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自由的日子是難熬的,陶君蘭幾乎是數着過日子的。若不是還有本書打發時間,只怕她都得發瘋了。這五天,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就是人也極少見到,除非是送飯的時候。有時候她都忍不住恍惚起來:會不會,就這麼關她一輩子?
每每生出這樣的念頭,陶君蘭都忍不住激靈靈的打一個寒戰。
一直到了第五天傍晚,忽然門就開了。皇后宮中的管事太監德喜出現在門口,面上帶着一絲笑意走進來:“事情已經查清楚了,和君蘭姑娘無關。君蘭姑娘可以回德安宮了。”
陶君蘭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纔將那股子不可置信給驅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狂喜。她幾乎是情不自禁的翹起脣角來,眉梢眼角都是歡喜;“能查清楚是再好不過了。”說着便是手忙腳亂的去收拾東西。點心幾乎都要吃完了,倒是不必再收拾了。倒是那本書,和那把梳子她都是要帶走的。可以不違心的說一句,現在這兩樣東西,幾乎可以算是她的寶貝了。
德喜自然也不可能親自送陶君蘭回德安宮,只讓一個小太監留下等着帶陶君蘭回去。陶君蘭也不在意,反而笑眯眯的往那小太監手裡塞一個銀瓜子:“勞煩公公了。”
小太監沒想到這趟差事還有油水可撈,頓時喜出望外,連忙客氣道:“不麻煩,不麻煩。”
許是因爲銀子的緣故,一路上小太監的話倒是極多:“聽說你是在二殿下身邊伺候的?那可真是好福氣。咱們這宮裡,誰不知道二殿下是個和氣又寬厚的主子?而且,將來二殿下一旦封王出府了,你們也能跟着一起出宮去,多好的福氣?去了王府,且不說將來得個自由身的機會大些,就是規矩也比宮裡寬鬆了。那可不是自在多了?而且,你們這樣貼身伺候的,若是運氣好,被二殿下收了,那可更是……嘖嘖,一下子就飛上枝頭變鳳凰啦。”
陶君蘭明白小太監的那個“收了”是什麼意思,當下幾乎要鬧個面紅耳赤。只是沒來由的看着小太監眉飛色舞的樣子就覺得心煩,當下自然也不會多說,只淡淡一笑,並不搭話;小太監也不是傻的,自然看得出來陶君蘭這番做派就是不想搭腔的意思,當下訕訕一笑,也就不說話了。
可小太監不知道的是,他剛纔的那番話,已經在陶君蘭的滿腹歡喜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甚至於將歡喜都沖淡了不少。
小太監也沒多送,將陶君蘭送出內宮之後,便是打道回府了。陶君蘭自己也認識路,自然也不需要多送,一路加快腳步,幾乎是懷着迫切的心情往德安宮走去。就這麼一路疾走,倒是也不覺得累,反而活動一下後身子暖洋洋的,微微冒出了一點汗意,卻是無比的歡暢。
直到進了德安宮的大門,陶君蘭頓時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眼睛就溼潤了。看着熟悉的屋宇和草木,她只覺得眼眶越發的溫熱。
青姑姑似乎是得了消息的,一直站在廚房門口張望,見陶君蘭的身影出現了,頓時也是一下子歡喜起來,笑着就迎了上來。一把將陶君蘭給拉住了,憐愛的拍着陶君蘭的胳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說着又關切的問:“他們有沒有爲難你?有沒有給你苦頭吃?”
陶君蘭也是笑,連連搖頭:“沒有,有咱們殿下的面子在,倒是沒將我怎麼着。就是不得自由罷了。”此時,她自然不會跟青姑姑說她當初才被帶走時候的害怕和恐懼,更不會說出她在那地方坐立不安的等待,更不會說,她幾乎幾度都生出絕望的心思來。當然,也沒說若不是二皇子的那一番話,也許她都撐不住了。
青姑姑聞言鬆了一口氣,倒是真心的替陶君蘭歡喜:“沒受苦就好。”說着就將陶君蘭往廚房裡帶:“不過這幾日肯定沒吃上什麼好的,我給你下碗麪吃。”也不容陶君蘭拒絕和分說,便是自顧自的忙碌了起來。
燕兒正在摘菜,見了陶君蘭頓時也是一喜,將菜一丟就撲上來,巴巴的挽住了陶君蘭的胳膊:“這幾日姐姐去了哪裡?怎麼的不見人?”
聽了這話,陶君蘭纔算是明白,只怕自己去了哪裡,爲什麼被帶走的事情,竟是還沒讓太多人知道。當下也不多說,只笑着撒了一句謊話:“就是有點兒事情,去別的宮中幫忙了。”既然燕兒不知道,那就不必跟着擔心了。不然,青姑姑爲何不告訴燕兒?
一旁忙碌的青姑姑,見陶君蘭這樣說,倒是忍不住笑着看了陶君蘭一眼。那讚許的目光,幾乎是怎麼也遮掩不住。
燕兒畢竟年紀小,見陶君蘭說得坦然的樣子,也就不會多想,點點頭便是將此事丟開了。隨後拉着陶君蘭嘰嘰咋咋的說開了;“姐姐不知道,這幾日咱們德安宮裡可是發生了不少事兒。靜靈姐又病了,如今伺候殿下的秋芷姐。還有,內務府又重新撥了兩個宮女過來,晚上吃飯的時候你就能見着了。還有,殿下他……”
“好了,燕兒,你也別拉着君蘭說話了。她累了,你讓她歇歇。另外,交代你的活計你還不快點做?晚上可是等着用的。”青姑姑笑着打斷燕兒的話,又故意沉了臉呵斥一句。直將燕兒嚇得不敢再說話,忙不迭的不情不願去做事情了。
見了燕兒這樣,陶君蘭就忍不住笑:“姑姑也別太兇了,瞧她那副可憐的樣兒。怪招人心疼的。”
青姑姑無奈的搖搖頭:“她啊,慣會裝可憐。我這也是爲了她好。”
陶君蘭和青姑姑又說了一陣話,吃過了東西,這才被青姑姑放了人。忙不迭的回了自己的屋裡,又打水洗了個澡洗了頭,換過衣裳,將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乾乾淨淨的,這才微微呼出一口氣。這幾日她還是花了銀子打點纔有了水梳洗,可也僅僅是洗臉洗腳的水,所以洗澡和洗頭都是沒辦法的。雖說天氣還不太熱,不至於就一股子異味了,可她還是覺得自己髒得很。如今從頭到腳的洗了一遍,頓時就覺得通身都是舒泰的。
將髒衣服用盆子泡了準備晚上洗,又將梳子和書都仔細的收好了,陶君蘭這才輕手輕腳的出了屋子,一路去了二皇子那兒。
其實,她剛回德安宮的時候,就是應該直接去跟二皇子謝恩的,可是因爲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邋遢了,所以這才先洗了個澡,沒敢直接去二皇子那兒。
說來也怪,越是靠近了,她越是覺得渾身都有些不自在起來,打心底裡透着一股子忐忑不安。那種感覺,倒是有些像是近鄉情更怯一般。
守在外頭的是一個沒見過的宮女,陶君蘭捉摸着就是新分來的人了。當下倒是有些恍惚和感慨:新的宮女都送來了,那麼月珠和秀菱,只怕就不可能再回來了吧?倒是讓人覺得有些唏噓……
不過心裡感慨是一回事兒,面上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怎麼說日後也是要長期在一處相處的,陶君蘭還是希望能給對方留下個好印象的,當下笑着上前去,主動見禮道:“想必你就是新來的宮女了。我是陶君蘭,也是德安宮的宮人。”
對方上上下下的將陶君蘭打量了一番,好半晌纔回禮道:“我叫霍青玉。”除了這一句,倒是就在沒有別的話了,態度也多少有幾分疏離和冷淡。
對方顯然是不打算和自己梳洗親熱了,陶君蘭自然也就沒再往上湊,笑着將自己的來意說明了;“我來給殿下謝恩,還請青玉你進去通報一聲。”對方縱然冷淡,她還是維持了一副尊重的態度。
青玉上上下下的將陶君蘭又打量一回,末了微微一笑:“那你等着吧。”不過,神情卻是有些疑惑的,似乎是對陶君蘭的身份有些好奇。畢竟,一般人宮女,那可是不能隨隨便便求見主子的。
青玉進去只跟秋芷一說,秋芷倒是微微生出些訝然來:“她回來了?”
青玉瞧着秋芷那神色,心中自然越發的疑惑。不過卻是一句多餘的話也沒問,又將陶君蘭的話重複一遍:“她說她想給殿下謝恩,不知道放是不放進來?”
秋芷燦然一笑,語氣肯定:“自然是要放進來了。殿下看着她,怕是也覺得高興呢。不過,有人只怕就要不高興了,怕是要恨得吐血呢。”
青玉越發的糊塗了,疑惑的看着秋芷。
秋芷揮揮手;“你也不必明白,只管將人放進來吧。”說着便是笑吟吟的進了寢室裡去跟二皇子說了。
果然二皇子聽了這話也是面上露出三分歡喜來,蒼白的面上似乎都因此多了幾分神采。更是撐着身子就般坐了起來。
秋芷看在眼裡,笑容更盛了幾分,一面將靠枕塞在二皇子的背後,一面在心中卻是忍不住替某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還真是輸得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