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這功夫,謝偉回來了。他站在小茅屋的外面,恭敬地喚道:“娘娘,奴才將您要的東西尋來了!”
李妃一聽,整理了衣衫之後,便走了出去。看這些爲,問:“本宮要的薰香,你找到了?”
“回娘娘,如今城裡的店鋪都關門了,奴才只找到了一塊檀香。還請娘娘暫且將就着用。”說罷,將手中的小盒子遞給李妃。
李妃看一眼那小盒子,知道謝偉所言不虛,雖說並不十分喜歡檀香的味道,此時此刻也只得將就了。李妃並不接過來,冷冷地命令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給本宮點燃,好好熏熏那屋子裡的黴味!”
“是,奴才遵旨。”謝偉應是後,忙不迭地進屋將檀香點燃。
不一會兒功夫,那縷縷薄煙便嫋嫋升起,漸漸蔓延。不遠處的劉賓見狀,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想要上前阻止。然而目光觸及那茅屋外不耐煩的身影,剛剛擡起的腳又緩緩落下,他轉身離去。醫館內有的是不怕李妃的,比如那個蘇大夫。他還是不要激怒李妃,在一邊旁觀就好。
然而,劉賓還未待走出幾步,就看見蘇諾語像一陣風似的快步跑了過來,身後不遠處跟着的是張祜張太醫。只見蘇諾語壓根就沒有理會李妃的意思,繞過她,徑直衝進了屋,從謝偉手上一把奪過檀香,狠狠地擲在地上,迅速熄滅。直到她將這一連串的動作做完,李妃方纔回過神來。
蘇諾語從地上拾起被熄滅的檀香,遞給愣在那兒的謝偉,拍拍手,轉身離開。看那情形,依舊沒有理會李妃的意思。在蘇諾語看來,醫館內還有的是病人在等着她,哪裡有這閒工夫同李妃多話。
原本蘇諾語正在醫館內給病人把脈診治,卻看見幾個病人咳嗽得厲害,起初並未太在意。後來見咳嗽的病人越來越多,並且他們都是從李妃所在的小茅屋方向走過來,各個都是掩着口鼻,不住地咳嗽。
蘇諾語起身,正準備去看看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就隱隱聞到了緩緩飄散來的檀香味道。蘇諾語眉頭擰緊,不用問也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必是那個多事的李妃娘娘!
連着劉賓、張祜在內的所有人,都被蘇諾語的舉動給震住了!大家都張大嘴巴、瞠目結舌地看着這一幕的發生,心中不由地感嘆:這個蘇大夫實在是太大膽了!完全不給李妃娘娘面子。
回過神來的李妃看見蘇諾語就那樣走了,氣急敗壞地在她後面尖聲大喊:“賤人!你給本宮站住!”
李妃如此動怒也是有原因的,從小到大,還從未有人如蘇諾語這般無禮。饒是在宮裡同貴妃再怎麼不睦,那也都是背地裡的,貴妃從不曾這樣公然地拂自己的面子!
然而,蘇諾語面上只是淡淡地笑着,卻好像並未聽到似的,腳下不見有停頓的意思。
李妃看一眼身邊的紫竹,紫竹意會,快步上前,拉住蘇諾語的手臂,質問道:“你這人怎麼回事?難道不知道我們娘娘是在叫你嗎?”
蘇諾語這才停下來,偏頭看向紫竹,面上揚起純真的笑,故意問:“你們娘娘叫的是賤人,賤人是誰?是你嗎?”
“你……那分明是……”紫竹被蘇諾語不按常理出牌的態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蘇諾語擡手打斷她的話,順帶拂去她的手,走向李妃,笑得自然而天真,語氣中是一抹恍然大悟:“既然賤人不是那個小丫鬟,那麼便是你咯?以前只知道你是李妃,原來你的名字叫李賤人!”
“你!大膽!”李妃再度揚起手,然而目光卻在觸及蘇諾語暗含警告的眼神中瑟縮了一下,高高揚起的手僵在空中。
蘇諾語毫無畏懼地迎上李妃的眼睛,聲音雖不大,卻足以叫周圍的人都聽見:“李妃,你好歹是宮裡的娘娘,此次自請出宮,代表的便是皇家顏面。你這樣一遍一遍地重複着自己的名字,所爲何來?”
李妃被她話語中“皇家顏面”四個字震懾住,她不禁在心底飛快地思量着。她知道,自己在宮外的一言一行,都會有人日日回稟給皇上,若是叫皇上知曉今日發生的這些事,只怕也是會怪罪的。她深深地呼吸幾次,放下揚起的手,在心底不斷地告訴自己:忍一時之氣,難道還怕沒有來日嗎?
於是,李妃似笑非笑地看着蘇諾語,說:“若不是看着你身爲大夫,如今正可爲朝廷所用,造福百姓,本宮即刻就可以派人將你拿下,推出去,斬立決!”她說這番話,一來是爲了告誡蘇諾語,自己隨時有將她就地正法的權利;二來也是爲了在衆人面前顯示自己容人以及爲大局着想的度量。
蘇諾語絲毫不爲所動,她好歹曾經當了那麼多年的皇后,即便不是皇后,身爲白家女兒的她,也懂得大朗王朝的立法。別說是一介妃子,就是皇上,也不能輕而易舉地便殺人。
“若是你不再胡作非爲,我也不想同你耽誤時間!”蘇諾語說完後,再度想要離開。
李妃見她軟硬不吃的態度,原本壓抑着的怒氣再一次升騰,她上前一步,站在蘇諾語的面前,傲然逼視蘇諾語:“你少在本宮面前拿喬!本宮不過是叫人薰檀香而已!你看看這地方,如此簡陋,氣味還令人作嘔!難不成本宮連薰香的權利都沒有嗎?”
“愚蠢!”蘇諾語朱脣輕啓,清晰地吐出兩個字。實在不明白季舒玄允許這樣的女人出宮,並揚言來醫治瘟疫,究竟是怎麼想的。
李妃氣急敗壞地看着蘇諾語,不依不饒地質問:“誰規定的?”
蘇諾語懶得回答,正巧一直站在旁邊的張祜走了過來。蘇諾語指了指張祜,說:“正好,張太醫也來了。你自去問他!”這一次,沒有給她機會,徑直離開。
張祜看着李妃,恭敬行禮:“李妃娘娘安好。方纔蘇大夫所言不虛,爲了更好的預防瘟疫的蔓延,在這瘟疫村中燃了許多藥材。若是您擅用了香料,只怕會影響藥效,故而是不能用的。”
既然張祜也這樣說了,李妃自然不好再說什麼。但她總覺得若是不說什麼,又有些折損面子,便嘴硬地說:“這麼簡單的道理本宮豈會不知?原本本宮也是準備即刻熄滅的!誰知道那個賤人如此無禮,打斷了本宮的思路,這才被她抓住錯處!”
張祜知道她是爲了找個臺階下,也不拆穿,只說自己手邊還有病人,便告退了。而李妃則在心底暗自決定,一定要抓住機會好好教訓蘇諾語一番!
一時間所有人都離開了,徒留李妃和她身邊的丫鬟站在那兒,謝偉不敢在這個時候自尋死路,便也尋了個藉口離開。而紫竹怯生生地站在李妃身邊,小聲地問:“娘娘,奴婢扶您進屋休息一會兒吧!”
李妃一把推開她,氣憤不已地進了屋。她在屋內來回踱步,怒罵蘇諾語以解心頭之氣。
紫竹跟在她身後進了屋,卻不敢多言,只得靜靜地站在那兒。
正在這個時候,屋外傳來劉賓畢恭畢敬的聲音:“娘娘,微臣有事求見。”
“進來吧!”李妃揚聲道。這個劉賓顯然是對李妃胃口的,尤其是有蘇諾語作對比之下,更顯得劉賓的可貴之處。所以,面對劉賓,李妃還是心情不錯的。
劉賓走進來,四下打量了一遍屋子的陳設,跪下說:“娘娘萬福!”
“起身說話,不必多禮。”李妃擡手道,“你方纔說有事,不知所爲何事?”
“娘娘,微臣方纔瞧着這茅屋,心中便替娘娘抱不平啊!像娘娘這般千尊萬貴的身份,哪堪忍受如此環境呢!娘娘不顧一己之身,屈尊降貴地來此爲百姓醫治,本就是辛苦至極!若是再居住在這樣的屋子裡,實在是令人心中難安啊!”劉賓唱作俱佳地說道。
劉賓的話果然是深得李妃的心,她聽着便覺得渾身舒暢。她含笑看着劉賓:“那依劉太醫只見,該當如何呢?”
“娘娘,您不妨在京郊尋一處宅子暫時居住着。您若是願意,微臣願效勞!”劉賓想得很清楚,如此他便可以以此爲由,暫時離開這個瘟疫村!
李妃剛準備欣然允諾,想起方纔那個蘇諾語,便問:“那個女的……也住在村子裡嗎?”
“回娘娘,是。”劉賓知道她話中所指是誰,卻不知道她如此問的目的是什麼。
李妃想了想,還是果斷拒絕了:“不必了,多謝劉太醫的美意。只是,本宮既然出宮了,便不僅是來醫治瘟疫的,更要替皇上體察民情。故而,本宮還是住在這裡就好。”
“娘娘如此說,真是叫微臣感動!”既然李妃這樣說了,劉賓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退下。
劉賓走後,紫竹上前伺候李妃的時候,好奇地問:“娘娘,您爲何拒絕劉太醫的建議呢?”紫竹原本以爲,李妃聽了劉太醫的話,必定會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