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冤?
攔轎喊冤聽說過,擊鼓鳴冤也聽說過,這種跑到驛站門口喊冤的,西門慶倒是第一次聽說,沒想到被自己給遇上了。
不過話說回來,西門慶只不過是個過路的,又不是什麼八府巡按,喊冤之人似乎還真是找錯對象了。
而且八府巡按這種官職直到明代纔出現的,而且都是監察御史一流的兼任,西門慶一個皇城司的勾當官,而且這次是陪同使節,和那種聽取民間冤情的御史八竿子打不着。
不過西門慶還是有些興趣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如此無知,跑到驛站來向皇城司或使節團喊冤。
同時來人也很大膽,沒搞清楚情況就來喊冤,萬一遇到脾氣不好的,吊起來打個半死不說,還丟去當地衙門,十有八九就死在黑獄裡面了。
“走,看看去!”
西門慶打開房門,門外疤面虎劉任重面色有些猶豫:“大人,要不要趕走?”
“趕走?”西門慶不由莞爾:“那你來敲我門幹嘛?”
劉任重低聲道:“來人說明州通判收受錢財,草菅人命...但大人並無管轄權...”
西門慶頓時心中明瞭,劉任重原來也是在官府當差,知道些黑幕,所以聽說有這等事情,義憤填膺,想也沒想便來敲門;等敲了門西門慶出現,劉任重纔想起自己這支使節團只不過是過路的,根本沒有權利去介入。
“聽聽也沒什麼關係。”西門慶微微一笑:“管轄權什麼的...不過是浮雲。再說不是還有很多手段可以運用...”
劉任重跟隨西門慶較長時間,聽語氣已經知道西門慶的打算,欣喜道:“大人是願意管了?”
不管是皇城司或者使節團,確實沒有什麼權利,不過劉任重卻知道自己這位大人行事從來都是出乎意料,也不願意遵從太多的官場規則,所以倒是極大可能真能順手管一管。
“情況到底如何還不知道。”西門慶微微搖頭道:“官府欺壓民衆是有的,刁民也從來沒有少過,如果真是有冤情,當然要管。”
一旁雪兒聽得稀奇,也要出來看看;西門慶也不阻攔,三人出了院子沒多遠就聽到門口傳來的喊冤聲,還有驛卒呼喝之聲。
“冤枉啊!青天大老爺!你要給我們伸冤啊!”
“你們兩個老實點!別亂喊亂叫的!這兒只有去東瀛的使節團,沒有什麼大老爺!”
“你們幾個,把人叉出去!”
“我們是來喊冤的,你們也敢動手!”
西門慶知道如果不是使節團在此,正巧劉任重出去查看,這些驛卒恐怕早就把人給趕走了,方纔劉任重離開,兩邊又開始掐了起來。
“疤面虎,你先去把人留住。”西門慶吩咐劉任重道:“我隨後就到。”
劉任重答應一聲,叫了兩個吹血親兵急急去了,果然一陣混亂之後,兩邊的聲音都低了下去;西門慶和雪兒兩個人出來時,場面已經被劉任重控制住了。
人羣涇渭分明的分成兩邊,七八個驛卒手提哨棒等兵器,氣呼呼的,卻讓劉任重和吹血親兵擋在了前面,而喊冤之人正直挺挺的叉手站着,並不像一般的都跪在地上,西門慶看了兩眼,都是二十五歲以上三十歲不到的樣子,樣貌相若,倒像是兄弟兩個。
那氣勢,說是來喊冤的,莫如說是來踢場子的。
“大人來了。你們有何冤情,直言講來!”疤面虎劉任重喝道:“我家大人是皇城司西門勾當官!”
“如果不是西門大人到此,我兄弟二人也不會來此喊冤。”年長的那個拱手稟道:“有些話要私底下才能和西門大人說。”
還真是兄弟二人啊!
“放肆!”劉任重沉下臉來,沒想到這兩個看起來像是好漢的,卻提出如此不切實際的要求。
莫非是孫俊明和鄭清請來的,準備對西門大人不利?
劉任重暗自警惕。
西門慶倒是呵呵一笑:“看來我的名字流傳甚廣...也罷,且報上姓名來。”
沒想到西門慶此言一出,這二人反而一改態度,衝西門慶翻身下拜,當場剪拂了,讓旁邊雪兒吃驚不小。
“我二人名叫童威、童猛,久在江湖上聞得西門大人姓名,特有一事相求!”
童威?童猛?
西門慶倒有些印象,試探着問道:“可是潯陽江邊上的童家二兄弟?”
這話說起來童威、童猛二人臉上又是慚愧又是欣喜:“沒想到西門大人居然知道小人來歷。”
疤面虎劉任重也暗自心驚,卻見西門慶皺了皺眉頭:“你們兩個起來罷,隨我進來說話。”
童威、童猛二兄弟從地下爬起來,點頭稱是,隨着西門慶進去了;那些驛卒自然一個個都散了去,雪兒見西門慶有正事,自己也先回房了,這樣一來,明州港倒是先去不成了。
西門慶借了間屋子,叫劉任重陪着自己,讓吹血親兵們在外警戒,又對童威童猛二人道:“這是我親兵隊劉隊長,有話無需瞞着他。”
童威、童猛二兄弟抱拳道:“原來是疤面虎!我兄弟二人方纔無禮,得罪了!”
劉任重啞然,沒想到自己跟着西門慶,倒也混了個不小的名聲出來,急忙回禮,重新見過。
四人正待坐下說話,外面有吹血親兵稟道:“孫俊明、鄭清二人趁熱鬧從驛站後門走了,三爺已經跟了上去。”
西門慶微微點頭,不用問,這兩個貨不是出去和人見面,就是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既然有鼓上蚤時遷跟了上去,西門慶倒也不用擔心,揮手叫親兵退下。
“兩位兄弟,這會兒總該說說爲什麼來找我了罷?”西門慶奇道:“爲何從潯陽江來此?混江龍李俊兄弟何在?”
在西門慶記憶中,童威童猛二兄弟一向是在潯陽江上跟着混江龍李俊討生活的,應該是在江州劫了法場便上梁山的...梁山上並未見這幾個貨色,看來當初並沒有跟着上山。
而混江龍李俊也未曾在此處現身,讓西門慶不得不猜疑這件事情必然和李俊有關。
果不其然,西門慶話音剛落,童威便是長嘆一聲:“有些事情當初不好講出來,現如今倒是不礙了。當初江州劫法場之前,李大哥便派人去江州獄中打探消息,居然正好遇見不知道什麼官員神神秘秘的去獄中尋宋江說話,雖然心中有些疑惑,後來還是隨着劫法場去了。”
“等劫完法場,晁天王和宋江便力邀我等上山,李大哥推說家中事情未曾料理完,便沒有上山。果然,宋江這黑廝早就從了官府,若非西門大人,險些害了晁天王性命!李大哥每每談及此事,恨不能當初在揭陽嶺上便活剝了這黑廝!”
西門慶搖頭道:“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初宋江山東及時雨、孝義黑三郎的名氣頗大,不知道多少江湖好漢受他迷惑。此人已在威勝州身死,不能再禍害別人了。”
“李大哥生怕梁山上有人來訪,乾脆帶了我們兄弟兩個到明州來討些生活。”童猛接着道:“向商戶收些費用,保他平安,日子過得倒也平穩...”
童猛說道這裡,西門慶便在心中暗自讚了一個,這混江龍李俊果然是個聰明人,記得在水滸傳小說裡面便是藉着打方臘的時機假裝生病,不隨宋江迴歸朝廷做官;不僅如此,還假意讓童威童猛留下照看自己,信誓旦旦的和宋江說病好了便追趕上去;宋江一走,李俊便和童威童猛二兄弟,再加上四個新結識的兄弟揚帆出海,據說是去暹邏國做了國王,逍遙自在。
“李俊兄弟沒有隨你們前來,莫非這件事情和此有關?”
童威面有愧色道:“本來那些商戶常常被城中破落戶欺凌,我們兄弟在此,倒是保一方平安;最近幾個月突然來了十多個東瀛人,和那些破落戶勾結,放言要和我等比個高低,誰贏了誰就能得到那塊地盤。”
“那些東瀛人可能都是原先的武士流浪到此,來我大宋耀武揚威,卻是選錯了地方!”西門慶一拍桌子,憤憤然道:“那怎麼又和明州通判有關了?”
童威嘆道:“單打獨鬥,我們三人都能勝過,但那些東瀛人突然不講規矩一窩蜂的衝上來,還亮出利器來...”
“所以你們就輸了?”疤面虎劉任重突然插嘴道。
童猛憤然道:“他們有利器,我們兄弟自然也有,誰曾想一交手才發現他們手中的太刀鋒利無比,一連砍斷了好幾把鋼刀...李大哥見不是頭,帶着我們且戰且退...”
劉任重聽到這裡,若有所思,看來昨晚木下藤吉郎所言並非誇大其詞,對上太刀還真是需要多加小心。
像西門慶所提議的合擊之術纔是多對多的不二法門。
“後來官府的人突然出現...抓了不少人,說是私自攜帶利器。”童威嘆道:“李大哥掩護我等,自己倒被抓了起來,本來我們兄弟兩個想花些錢財把人撈出來,沒想到卻看見那些東瀛人又在街上橫行霸道!官府又貼出公告,要將李大哥斬首示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