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哪裡容得她來搶奪,一個轉身,踏雲步法跑出幾步。又是一聲“嘶啦”作響,將那聖旨再次撕裂。
卓明飛燕自然也不肯罷休,立刻追了上去:“你站住!快還給我!”
“我就不還給你!有本事想要,自己來搶!”棠梨得意地朝她吐吐舌頭,拿着手裡的聖旨,又是一撕。
“你!你等着!”卓明飛燕氣得面紅耳赤,跺了跺腳,也顧不得什麼形象,立刻追了上去。
她今天雖然穿了一身金色襦裙,手腕腳踝上,仍舊帶着苗疆的銀飾。一路跑起來,便聽到叮叮噹噹的銀器響聲。只是,比起之前那種清脆悅耳的銀鈴聲來說,這一次的,顯得凌亂不堪,聽得人頭暈腦脹。
棠梨撥開站着的秀女,立刻鑽進人羣中去,在衆秀女之間,與卓明飛燕兜着圈兒。
“來啊,我在這裡!”
“快來啊,我在這邊!”
有踏雲步助陣,她自然佔了上風。
卓明飛燕眼見着自己就要追上她了,卻不知怎的,一步剛到,伸手上去,又撲了個空。眨眼之間,對手又跑到了五步之外另一個人的身後,衝着她得意大笑。還一邊搖晃着手中的聖旨,順手將撕裂的甚至撕碎。
“你!你別跑!”卓明飛燕氣急,跺了跺腳,咬牙又追了上去。
棠梨見她跟了過來,突然從大殿內跑了出去,站在門口,舉着殘破的聖旨朝裡面揮舞着大叫:“快來啊,追上我,就還給你!”
“你等着!我一定會追上你的!”卓明飛燕撩起裙襬,收攏紮好,撒開腿就追了出去。
葉蕭遠霍然站了起來,眉頭擰成一團,一掌拍在龍椅上:“成何體統!”
旁邊的惠妃被嚇了一跳,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皇上明明派了禁衛軍將七公主監視起來的,她怎麼會突然穿成宮女的樣子,跑到凌煙閣來大鬧?
另一邊的枚淑妃也站起身來,心中暗自嘆氣:這七公主,當真將皇上惹怒了。
“還愣着幹什麼,快去把公主追回來!”葉蕭遠對郭公公憤怒地大喝一聲,自己也走下大殿,快步走到殿門口去。
枚淑妃和惠妃,緊跟在他後面。到了殿門口,着急地往外望去。
便見葉棠梨一手拿着撕裂的聖旨,一手提着裙襬,走上幾步,回頭對身後追趕的卓明飛燕得意招手,還時不時扮個鬼臉。
卓明飛燕被她氣得不輕,喘着粗氣,只恨不能將對面的人生吞活剝了。
得到命令趕來是侍衛,看到眼前這情況,也立刻傻了眼。好好的冊封大典,怎麼,突然就變成這種樣子了?
萬方澤急匆匆趕來,心道不好,再這樣下去,七公主怕是要當真受苦了。
“衆侍衛聽令,迅速捉拿七公主!”他一聲令下,果斷地吩咐道,“不得傷到公主!”
侍衛便火速上前,追着棠梨而去。
棠梨一見,這麼多人追了來,心中暗道不好。踏雲步法加快,不再回頭去挑逗卓明飛燕,一個勁兒逃命。
一羣侍衛追在她身後,眼見着這七公主從大殿石階上跳了下去,然後躥入園子裡。他們緊追不捨,四人一組,分散開來,快速從各個方向將目標包圍起來,逐漸縮小包圍圈。
棠梨一股腦兒逃跑,也沒想太多,只念着往後花園裡逃,還能借助地勢和樹木的阻攔,將這些侍衛攔上一攔。這麼多人,她想要逃出去,怕是不容易了。
“公主!別跑!”
那些侍衛邊追邊叫,覺得十分奇怪。原本養尊處優的七公主,怎麼跑起來這麼厲害?不僅不喘氣不休息,連步子都有條不紊,絲毫不亂。看她這模樣,哪裡像是不會武功的?
“傻瓜纔不跑!要我不跑,除非你們不追!”看着自己跑得稍微遠些了,棠梨回頭對那幾人大聲叫道。
四個侍衛面面相覷,疑惑不解。這七公主,怎麼看都沒有公主的樣子。
正在棠梨得意逃出魔掌的時候,突然發現,四面八方涌來不少侍衛,將她團團圍了起來。她一路上躥下跳,從凌霄閣前殿一直跑到了後花園內,帶着那些個侍衛兜着圈子,卻不想,禁衛軍的人數,比她想象的多得多。
王方澤皺着眉,站在東面,神色顏色地盯着她。
棠梨被轉身,便望見了李鑫那雙閃爍着興奮的眼睛。
“糟了!”她暗叫不好,自己剛剛沒留神,應該早些跑出
凌霄閣的。沒想到,他們從外圈將自己給包圍起來了,這下可如何是好。
看着公主站在那裡不動了,追在她身後最近的一小隊侍衛,反倒是放慢了腳步,警惕地交換眼神,慢慢靠近。稍許,包圍圈縮小,衆侍衛將棠梨圍在中間,並不上前,只是盯住她,防止她再次逃跑。
“你們,你們別過來!”棠梨咬咬牙,有些慌張地叫了一句,左右想尋點什麼東西來幫忙,這才發現自己手中還拿着那殘破的聖旨,心裡又是一陣氣!
卓明飛燕!父皇居然冊封她爲明妃,還讓她入住鸞鳳宮!這怎麼可以!
鸞鳳宮除了皇后,還能容許其他后妃居主?
不行!
這件事情,說什麼她也不能妥協!
“公主!不要再胡鬧了!”萬方澤已經跑了過來,站在衆侍衛前面,對葉棠梨勸說道,一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模樣。
“誰在胡鬧!”棠梨立刻反駁,心中怒意未平。
“既然公主執意如此,那屬下就多有得罪了。上!”
萬方澤見她仍舊不肯束手就請,亦不含糊,一聲令下,衆人便齊齊衝了上去,要將中間的葉棠梨捉拿歸案。
棠梨見他們一起衝了過來,心裡一着急,雙手胡亂往外推,尋到空出便鑽了去,只想着要逃出去。
只是,她沒能鑽幾下,忽然覺得被人攔腰給抱了起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上飛。
“誰?”她警覺地叫了一聲,左右張望,便對上饒澤雄那張笑意盈盈的臉。
“饒師兄?怎麼是你啊?”
饒澤雄挑了挑眉,抱着她輕功飛了起來,凌空躍出衆人的包圍圈,踏在旁邊的樹杈上。再借着樹枝,縱身一躍,穩穩落到旁邊的圍牆上。
“怎麼,看到我失望了?”饒澤雄伸出手指颳了刮她的鼻子,含笑道,“我知道,你是盼着我那風師弟前來救你吧?”
“別瞎說!”棠梨立刻紅了臉,微微低下頭去,卻瞬間感覺一道凌厲的目光刺了過來。
人羣中突然飛出一個少女的身影,一身水碧衣衫,拔劍出鞘,對着牆頭上的兩人大喝:“大雄!你在胡鬧些什麼!”
“沒沒沒!”饒澤雄一聽到這聲音,立刻覺得頭大,趕緊舉起雙手投降,“秦師妹,我沒胡鬧啊,真的沒胡鬧。”
他這麼突然一鬆手,棠梨腳下卻沒能踩穩,腰部失去支撐,往後一仰,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向後面倒下去。
“啊!”
聽到她一聲慘叫,饒澤雄猛然驚醒,慌忙伸手要去抓,奈何對方掉落速度比他出手速度快。最後,他只撈了個衣角,感覺絲滑的裙子從手中溜走。
他嚥了咽口水,望着僵在半空的五個指頭,心道:完了完了,這下小梨兒又要摔個底朝天,又要罵我沒安好心了。
衆人皆是一驚,從地上飛出來的秦琴也嚇了一跳,怎麼都沒想到,會把葉棠梨給摔下牆去。
棠梨只覺自己的身子迅速往下墜,緊閉着雙眼,準備聽天由命。或許她這麼一摔,慘不忍睹,然後給葉蕭遠撒撒嬌,這明妃的住處,便可更改了。
她在心裡這麼想着,本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決心,等待命運到來的時候,突然,一雙手將她穩穩接住了!
下落的速度,立刻減緩。
棠梨睜開眼,看到那雙溫柔的眸子,頓覺整個世界都被淹沒了。
“沒事吧?”
“沒,沒事。”
兩人最後穩穩落在地上,棠梨癡癡望着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心中暗自猜測,這風師兄,什麼時候如此精心打扮自己了?
葉裴風見她傻愣在原地,挑了挑眉,將她扶穩站好,叮囑道:“以後要小心,不管做什麼,都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這麼高的圍牆,你要知道,從上面就這麼直直摔下來,會很疼的。”
棠梨驚訝,望着他,目瞪口呆。
這番話,怎麼聽,怎麼不對!
正常情況下,除了剛剛“沒事吧”三個字之外,風師兄應該不會再說其他任何話了啊。
棠梨眨巴兩下眼睛,右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清醒一點,清醒一點,一定是在做夢。”
“你,你真的沒事?”葉裴風不確定地又問了一句,帶着懷疑的眼神,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一番。
“沒事!”棠梨猛烈搖頭,退開一步,用同樣懷疑的眼神,將葉裴風也從頭到腳打
量了一番。
“怎麼?我身上有什麼不對嗎?”葉裴風卻是被她看得傻眼了,張開雙臂,低頭將自己也打量了一番。
“風師兄,你今天,好漂亮!”
末了,卻聽到棠梨吐出一句話來。
葉裴風眨了眨眼,滿臉呆滯。
“嘿,風師弟,她誇你呢!”牆頭上站着的饒澤雄一手圈在嘴邊,對着葉裴風大叫,“這回你美了吧。”
葉裴風似乎明白過來,仰頭望過去,卻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饒澤雄臉上原本綻開的笑容,頓時蔫了,撇嘴嘀咕:“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就算小梨兒不怪我,風師弟也會怪我。”
他又朝着秦琴努了努嘴,不樂意道:“秦師妹,沒事你瞎攪合什麼啊。這些我又被罵了,裡外不是人,可都是拜你所賜喲。”
秦琴望着他:“大雄,你在嘟囔些什麼呢?”
“沒,沒什麼,幻覺,一切都是幻覺!”饒澤雄趕緊擺着雙手,一個輕功從牆頭飛下去,落到牆外,躲到葉裴風身後去。
衆侍衛迅速追了出來,看到七公主不跑了,也就沒了動作,只是將他們三人包圍其中。
稍許,卓明飛燕快速衝了過來。侍衛們看到她身後的葉蕭遠,只得迅速讓開一條路。
“皇上,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啊。”
棠梨本以爲,對面那個外邦女子,會生氣地衝上來,與她大幹一場,正在心裡盤算着,怎麼打過對方的時候,卻陡然聽到這麼一句哭哭啼啼的話,如意算盤頓時落了個空。
她生氣地瞪了卓明飛燕,一肚子火沒處發。
卓明飛燕捏着手絹,一把鼻涕一把淚,靠在葉蕭遠懷中,委屈地哭着:“嗚嗚,皇上,今天這醜,臣妾可丟大了。七公主這樣對臣妾,臣妾以後還怎麼做人啊。”
葉蕭遠眉頭緊鎖,一手抱着她,一手輕輕安撫她的後背,柔聲道:“愛妃就別傷心了,小心哭壞了身子,那樣朕會心疼的。”
卓明飛燕聽到他這句話,心裡頓時有了底氣,卻哭得更傷心了。
枚淑妃和惠妃分別跟在兩邊,看到此情此景,臉色都不太好。這種場合,她們做妃子的,自然不方便說話。尤其是淑妃,葉裴風的出現,瞬間將她送上了極爲尷尬的處境。
旁人說是嚼舌根,自然會說,是她縱容崇瑞王包庇七公主。這七公主大鬧凌霄閣,將好好的冊封大典給毀了,已然是殺頭之罪。崇瑞王公然護着她,擺明了是跟明妃和皇上過不去。若沒有淑妃的縱容和教唆,一個剛回宮不久的崇瑞王,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是以,枚淑妃只得保持沉默,依舊面無表情,冷冷注視着一切。
葉裴風倒也不怕別人多說,反正他不在乎這些虛名。只是有些擔心棠梨,她畢竟是個姑娘家,被閒言碎語說多了,總歸不好。
“棠兒!夠了!”
葉蕭遠擁着卓明飛燕,慢慢走上前來,突然怒喝一聲,將在場所有人嚇了一跳。
棠梨驚訝地望着他,眼眶裡陡然溢滿淚水。她長這麼大,葉蕭遠還從未如此罵過她,何況,還是爲了這麼一個毫不相干的女人!
“你鬧夠了沒!”葉蕭遠鬆開卓明飛燕,一個箭步,停在棠梨面前,怒目相對。
棠梨滿臉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良久,突然大吼:“沒有!”
葉蕭遠怒火攻心,陡然揚起手來,就要打下去。
棠梨卻絲毫不躲,迎着他的巴掌仰起臉,淚水不爭氣地滑落下來。
葉裴風目不轉睛地盯着葉蕭遠的手,掌心聚力,隨時準備出擊。若葉蕭遠真的要打下去,他絕對不允許!
在儲秀宮,葉蕭遠當着衆人的面,已經打過棠梨一次了。這一次,葉裴風絕對不允許他再動手!
衆人都提醒吊膽地望着這父女兩人,各懷心思。
葉蕭遠突然看到棠梨臉上的淚痕,揚起的手,陡然停在半空中。
“唉!”他猛然甩開手,轉身,冷冷道,“送公主回絳雪軒,面壁思過。沒有朕的命令,不得出來。”
衆人望着他轉身離去的背影,方纔鬆了口氣。
卓明飛燕卻是咬牙切齒地絞着手絹,憤憤然跺了跺腳,跟着離開了。
“是。”良久,王方澤才應了一聲,有些爲難地望着葉裴風。
“棠梨,我送你回去,別傷心了。”葉裴風擰着眉頭,將棠梨攬入懷中,心疼萬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