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着話,心雲闖了進來。原本聽見有人猛地推門而入,夜離是滿臉不悅的,然而,斥責的話正欲說出口,便聽見心雲焦慮的聲音:“小姐,您怎麼了?”
夜離未說出口的話就這樣生生咽回,他知道若是這個時候斥責了心雲,那麼必定是會惹惱蘇諾語的。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甚至還需要討好着心雲,讓她多在諾語面前說自己的好話。
於是,夜離和緩了情緒,眼光掃過心雲,看向蘇諾語,溫和地說:“你同心雲也有些日子沒見了,必定有好些體己話要說,我便先去處理些事務,稍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蘇諾語微微頷首,有心雲在身邊,她也不好意思表現得太過親暱,輕聲說:“你忙你的吧,有需要我會叫心雲去找你的!”
夜離這才起身,經過心雲的身邊時,不忘囑咐一句:“諾語的傷勢在背部,你要注意些。無論是躺着還是坐着,都要小心地扶着,坐着的話便將軟枕墊高些。”
“哦,我知道了。”面對夜離的事無鉅細,心雲表現得有些木訥。
待得夜離出了房間門,心雲方纔一臉狐疑地看向蘇諾語。若是她沒有會錯意,那麼小姐同夜離公子之間是不是有些不一樣了?
蘇諾語看出她的心思,趕在她開口之前,先說:“心雲,我離開了這些日子,你獨自在這兒逍遙谷,可還住的習慣?有沒有人爲難你?”她問這樣的話,一方面是想着岔開心雲的盤問,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擔心。
畢竟,自她重生在蘇諾語身上後,看見的第一個人便是對她忠心耿耿的心雲。這麼些日子了,兩個人可以說是朝夕相處,不曾離開。這次冷不丁分開了這麼久,還真是一直記掛着她。
蘇諾語的話成功地打斷了心雲的思維,她激動地抱住蘇諾語,略帶哭腔道:“小姐,您終於回來了!嗚嗚……您不在的這些日子裡,並沒有人爲難我,可是,也沒有人理會我!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守在這個院子裡,白天便去幫着夜離公子打掃院落,晚上便窩在被褥裡,想您。”
這話說得令蘇諾語心酸,只是,更讓她承受不住的,是心雲緊緊的擁抱。她微微擰眉,輕聲呼痛。心雲這才記起來方纔夜離離開前的囑咐,嚇得連忙鬆開蘇諾語,說:“小姐,您怎麼樣了?我真是笨手笨腳的!明明知道您身上有傷,還這麼不小心!真是該死!”
“什麼死不死的?哪有這麼嚴重!”蘇諾語薄責道。經歷了白府滅門事件後,蘇諾語如今最忌諱聽的詞,便是“死”。她不想再讓身邊的任何人離她而去了,那樣的絕望與剜心之痛,她不想再承受一次!
心雲吐吐舌頭,說:“以後不說了。”頓一頓,她隨即緊張地問,“小姐,您是怎麼受傷的?您這一路上不是跟着夜離公子的嗎?有他和石海在身邊,您怎麼會受傷呢?您這趟出門,一定辛苦極了!您瞧您,人都瘦了一圈了!”
蘇諾語面對心雲關切和焦急的眼眸,嘆口氣,將在餘杭發生的事娓娓道來:“……事情就是這樣的。那段時間,我沒有聽夜離的話,擅自行動,結果就受傷了。”
蘇諾語的經歷說起來可謂是驚心動魄,心雲聽的過程中,一驚一乍的,到最後,她不自覺地緊緊握住蘇諾語的手臂。直到蘇諾語講述完畢,心雲已聽得手心都冒汗了。她緊張地抓住蘇諾語的手,說:“小姐,您怎會遇到這樣的事呢?以後您再去哪兒,帶上我吧!我保護您!”
“你保護我?”蘇諾語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這丫頭是嚇糊塗了吧?遇上這樣的事,她尚且能夠抵擋兩招,若是換做心雲,只怕當時就嚇昏了。
心雲鄭重其事地點頭,一本正經地說:“對啊!若是有我在,我便拖住那壞蛋!您就可以跑了!”
蘇諾語微微驚愕,從未想過心雲會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在是暖心。她擡手撫上心雲的臉:“傻丫頭,說什麼傻話呢!你即便在我身邊,我也不會犧牲了你自己逃命!”
心雲的眼眶溼潤,心疼地說:“小姐,一會兒我看看您的傷勢吧!您自己便是頂好的大夫,您配了藥,我便日日給您塗抹。小姐,您這一路上,受苦了!”
蘇諾語微笑着安撫她:“你不必擔心。在餘杭的時候,夜離已經找了醫術極高明的大夫,雖說痊癒還需要些時日,但是現在已經好了許多。”
“那就好。”心雲聽她這麼說,方纔稍稍放心一些。
蘇諾語又問了一些旁的,心雲卻已經心不在焉。她努力回憶着方纔的一幕,夜離公子同小姐之間的點滴改變……還有,小姐如今話裡話外,提到夜離公子的頻率變多了,語氣也變得同從前不一樣……
如此想着,心雲眼睛一亮,莫非……
“你這丫頭,想到什麼了?這麼興奮!”蘇諾語也看出心雲的心不在焉來,隨口問道。
心雲收斂心思,專注地看着蘇諾語,認真地問:“小姐,您同夜離公子……是不是有了什麼不一樣?”
面對心雲如此一本正經的問話,蘇諾語微微有些羞赧。只是,早晚都是瞞不住的,何況心雲不是外人。蘇諾語面上帶了一絲甜蜜的笑容,說:“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
雖說聲音越來越低,但心雲還是聽得十分清楚,她瞪大了雙眼。有些事自己猜到是一回事,得到驗證又是另一回事。加之她沒有料到小姐會說得那麼簡明扼要!
見心雲沒有反應,蘇諾語推一下她:“怎麼不說話?我記得你原先不是還在我面前說起過,夜離對我很好嗎?”
“是,只是……”心雲停下來,看着蘇諾語。只是她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啊,而且,在她心中,始終不曾忘記小姐曾經的身份。
心雲這丫頭什麼心事都是直接寫在臉上的,蘇諾語一眼便瞧出來。她嚴肅地囑咐:“心雲,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面前的人只是蘇諾語,她不是什麼皇后。以前就是有名無實,現在不是,以後也永遠不會是。你明白嗎?”
心雲點頭,連忙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小姐,其實我早就覺得夜離公子對您挺好的。您這麼完美,也只有夜離公子才配得上你。”
聽心雲這麼說,蘇諾語方纔露出笑容來。即便心雲只是一個丫鬟,但是在她心中,她仍舊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對於心雲來說,接受這件事是毫無難度的。她不僅是能接受,同時是滿心祝願。而這樣的消息對於冰雁來說,就難以接受了。
冰雁按着夜離的吩咐,直接便去了書房候着。直到夜離姍姍來遲,冰雁恭敬地行禮:“夜離公子,一路辛苦了。”
“沒什麼,倒是你,這段時間默賢閣都交給你打理,辛苦了。”夜離說得客氣。原本夜離同冰雁就像是同石海一樣,自從他知曉了冰雁的心思,便開始有意識地拉開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客氣而疏離。
冰雁笑着說:“爲默賢閣做事,爲您和公子做事,對於冰雁來說,沒有辛苦這一說。”
夜離示意冰雁坐下後,方纔詳細地詢問了他不在的這些日子裡,組織內發生的事情。冰雁在彙報的過程中,口齒伶俐、思路清晰,令夜離不住地頷首表示讚許。末了,他誇讚道:“冰雁,你已經可以獨當一面。同時,你非常細心,這一點上,就是石頭也是及不上的。默賢閣向來是賞罰得當,說吧,有什麼需求,但說無妨!”
“能得到您的認可,對於冰雁來說,便是最大的獎賞了!”冰雁看着他,眉目含情,“夜離公子,您知道冰雁的心思,冰雁只是希望能……”
話未說完,已被夜離打斷:“冰雁,咱們公事公辦,你若是同我生疏,等到夜塵回來也是一樣的。好好想想吧!這都是你應得的。”
“夜離公子,我沒有同您生疏,我……”
冰雁的話再度被夜離打斷,他笑着說:“沒有生疏就好。對了,夜塵同清然除了在阮府外,回來也是要熱鬧一下的。你是他的人,這個事就交給你了。”
“是。”冰雁應道。
夜離接着說:“你心思細膩,等夜塵這邊的事忙完,我也是需要麻煩你的。”
“麻煩什麼?”冰雁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夜離端起面前的茶盞,小嘬一口,方纔放下說:“我同諾語兩心相悅,我必定也是要給她盛大的婚禮的!到時候,還是需要麻煩你的。”面對冰雁一直的執迷不悟,夜離着實頭疼。無論是暗示還是明說,他已不止一次拒絕她。再怎麼說大家平時免不了打交道,而冰雁畢竟是個女子,他不想太讓她難堪。
“您同蘇……小姐……”冰雁重複着他的話,有一種晴天霹靂的感覺。她最最不願看到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