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欣雨帶來的那個消息，絕對勁爆。不過，辰妃畢竟還是很謹慎的。她相信，妹妹是因爲在意楚臨君，纔會注意到他眼神的特別。
也正是因爲這一點，她才覺得這個消息，有很大程度上是真實的。
只有在意某人，纔會注意到他的一舉一動，纔會在他的神情動作中，看出別人注意不到的東西。
再說，即便消息不盡屬實，也算是給了她一個思路。只要找到合適的機會，她不愁扳不倒錦蘊，同時，還可以在太后那邊立一大功。
辰妃囑咐妹妹，對這件事，要守口如瓶，不許告訴任何人。
她必須等個最合適的時機，務必要一擊致命。
後宮總算是暫時平靜了下來，錦蘊又回到了沒事看書、做做點心，莫無殤來的時候陪伴他。晚上若留宿，就用迷香和幻覺讓他安分下來。
辰妃也收斂了鋒芒，跟妹妹窩在洗梧宮做針線，等閒不出宮門。除了明妃偶爾使個小性子，哄皇上去她那兒外，後宮之中，倒是出現了難得的祥和。
不過，前朝卻又出了一件大事。
“皇上，西北部落之間紛亂的局面已經結束，如今，他們組成了部落聯盟，還推舉了大汗。近一年來，這個部落聯盟屢屢在我西北邊境滋擾，大有試探進攻的意思啊！”朝堂上，兵部尚書謝唯君進言道。
“嗯！伍世清將軍的奏摺上也說了。近一年來，西北戰事不斷，而我大元兵力不足，守城尚可，出戰則尚不到時候。”莫無殤也是爲此頭疼。
鎮國公死後，大元能領兵打仗的，多是鎮國公的人馬。莫無殤雷霆之怒下，他們被殺的殺，流放的流放。新上任的將領，還沒有跟舊部磨合好，立刻就帶兵打仗也不現實。
事實上，西北這幾年一直還算太平，全虧了守邊大將伍世清。他言語間，對鎮國公頗多維護，莫無殤對他總是心存忌憚。只是，朝廷中，實在無可用之人，因此伍世清也就活了下來。
只是，莫無殤還是派了監軍。伍世清行事，就必須更加小心謹慎。這樣的態度，在京中爲官自然是沒什麼問題，可在邊境爲將，則顯得底氣不足。
這也是爲什麼西北各部落能在大元眼皮子地下統一的原因之一。
“皇上，新上任的大汗烏哈爾參百，原本是烏哈爾部族酋長的兒子。酋長死後，他繼承了酋長之位，後來幾年就一直在悄悄蠶食周邊部落。今日，西北邊境只剩下了烏哈爾、吐谷渾、大宛和烏滸四個最大的部落，他們組成了聯盟，並推舉烏哈爾部落的烏哈爾參百爲汗王。”謝唯君繼續說了下去，“如今，西北既已統一，烏哈爾參百請求入大元參拜皇上，不過……”
謝唯君說到這裡，有些忐忑地看了看坐在龍裔上的莫無殤。
“愛卿不必有什麼顧慮，直說便是。”莫無殤一邊揉着額頭，一邊勉強集中精神聽着。
其實，他差不多已經知道謝唯君要說什麼。那些事，伍世清在快馬加鞭送來的奏摺上已經說了。
受到皇上鼓勵，謝唯君纔敢繼續開口：“那烏哈爾參百說，西北聯盟剛剛成立，人民多年飽受戰亂之苦，請求……請求大元賜婚。”
又是賜婚！
莫無殤頭痛不已。
其實這幾年，大元嫁到邊境和親的郡主不少。不過都是一些宗親的女兒，有些因爲太過偏遠，莫無殤連宗親的女兒也不捨嫁那麼遠，就選一些家世不那麼顯赫的人家的女兒，賜入宗親族譜，再賜封號。
反正那些地方，天高皇帝遠，他們請求和親，無非是想跟大元沾點光，背靠大樹好乘涼。他們搞不清，也不願深究這個下嫁公主的身份。
只不過，和親向來有兩種。
一種就是前面那樣，外邦蠻夷，渴求大元庇護而來求娶大元公主。這樣的和親，絕大部分時候，莫無殤都是敷衍了事。反正對方只是要那麼一點子姻親關係，再說嫁出去的，又不是他自己的女兒。
另一種就是如現在這樣，對方強勢前來，要求與大元結親。其實就是來要東西：你把你們的公主嫁給我，我就答應多少年之內不侵犯你們國家。否則的話，就是對他們的藐視，讓對方找到藉口打仗。這纔是莫無殤最頭疼的地方。
對這一類的和親請求，莫無殤不能拒絕，也不能隨便找個人頂替。即便是用別人家的女兒冒充宗親之女，對方的身份，也必須能說得過去。
可是，一般這樣身份說得過去的人家，又怎麼肯讓自己的女兒嫁去那麼遠的地方？
而更糟糕的是，近幾年來，因爲太后和莫無殤對待邊境諸國太過軟弱，宗親之女，明顯已經不夠用了。
上次東島國太子的那個人選，因爲東島太子自行放棄而逃過一劫。後來，其父母在皇上面前懇求，去了她的郡主身份，今年已經嫁人了。
所以，莫無殤必須重新挑選合適的女子。
“禮部，明日給朕擬出迎接西北大汗的章程。戶部，覈算銀兩花銷，上奏摺來看。工部，重新修繕驛站，務必要讓西北大汗賓至如歸。”莫無殤連下幾道旨意，算暫時交代了初選擇郡主外所有大事。
“皇上，和親人選……”禮部尚書是個拘泥死板的老頭子，有許多時候，他甚至會直接斥責皇上那些於禮不合的行爲。他是三朝老臣了，雖然固執，但講出來的話，讓莫無殤也無從反駁。
不過，今天莫無殤可不打算給他這個面子，冷冷道：“再議！”說罷一甩衣袖，離開了朝堂。
“這些老東西，都在逼朕！”莫無殤來到了錦蘊的月華宮，一進屋就半仰在了小炕桌前。在前朝受的氣，這個時候爆發了出來。
錦蘊端來一個小碗道：“皇上別動氣，喝碗百合蜜棗湯，清清火吧。”說完，還乖覺地在莫無殤身邊，爲他按摩頭部。
錦蘊之前跟洛桑學了一點穴道，再加上她這個身體雖然內力被封，到底還是有些功夫，一上手，莫無殤的臉上就顯出了輕鬆之色。
“還是你這裡舒坦！”莫無殤忍不住嘆道，“朕都快被那些老古董們煩死了！”
“最近國事繁忙，皇上注意身體。臣妾在朝政上是無能爲力的，只有做這些小事，讓皇上能夠舒展身心罷了。”錦蘊得體地應道。
莫無殤睜開眼睛，喝了半碗百合蜜棗湯，對錦蘊說：“那些老古董，說什麼此次西北大汗來訪，與東島不同，恐怕不能以宗親之女矇混過去。再說，宗親之女中，暫時也沒有合適的人選。”
從心理上來說，莫無殤是不願意送公主和親的。即便是宗親之女，雖然早有先例，可到底是莫家子孫，總是這樣，他也不忍心。
“皇上心中，可有人選？”錦蘊小心翼翼地問道。
莫無殤一拍桌子，恨聲道：“暫時還沒有。可是，那羣老傢伙，居然……居然讓朕的承鳳嫁去西北。”
一想到今天在朝堂上，那幾個老得就要進棺材，卻又掌握了話語權的老傢伙，莫無殤心中就有氣。
他不是不知道，作爲皇室公主，在國家需要時，就應該挺身而出。如今，西北邊境吃緊，伍世清雖然能征善戰，但畢竟年紀也大了。朝廷之內，將領極度缺乏，唯一一個年輕的楚臨君，他還不敢用。
想起來就窩火。
錦蘊聽了也是吃了一驚！脫口而出道：“可是，承鳳年紀還小啊！怎麼能……”
莫無殤皺着眉頭望着錦蘊：“是啊！可是那些老傢伙，搬出先例，叫朕也無話可說。”
錦蘊想起，前朝的確是有過類似情況的。當時，南蠻不斷擴張，幾乎兵臨城下。
最後，爲了挽救大元江山，當時的皇帝不得已主動提出與南蠻和親，並給予豐厚的“歲賜”。
當時宗親之女無人可選，情勢危急，皇帝年僅十歲的親生女自請爲父解憂，爲大元獻身。當時約定，公主嫁過去之後，暫不圓房，待到公主成年，再行周公之禮。
前朝公主大義之舉，被史官載入史冊，一直被作爲皇室公主的典範。
如今，雖然還不到那麼緊急的時刻，但西北部落既已聯盟，想來已經達成了協議。大元如今無將可用，經不起大戰，只能答應和親。
那些老臣提出的辦法，如若參照前朝舊例，的確不能說他們不對。
只是，莫無殤對承鳳雖然感情不深，但承鳳到底是皇家血脈。不是宗親之女，而是嫡親的公主，他怎麼能捨得？
“承鳳年幼，西北又和南蠻風俗不盡相同。恐怕，他們都不會等到公主成年……”錦蘊想一想都覺得可怕。
那樣乖巧可愛的承鳳，也會成爲犧牲品麼？
“是啊！這件事，朕得再好好想想。”莫無殤發泄一通之後，總算是冷靜了許多。只是低沉的聲音，還是暴露了他此刻鬱結的心情。
今晚，莫無殤就歇在了月華宮中。
等到莫無殤帶着滿足的笑容睡熟之後，錦蘊才悄悄地提起香爐，倒掉了裡面的爐渣。
雖然那東西一般人看不出來，不過錦蘊一向小心，每次都會盡快地“毀屍滅跡”。
一想到承鳳可能會被送去和親，就此一去不返。錦蘊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幫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