,但剩下的更多,更艱難的情況在等着我。
嘀!電梯鈴響,門緩緩開了,餓得頭昏眼花的我看到外面站着一個人,二話不說舉鋼管就砸。
那人閃身躲過去,大叫道:“是我,別動手!”我舉着鋼管定睛一看,原來是陳主任!
“你?你怎麼出來了?”我問,“你是不是想從大門逃出去?”
陳主任喘着氣說:“不是不是,我是餓了,想出來找點吃的東西……”
他越這麼說,我肚子叫得越厲害。“你餓?我還餓呢,醫院裡的食品倉庫在哪?各個病房中的食物肯定是不能吃了。”我說道。
陳主任看了看走廊盡頭的一臺飲水機說:“只要是接觸空氣的食物都不能吃,沒辦法。”
我神經剛鬆懈下來,立刻感到胃裡一陣翻涌,酸水直反,長時間飢餓、精神緊張和劇烈的體力消耗,讓我開始產生了低血糖症狀,心慌無力,渾身發冷。陳主任支支吾吾地說:“在i2隔離室裡,我好像記得老李前幾天放了兩包餅乾……”
“真的假的?”現在的我已經無心思去想李醫師爲何會在無菌無塵的i2隔離室裡放餅乾了,雙眼立時放出光來。
陳主任點點頭:“本來小監測室是不允許放任何食物的,老李有輕微的低血糖症,有時會頭暈,要吃甜食,所以我就沒制止。”
我異常高興:“太好了,你沒把它們帶出來吧?”
“當然沒有,我就是出來找你,通知你這個事的,先填飽肚子吧。”
我們來到i2隔離室門口,陳主任手扶着牆,看來也餓得不行。我取出磁卡打開門,啓動噴霧消毒系統,對這裡的空氣進行徹底消毒,以清除我們從外界帶進來的細菌。雖然這裡的空氣消毒系統每十分鐘就自動進行一次,但爲了安全起見,我還是手動啓動了。
嘀!小監測室的門也開了,陳主任坐在儀器前的椅子上,似乎非常累。他頭也沒擡,擡手指着屋內說:“辦公桌上文件櫃第二層裡,你翻翻看吧。”
我餓得眼睛發藍,徑直進入監測室,快步朝辦公桌走去。陳主任在我翻文件櫃的時候慢慢站起來,伸出手去拿我卡在刷卡機上沒取下來的磁卡。這時我剛打開文件櫃門,從玻璃上看到陳主任的動作,我頓時警覺,他要幹什麼?
“呼----”監測室的門開始橫向滑動,這傢伙要把我關在裡面!我猛地回頭,迅速跑到門口,伸手抓住陳主任的胳膊用力向里拉,監測室的自動門死死夾住我倆的胳膊,疼得我們一起大叫。我怒道:“姓陳的,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