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千戶看着這個自己的前女婿一口一個“吳老頭”叫着,再看着表情呆滯的自己女兒,一種恨不能將西門慶一拳打倒在地的感覺油然而生。
但吳千戶的拳頭從放鬆到握緊,再到放鬆,吳千戶還是沒有破罐子破摔的覺悟。眼前的這個西門慶,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叫吳千戶實在看不透。
“什麼萬貫!明明只有五...”吳大舅腦筋一時沒轉過來,險些脫口而出,吳千戶反應迅速的直接扭頭給了吳大舅一個大嘴巴子。
“胡說什麼呢?”吳千戶瞪着眼睛大聲呵斥自己兒子:“明明是西門慶仗勢欺人,驅趕良妻,哪有什麼財產侵佔的事!”
西門慶面帶微笑,看着吳千戶這一幕,絲毫沒有出口反駁的意願。自己是清河縣公安局局長,定什麼罪名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這個吳老頭,定然是要在底下搞點小動作的。
吳千戶抽完了自己兒子,轉回身子正義凜然的向牛都頭拱拱手:“牛都頭,犬子口無遮攔,還請見諒!老夫只求牛都頭今日做個見證,明日公堂上能秉公直言。老夫感激不盡!”
“嗯?”牛都頭身子往邊上偏了偏,根本沒搭理吳千戶這岔,反而擡起頭,觀察晴朗的天空來,等吳千戶這番話說完,才裝聾作啞道:“我讀書少,聽不懂你這老頭的話。有啥事情,明天公堂之上只管講出來,自然有知縣大人秉公處理。我一個小小的都頭,管不了這些。”
吳千戶見牛都頭這種反應,皺了皺眉頭,拉着自己女兒,帶着一票人馬遠遠的去了。
“吳老頭,明天記得去衙門...不要睡個覺就忘記了!另外把錢準備好!”
“一!萬!貫!”西門慶在背後好意的大聲提醒着吳千戶。
吳千戶氣得發抖,也無可奈何,一票人灰溜溜地去了,來前的氣勢已經化成了無言的失落。
本來帶人過來是給自己女兒撐腰,沒想到反而被西門慶狠狠的算計了一把,叫吳千戶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等這支哀兵轉過街頭,吳千戶和自己兒子商量:“這回西門慶來者不善,手裡面又有算盤李做證,咱們沒有其他辦法,只好去找姓朱的來壓西門慶那廝了。”
吳大舅兩頰都是火辣辣的,想起西門慶恨得牙根都癢癢:“爹,如今之計也只好破財免災。你說西門慶那種貨色,怎麼就被朱知縣看上了呢?”
吳千戶看着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嘆口氣道:“我託師爺在那姓朱的面前不知道提過多少回,姓朱的始終沒點頭,你這幅德行,別人沒看上啊。”
“你妹妹雖然是女身,也比你強上太多,本來把西門家控制的死死的,沒想到這次大意了,西門慶那廝根本不在乎...”
吳月娘這回才彷彿回過神來,咬着牙跺着腳:“這西門慶要把我們吳家逼的家破人亡,才肯罷休。明明也就是五六千貫,這廝直接一張口,提到了一萬貫。這錢給他不如都給了朱知縣!”
“爹爹,俗話說: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咱們能想到找姓朱的,西門慶未必不會。你要儘快通過關係找姓朱的,把錢花出去!”
“沒錯!”吳千戶眼前一亮:“不愧是我的好女兒。兒子,你先帶人回去,我這就去找師爺,通過他的關係和姓朱的說上話。”
“老子這回拼了!要花上一千貫,把西門慶壓得擡不起頭來!”吳千戶雙拳不由握緊:“兒子,到時候說不定姓朱的能把這縣尉的位子弄給你。”
吳大舅被他爹這麼一說,頓時看到了自己無比光明的前途!
正在吳千戶摩拳擦掌,準備用糖衣炮彈讓朱知縣爲自己所用的時候,西門慶早就先前一步,吳千戶一走,西門慶就叫小天晴備馬,去縣衙找朱知縣去了。
“原來是新縣尉大人來了!”師爺臉上簡直能笑出一朵花來,把西門慶讓到縣衙後院:“知縣大人正在書房呢。”
西門慶點點頭,直接遞過去一張交子,這是方纔從吳月娘房間中搜出來的,師爺一邊笑着推辭,一邊直接塞進袖子裡面去了。
等西門慶進了書房,師爺偷偷揹着人拿出來那張交子一看,頓時被西門慶的大手筆鎮住了:五十貫!
就着清河縣,朱知縣快把地皮颳去了一層,一年也不過千餘貫,西門慶雖然手一張,就是五十貫的交子飛到自己袖子裡面。
這種氣魄,絕對是做大事的人啊!
師爺不知怎麼的,突然對西門慶敬佩有加,也第一次覺得,朱知縣的眼光一點也沒有錯。比起吳千戶家的那個貨,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就算是吳千戶,也不過三貫五貫的賄賂自己,本來自己還很相當的感激,冒着觸怒知縣大人的危險三番五次的提起吳大舅那廝,不過今天看來,這姓吳的實在太小氣了些。
師爺歲數不小了,也沒希望進入官場,但這五十貫,能讓師爺在百花樓活得有些人樣,能瀟灑上幾回。
想到這兒,師爺也往書房去了,收人錢財替人辦事,自己要幫襯這西門慶說話不是?
“我說西門賢弟啊,怎麼剛纔沒過來,現在倒是有空過來了?”朱知縣笑眯眯的,看着對面坐着的西門慶。
“剛纔家裡面有事情,實在抽不開身啊。”西門慶把玩着羊脂玉佩,臉上帶着不可捉摸的笑容:“這回全都弄利索了,趕緊過來拜見大人吶。”
“全都利索了?”朱知縣依舊笑眯眯的,用欣賞的眼神看着西門慶:“雖然你已經把吳月娘趕出門去,但怎麼對付吳千戶,賢弟想好了沒有?”
“知縣大人消息靈通,小生佩服萬分。”西門慶停了下來,一本正經的道:“那吳千戶唆使女兒暗中侵佔我西門家的財產,實在是可惡。方纔覈算,足有萬貫之多!”
“什麼?”朱知縣吃驚不小:“如果真有這麼多,這樁案子可算得上是本縣第一大案,須得細細查之。”
“算盤李給吳月娘做空帳,把錢倒騰到他們吳家去了。”西門慶點頭道:“小生手裡麪人證、物證俱全,已經做成鐵證,不怕吳千戶不服,只怕吳家賴賬,不肯還。”
“既然證據確鑿,本縣自然秉公辦理。”朱知縣身子往後一靠:“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賢弟放心,有本縣做主,不怕吳千戶不認賬。”
“小生這個縣尉的位子也是大人給的,還如此幫忙,小生實在感激不盡。”西門慶先是感謝了一句,緊接着直接開出了價碼。
“如果吳千戶歸還小生萬貫家財,小生願意獻出三千貫,以供大人貼補費用。”
“嗯?”朱知縣本來穩穩的靠在椅子背上,聽西門慶這價碼,身子猛地前一傾:“此話當真?”
“比交子還真。”西門慶知道這個價碼在朱知縣心中的分量,微笑着迴應道。
“好!很好!”朱知縣直接站起身來,在屋子裡面來回走着,用讚賞的眼神看着西門慶:“有你這三千貫,本縣在東京太尉那裡,也有說話的份!”
師爺進屋,就見氣氛已經到達了頂點,從知縣大人和西門慶的表情看,似乎已經談攏了...
“師爺來的正好!”西門慶笑道:“那個算盤李做空帳,已經叫俺關在了柴房裡面,只等明日過堂。這樣家裡面卻是缺了個賬房先生。師爺有沒有熟知的好手,給俺介紹介紹。”
師爺還沒說話,朱知縣倒是開口了:“賢弟爲何不早說!我這裡正好有個人選,姓蔣單名一個敬字,潭州人氏,此人醉心算術,頗有些名氣,可惜科舉不第,準備回鄉,只因和我在東京一起喝過酒,所以在清河縣逗留幾日。”
“蔣敬!”西門慶問道:“可是外號神算子的?”
神算子蔣敬可以說是水泊梁山集團的財務總監,自己那點帳還不是手到擒來!
“可不是他!”朱知縣倒是有些驚訝:“沒曾想西門賢弟在本縣居住,也曾聽過此人姓名!”
“和潭州有些藥材生意往來,有一次無意中聽到而已。”西門慶順口胡謅了一番:“此人如願意屈居來我府上做賬房先生,豈非快事?”
朱知縣見西門慶如此說法,讓師爺直接找來神算子蔣敬,和西門慶見上一見,少時蔣敬欣然來到,衝朱知縣行了一禮:“哥哥叫我,有何事情?”
“來來來!”朱知縣把西門慶介紹了一通:“此乃本縣開着生藥鋪的西門大官人,也是縣尉,家裡面正缺個賬房先生。蔣賢弟回鄉,左右不過是務農,或者教書,不若...”
朱知縣話還沒講完,西門慶已經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握着蔣敬的雙手:“久聞神算子大名!怎可當一賬房先生?大人的兄弟,就是俺的兄弟!”
還沒搞清楚情況的蔣敬頓時一頭霧水,只好先說句客氣話:“啊,那敢情好啊...”
“薪水方面完全沒有問題。”西門慶春風得意的笑道:“按財務總監的標準給。”
“什麼是財務總監?”蔣敬完全蒙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