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箋,紅箋……”錦蘊捂住腹部,叫的聲音落地可聞。在外面腳澆花的紅箋卻是心裡咯噔一下,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忙放下水壺一看,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住了。
只見錦蘊坐在地上,手捂住腹部,地上,好似有一灘血。
嚇得紅箋連忙走上前去,拉着錦蘊的手問道:“娘娘,您這是要生了嗎娘娘?”
錦蘊痛的連說話的東西都已經沒有,只能連連點頭,紅箋趕忙道:“好,你等我,奴婢這就給您去叫太醫還有翠煙!”說完,轉身跑開,喊着翠煙名字的叫聲響徹在整個院落裡,一時間,錦蘊要生了的消息,頓時傳到了莫無殤的耳朵裡。
翠煙此時正吃力的將錦蘊擡上了牀,太醫們紛紛趕來,給錦蘊保胎,常言道:“七活八不活。”大抵的意思便是,早產的孩子中,七個月的,是可以存活下來的,而八個月的,卻是不能活下來。
錦蘊的這一胎,卻是恰好在孃胎中呆了八個月,便着急着要出來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太醫們忙的焦頭爛額,錦蘊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寢殿裡面響起,莫無殤也是心急如焚,直在外面來回的轉圈,身旁的小承鳳也是很着急,緊咬着下脣,盯着寢殿裡面的狀況。
“父皇,你說,錦蘊姐姐會有事嗎?”承鳳拉了拉莫無殤的衣袖,小聲的問道。
“別胡說!小心朕撕爛你的嘴!”莫無殤想都不想對着承鳳就是一聲怒喝。嚇得承鳳扁了扁嘴,差一點就要哭出來。
彼時,錦蘊已經開始出現了一些難產症狀,翠煙在旁邊給了錦蘊很多的鼓勵和安慰,還狀似無意的在暗中指點着太醫們如何下藥,給錦蘊保胎。
終於,在歷經了一個時辰的掙扎之後,錦蘊總算是生下了孩子。
嬰兒的一聲啼哭,樂壞了許多人。也累壞了錦蘊。她此時已然累昏在了牀榻上。額頭上,佈滿着密密麻麻的汗水,頭歪在一邊,安穩的睡着。
錦蘊真的是累壞了。就在所有人都去看孩子的時候,唯有莫無殤,也只有莫無殤,一直都守候在錦蘊的身邊,不離不棄。
翠煙也是站在錦蘊的身邊,幫着錦蘊擦汗,紅箋也想要來幫忙,卻是沒辦法,孩子沒有人抱,那是不行的。
天漸漸地黑了,錦蘊也慢慢的清醒了過來。當她睜開眼見到的第一個人,居然是莫無殤的時候,她心裡有些微微的失落。怎麼不是洛桑?
不過轉而,又想明白,洛桑怎麼可能會在這裡。雖然這孩子身上流的是洛桑的血,名義上,卻還是莫無殤的。因而,將莫無殤除去的心,更爲強烈了許多。
莫無殤從乳母手中抱過孩子,放到錦蘊的面前,滿面柔和的道:“快看,蘊兒,你給朕生了個小皇子。白白胖胖的小皇子!你看,那眉眼間,有多像你。”莫無殤激動的像個孩子,錦蘊也甚是欣喜,手指戳了戳小娃娃的臉蛋。他好似知道是自己的孃親一般,在錦蘊逗弄她的那一剎那,咧開嘴笑了。
“你看你看!他笑了!笑得多好看!蘊兒,這是我們的孩子。”莫無殤從孩子的身上移開,深情默默的看着錦蘊,道:“蘊兒,辛苦你了。”
“能爲皇上誕下皇子,是臣妾的福分,何來辛苦不辛苦。”錦蘊微笑道。
這句辛苦,她是有多想要從洛桑的口中說出來。然而,她卻是不能。
要知道,孩子,此時終歸還是莫無殤的。
莫無殤搖頭,含情脈脈的看着錦蘊,深情無比的道:“誰生的皇子,朕都不稀罕。朕只想要,朕的蘊兒,給朕生的皇子。”
說完,莫無殤便對着這殿中所有人道:“玥妃德行有方,誕育皇子有功,封爲皇后。皇子乃皇后所生,爲太子。待皇子滿月舉行封后大典!”
此話一出,錦蘊的眼睛立刻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莫無殤,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皇……皇上,這……這可萬萬不可啊!”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其實心裡還是很高興的。要知道,當上了皇后之後,她可以伸手的事情,就愈發的多了起來,翻手爲風覆手爲雨的日子便也不遠了。
然而,欲擒故縱,重要的,還是在這個擒字。
錦蘊心中明知道,這個皇后位,莫無殤已經許意她很久了只是一直苦於沒有機會。如今她誕下皇子有功,自然是可以名正言順。剛剛那句話,也只不過是矯情一下罷了。
果不其然,莫無殤一把握住錦蘊的手,狀似嚴厲的道:“朕說你是皇后,你便是皇后。”
話音剛落,滿屋子的人都紛紛跪地,齊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錦蘊面含笑意的看着這羣三呼萬歲和千歲的宮人們。遙記得,上一次,她們如此跪拜在她的面前,三呼千歲的時候,是怎樣的一副場景?
那時,她雖然被人尊稱爲皇后,卻是沒有孩子。腹中的孩子,也是被莫無殤親手打掉的。
而如今,她依然是皇后,但懷中,卻是抱着她剛剛出生幾個時辰的兒子,卻不是莫無殤的。
多麼諷刺呵。莫無殤,倘若你知道這一切的前因後果,你會不會覺得很可笑?你會不會後悔,曾經親手啥了自己的親生骨肉,如今,卻是捧了別人的孩子爲太子?
你可知道,你的江山,是要易主了!
錦蘊多想仰天長笑,告訴九泉之下的父母,女兒馬上就要給你們報仇了!你們可以安息了!
然而,現在還不是可以放鬆警惕的時候。無論如何,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能放鬆任何的警惕!
莫無殤喜得皇子,又得新後,自然是要再一次的大赦天下,舉國同慶。
然而,錦蘊尚在月中之時,她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她開始着手,準備清理莫無殤的黨羽。
從最小的官員開始,但凡是之前和莫無殤有過親密接觸的,之前莫無殤太后一戰中,屬於莫無殤這一派的,無一例外全部要清理掉。
瞬間,朝中突然開始有一些官員莫名其妙的暴斃,一時間,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誰也料想不到,這是還尚在月中的皇后所爲。
而隨着黨羽清理的愈發乾淨,莫無殤也開始愈發的孤立無援,他開始發現,無論他在朝中想要說什麼,都會有無數的人站出來反對,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鬱鬱寡歡。
然而,隨着身體的每況愈下,他也開始漸漸的力不從心。彼時,錦蘊也剛剛出了月子,便迫不及待的,帶着洛桑和她事先早已經聯繫紅啊了的人,封鎖皇宮,發生宮變。
看着洛桑和錦蘊一同出現在他的面前,莫無殤有些不解,疑惑的問着錦蘊:“蘊兒,你告訴朕,朕到底是哪裡做錯了,你要這樣對待朕?”
“是嗎?你哪兒錯了?這個問題,問的可真是好啊!”錦蘊冷笑一聲。不再似從前的溫柔似水,眸中有着冷酷,和深深的恨意:“莫無殤,你可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你,都讓我覺得無比噁心!”
莫無殤卻是哈哈大笑:“噁心?你連兒子都爲朕生了,你居然說你和朕在一起噁心?當真好笑!”
“你到現在,都還在愚蠢的以爲,這個孩子是你的?莫無殤,你快別傻了!孩子是洛桑的!”錦蘊好不避諱的直接說了出來,眼看着莫無殤的臉色由白轉綠,又從綠便青,如同變臉般,讓人看了只覺得嘲諷。
“說,你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對朕!朕可曾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莫無殤氣的上氣不接下氣,指着錦蘊的鼻子,惡狠狠的問道。
錦蘊卻很是平靜,低頭淺笑道:“你倒是沒有對不起錦蘊什麼。只能說,你做了什麼對不起蘇青翎的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無殤不解反問。
“說來你可能也不相信。莫無殤,我就是蘇青翎。”錦蘊將她隱忍了多年的情緒爆發出來:“那一年,那一夜,你殘忍的將我的孩子無情的奪走,那烈馬顛簸的感覺我到現在都還記得。莫無殤,我嘔心瀝血輔佐你,你卻是這般對待我!我父親,鎮國大將軍,那是親封的!你不念舊情倒也罷了,居然給他安了個通敵叛國的罪名!”
“甚至,你還不放過我的母親,不放過我鎮國公府,一把火燒了我鎮國公府!讓我父母死無全屍!全府上下,無一存活!莫無殤,我們蘇家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麼孽!纔會要輔佐你這樣的一個昏君!”直到最後,錦蘊幾乎是用吼着,將這句話給說了出來。
莫無殤不可置信的看着錦蘊,嘴脣控制不住的顫抖:“你……你是蘇青翎?哈哈哈哈!笑話!這可真是世間最好笑的笑話!”莫無殤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搖搖晃晃的走到錦蘊的面前,道:“蘇青翎早就已經死了,屍體怕都化成了泥了,不見了!你說你是蘇青翎,誰信呢!”
雖然心中很想要將錦蘊大卸八塊,可是,他還是敵不過心中對錦蘊的愛意。他的眸光漸漸溫柔了下來,摸着錦蘊的臉,微笑着道:“蘊兒,你別鬧了,我們好好的過,好不好?”
不耐煩的一把打掉莫無殤的手,錦蘊怒喝道:“拿開你的狗爪子!都說過了,你碰我,我噁心!”
莫無殤看着那被甩開的手,點點頭,連道了三聲好,道:“你說你是蘇青翎是吧?那給我一個,你現在是這幅樣子的解釋和理由!”
“對你,還需要理由嗎?”錦蘊冷聲反問。
“很好。”莫無殤連連點頭,深吸一口氣道:“你恨朕,情有可原。可是這,你又是何用意啊?”說着,指着那些已然叛變了的禁衛軍們道。
錦蘊冷冷一笑:“皇上,您是真的蠢還是沒有腦子啊?我們這都已經叛變了,您還看不出來嗎?我們這是要殺了你,你懂嗎?”
“就憑你?還想殺了朕?妄想!”莫無殤冷哼道,派人去叫了楚臨君來。
“你以爲,憑你這麼區區的幾個人,就能耐朕幾何嗎?那你就是大錯特錯了!”莫無殤不屑的看着錦蘊,冷哼道。
他就不信了,一向對他言聽計從、忠心耿耿的楚臨君,居然敢不過來剿滅叛軍!
錦蘊則是雙手環胸,冷哼一聲,好戲,這纔剛剛開始呢!
不過多時,楚臨君便帶着人趕了過來,雙手對着莫無殤抱拳道:“皇上,請恕微臣……”
話還未說完,莫無殤便是硬生生的打斷:“行了,不要再說那些沒用的!將這些叛軍,都給朕,全數剿滅!”
楚臨君卻是沒有聽莫無殤的命令,而是一直維持着剛纔的姿勢,動也不動。
這讓莫無殤十分不滿:“怎麼,你還不聽朕的了是吧?你信不信……”
話音未落,只聽軟劍出鞘,冰冷的劍鋒已然是貼在了莫無殤的脖子上。
“你這是幹什麼?”似乎是未曾想過,楚臨君居然會自己來這麼一招,莫無殤的冷汗順着額角流下,微眯着眼,問道。
“幹什麼?”楚臨君冷哼一聲:“爲蘇青翎報仇!”
最後一句話,楚臨君是怒吼出聲的,要知道,因着蘇青翎,他早已對莫無殤恨之入骨,如今,有了親手殺了他的機會,他怎能錯過!
當下,腕上一個用力,一刀,直接劃破了莫無殤的喉嚨!
力道之大,甚至直接將莫無殤的頭顱砍斷,莫無殤臨死之前還睜大的雙眼中,還透漏着不可置信,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平生最信任的大臣,會親手殺了他。
這一生,他活的,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