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人!你若再滿口胡謅,朕便即刻處死!”季舒玄一把擰着吳妃的衣襟,語氣森冷地警告着。隨即大力地將她推開,轉身憤然離去。
吳妃趴在地上,看着皇上走遠的背影,仰天大笑道:“哈哈,皇上,您其實已經相信了臣妾的話!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她就那樣狼狽地趴在地上,直到偏殿的大門被侍衛關上。眼角處終於緩緩地落下一行淚……
而滿腔怒氣的季舒玄徑自出了桃花源,章華緊趕慢趕地追上他,方纔在外面站着,聽見了吳妃的話。他小心翼翼地用餘光打量着季舒玄鐵青的臉頰,只怕是皇上是被吳妃的話氣壞了。事關重大,章華也不敢貿然開口,只得先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不料,沒一會兒,季舒玄自己停下腳步。他猛地回身,看着章華,問:“方纔吳妃的話,你怎麼看?”
章華冷不丁地被提問,猶豫再三,方纔說:“皇上,事關重大,奴才可不敢隨意說。”
“無妨,你說。朕恕你無罪。”季舒玄的聲音中隱隱有了幾分不耐煩。
章華一凜,道:“皇上,依奴才之見,吳妃多半是因着蘇大夫拆穿了她下毒一事,故而心生嫉恨,纔會說方纔那樣的話。”
“怎麼說?”無論如何,章華的話叫季舒玄面色稍霽,語氣也平緩了幾分。
章華拱手道:“皇上您想啊,別人不知道,可褚爺,您還不知道嗎?他對白府小姐的心思,那可是十餘年了。在這期間,您也好,朝中大臣也好,多少人爲他牽線,他看都不看一眼。怎得會對才見過幾面的蘇大夫動心呢?這實在是不合常理啊。”
季舒玄邊聽邊頷首,章華這話說的有幾分道理。他方纔是氣糊塗了,竟忘了這一茬兒。即便是諾語的心思說不準,可哲勳那兒,他難道還不清楚嗎?他對白霜月那丫頭的癡心,可是十餘年如一日啊!
“嗯,你這樣說也幾分道理。”季舒玄點頭道,“朕方纔是被吳氏的話給氣糊塗了。你說的不錯,這一切都是因着她對諾語心生嫉恨!”
章華見他神色緩和下來,也鬆一口氣。凡事只要皇上不動怒就好。這吳妃也的確是信口胡謅,編排誰不好,竟然編排蘇大夫和褚爺。這感情的事,只要牽扯到褚爺,就知道一定是胡編亂造!
季舒玄越想越覺得章華言之有理,心情又漸漸好起來……
宮內是消息傳得最快的地方,季舒玄前腳剛一離開桃花源,之後貴妃那兒就得知了吳妃被處死的旨意。
月華宮偏殿內,貴妃聽完彩紋的話,面上隱隱是復仇的快感。她隨手從睿兒的小牀上拿起他玩過的撥浪鼓,輕聲說:“睿兒,你聽見了嗎?當初害你的人,終於要被你父皇處死!母妃與你的大仇,也算是得報!”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彩紋屈膝道。
貴妃冷哼一聲:“從前本宮沒瞧出來,吳妃竟不是個等閒之人。不過無妨,有蘇諾語在,倒是省了本宮不少事。”
“娘娘,奴婢在此先行預祝您心願得成。放眼如今後宮,皇后之位,已無人能同您相抗衡。”彩紋討好的說着。
“是啊,如今宮內吳妃賜死,楊嬪降位。妃位之上,只有本宮一人獨大。這皇后之位,一定是非本宮不可!”貴妃志得意滿地笑着,“只等着除去蘇諾語,徹底叫皇上斷了這念頭。”
彩紋點頭說道:“娘娘,既然蘇太醫已經幫咱們除了吳妃,那麼她留着也就沒有意義了。不如……”她的話戛然而止,說話間,目露兇光。
貴妃倒是笑得甜美:“你說的不錯。只要咱們將那些話說與皇上聽,那麼蘇諾語的死期便到了!”
“是,娘娘。”彩紋隨聲附和道。
兩人互看一眼,眼底俱是陰險與狡詐……
唯有太醫院內,聽到這消息的蘇諾語,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怒的神色來。
“小姐,吳妃即將被處死,您難道不開心嗎?”心雲有些詫異地問。無論是否是小姐有所防備,可她終究是想對小姐下毒手,置小姐於死地!這樣的人,真的是死有餘辜!
蘇諾語搖頭:“有什麼好開心的?她陪在皇上身邊多年,可臨了臨了,皇上卻再不顧忌她的死活。說來皇上未免也有些薄情寡幸啊!”
“小姐,您真是太善良。事情到了這一步,您竟還能替她惋惜!依我看來,皇上賜她自盡收拾便宜她的!”心雲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
Wшw ●ttкan ●C○
蘇諾語看着她,無奈地笑着。這丫頭倒是忠心,但凡是有人對她不好,她便會像母雞護崽一樣地將自己保護起來。其實她絕非是惋惜吳妃的所作所爲,只是覺得,被枕邊人毫不留情地除去,實在有些叫人心寒。
正在這時,守衛桃花源的侍衛首領站在外面敲門。蘇諾語吩咐心雲前去查看,過一會兒,心雲走進來說:“小姐,是桃花源的侍衛。說是吳妃想要在臨死前見您一面。”
蘇諾語一聽,欣然同意。原本有些問題她也想要問問吳妃,正巧她竟主動送上門來,倒是省了她的麻煩。
蘇諾語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帶着心雲跟着侍衛往桃花源去。到了那兒,蘇諾語回憶心雲站在外面候着即可,她獨自進去。有些話,還是她單獨同吳妃說比較好。
偏殿的門被打開,吳妃端坐在那兒,看着蘇諾語走進來,平靜地說:“我以爲蘇太醫今日是不會來了。”
“你既然連茶都備下,我豈有不來的道理?”蘇諾語說話間,看一眼桌上尚冒着嫋嫋熱氣的兩盞茶。熟稔地走過去,坐在吳妃旁邊的那把椅子上。
吳妃見她端起茶盞就要喝水,道:“怎麼?吃一塹都沒能長一智?我以爲你再不會碰我這宮裡的任何一物。”
蘇諾語不甚在意地輕笑出聲:“我既敢來,就沒什麼好怕的。”
“爽快。我就喜歡你這性子。”吳妃讚道,“真是遺憾,若有來世,我倒是想與你交個朋友。”
蘇諾語一聽,連連擺手:“不必了,與你交朋友,我敬謝不敏。咱們不是一路人,即便重生也做不了朋友的。”頓一頓,她直奔主題,“你明日就要上路,今日卻在這個時候與我見面,想必是有話要說。那不妨直接說吧。”
蘇諾語的話說的直接,吳妃也就卸下了和善的假面,冷冷道:“蘇諾語,我自進宮那日起,目標就非常明確。我要做這後宮中最有權力的女人!這些年,我步步爲營,一步一步朝着目標走。若不是你,我還是吳妃!原本我的計劃可謂是天衣無縫,可你卻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毀掉了我苦心多年的經營!”
“吳妃,人在做天在看。毀掉你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狠辣的心!”蘇諾語搖搖頭,面露悲憫。
吳妃嘲諷地看着她:“你懂什麼?少在這兒對我說教!我還輪不到你來說我!”
蘇諾語也不甚在意:“看來我們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你好自珍重,我先走了。”說罷,轉身就欲離開。
“蘇諾語!”吳妃在她背後,揚聲道,“你如今在宮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仰仗的不就是皇上嗎?若是皇上知道你早有了心上人,你說皇上還會容忍你嗎?”
蘇諾語的心猛地一緊,瞳孔收縮,她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吳妃見狀,心中大喜,接着說:“你以爲皇上看不出來,全天下的人都看不出來嗎?你一方面獨霸着皇上,一方面又去勾引褚哲勳……”
蘇諾語緩緩轉過頭來,雲淡風輕地看着她,平靜地說:“吳妃,說話做事要有證據。我與褚爺不過是爲了調查碧雪青,否則也是無緣認識。”
她邊說話邊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吳妃的神色,似乎她說這話不過是想套她的話。但對蘇諾語來說,她與夜離的事絕不能叫任何人察覺!
在蘇諾語打量吳妃的同時,吳妃也打量着她,看她表現出來的鎮定,的確像是心底坦蕩。可不知爲何,今日的畫面就是時時刻刻在提醒她,那兩人之間絕對有什麼不爲人知的事情!
蘇諾語見她遲遲不語,剛想要開口說話,便聽得吳妃一副幸災樂禍的口吻道:“蘇諾語,你別做夢了!這天下的好事怎會都落在你一人頭上?褚哲勳他是有心上人的,他喜歡了別人十餘年,只可惜啊,郎有情妾無意……”
耳邊還是吳妃不停的絮叨,蘇諾語想起之前她與夜離的推斷。上前一步,與吳妃相向而立:“多謝吳妃的好意。我想若是有時間,你還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
“什麼意思?”吳妃問。
蘇諾語脣角微揚,露出一抹輕淺的笑,朱脣輕啓:“我是說,在入宮前你與你的心上人……”故意頓一頓,她敏銳地捕捉到吳妃眼底一閃即逝的慌亂,“皇上若是知道那人的存在,只怕是容不下的吧?更何況,你們……”她更加湊近一步,在吳妃耳邊低語。
“你……”聽了她的話,吳妃忍不住後退一步,擡起手,指着她,嘴脣微微顫抖着,不能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