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大人，午膳已經準備好了。”柳兒來到他的身後，恭敬地站着。
辛子穆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的筆，他回頭問道：“芊禾公主還在府裡嗎？”
“回大人，今兒早晨出去看花燈了，至今還沒回來。”
辛子穆這下放心了，笑道：“幸好，不然對着那張臉着實吃不下飯。”
柳兒本來嚴肅的模樣，突然忍不住偷偷笑了，她跟在辛子穆身後，如影隨形，來到了用膳的房間裡，簡單的三菜一湯，辛子穆也從來都不挑食，飯量也還算大，不多時就風捲殘雲，將飯菜都吃了個精光。
“國師大人好久沒有這般好胃口了。”柳兒站在他的身後，忍不住感嘆。
辛子穆不以爲然地笑了笑，“大病初癒，又逢心情舒爽。”
這心情舒爽自然指的是芊禾公主不在府裡的事情，雖然這樣想不太對，但是柳兒還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心裡鬆了一口氣。要讓她眼睜睜看着，自己當天人一樣崇拜的國師大人，娶進一個刁蠻任性又無顏的公主，實在是無法接受。
吃過午膳之後，按照慣例國師大人是要出去走走的，他一直都沒有午休的習慣，儘管他是這北故國最清閒的人，也不曾將時間消磨在這上邊，加上前些日子一直在病牀上養傷，連骨頭都睡酥了。
這一走，就走得有些遠，辛子穆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街巷之中，也不會覺得無趣，任由那張禍國殃民的臉暴露在衆人面前，還絲毫不知道收斂。
在北故國，一個人可以不認識丞相將軍，甚至是皇上太子，卻不可以不認識國師大人。
辛子穆路經之處，皆有人恭敬道：“國師大人好！”
對於這些問候，辛子穆顯然很是受用，他笑眯眯地看着衆人，點頭算作回答，一副心情不錯的模樣，讓柳兒不禁有些懷疑他上街走走的目的，是不是在找存在感。
辛子穆這次走了很遠，以前從來不曾走過這般遠，讓柳兒有些疑惑今天國師大人是怎麼了，疑惑剛一冒頭，她就瞧見辛子穆進了一家玉器店，連忙跟上去，只見他負手而立，用一種挑剔的目光看着裡邊擺放的東西，上上下下認真地打量着。
什麼時候國師大人也對這女兒家的東西感興趣了？柳兒滿腹疑惑。
店家點頭哈腰，一副“國師大駕光臨，小店蓬蓽生輝”的諂媚模樣，“國師大人看上點什麼了？小店店鋪雖小，卻是五臟六腑俱全。”
辛子穆點點頭，算作比較滿意的回答，他沒有回頭看店家，只是隨意說了一句：“什麼都能雕刻嗎？”
店家只愣了一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笑道：“我李六是這圈裡出了名的好手，國師大人是要雕刻什麼呢？”
辛子穆從懷裡掏出一張圖紙，緩緩展開，上邊一副簡單的花紋，看上去並不複雜，他指了指：“就是這個？”
李六一看便笑了，“這有何難？明日必定親自送到國師府上，敢問國師是要
雕刻哪種玉啊？大小如何？”
“紅顏玉。”
三個字一出，李六有些蒙了。紅顏玉雖說還是比較名貴，但和皇宮中一些罕見的玉石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想這國師大人的身份，尊貴無比，怎麼也不像是會用這種便宜玉石的人。
辛子穆說完就從懷裡掏出一塊拇指大小的紅顏玉，紅得滴血，光一照射便晶瑩剔透，流光轉動間彷彿有鮮血在其中流動一般。
李六活了這麼多年夜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紅顏玉，一時間眼睛都看直了，拿在手裡還沉甸甸的，不是薄薄的一片，而是一大塊，像一滴血一樣，實屬罕見。
“玉只有一塊，雕刻的時候小心一些了。”辛子穆說完，還是有些不放心，“邊緣也要處理好了，磨平整一些，還有尺寸大小……”
店家連連點頭。
柳兒實在是沒見過這樣羅嗦的國師大人，瞪大了眼睛。
出了玉器店，辛子穆都還有些不放心，又回頭看了幾眼，才狠下心道了一聲：“走吧。”可是人走了，心還在那兒。
人們都說，不是冤家不聚頭，這話也真是太靈驗了。
辛子穆迎面撞上了“美麗動人”的芊禾公主，還有她那個沒有表情的貼身宮女挽夙，頓時笑容就僵硬在了臉上，他擡高了頭顱，假裝沒看到她，從她身邊大步走過去，索性那公主也是高傲之人，不屑與他打招呼，讓他避免了一次尷尬。
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的餘光瞥見了一抹嘲諷的笑，讓他忍不住轉頭看了她一眼，依舊是蠟黃的膚色，像鬼一樣的妝容，那雙冰冷的眼睛卻讓他如墜冰窖，瞬間勾起了他心底最深處的某些東西。
辛子穆猛然頓住了步子，回頭一臉嚴肅地看着她離開的背影，一如既往地堅忍不屈，即使周圍的人都笑她、貶她，也不曾磨滅過她的一分高傲，背脊挺拔。這樣的相似度讓他的心有些發顫，瞪直了眼睛。
周圍有人在笑，在指指點點，“你看她……醜成這樣還敢出門……”
“太醜了……孩子都被她嚇哭了……”
“……呸。”
這樣的話落在辛子穆耳朵裡，頓時不舒服極了，他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大步往前，一把抓住了芊禾公主的肩膀，瞬時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的身旁。他凜冽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的人，猶如寒冰一樣，“醜又怎麼了？犯法嗎？”
周圍人面面相覷，不敢吭聲。
辛子穆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溫和，陡然就化身利劍，讓人不敢直視，“現在站在你們面前、被你們肆意嘲笑的人，就是北故國當朝公主，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文武雙全，文韜武略，她只是長得不漂亮，卻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強十倍百倍！”
芊禾的目光猛然一震，她擡頭震驚地看着辛子穆，目光裡就轉着別人看不懂的複雜深色，像一汪潭水一樣清澈，卻又深不可窺。站在公主旁邊的挽夙，忽然輕輕笑了，像是嘆了一
口氣。
辛子穆的目光實在太過於犀利了，讓周圍的人都垂下了頭不敢直視，他冷冷哼了一聲，一把拉住芊禾的手往外走，還憤憤不平地道了一句：“一羣膚淺之徒！”
百姓們都不太清楚芊禾公主和國師大人的關係，只是聽着這語氣，似乎是國師大人傾心於芊禾公主，不然怎會爲她這般憤怒呢？這般一想，衆人頓時瞭然於心，都感嘆國師大人是個不在乎外貌的真君子。
離開了扎眼的人羣，芊禾用力掙脫了他的手，辛子穆心裡本來就不爽，見她還一副不領情的模樣，哧笑了一聲，“長得醜就算了，還出門嚇人。”
芊禾卻並不生氣，她高傲地擡起下顎，像一個俯視衆生的神一樣看着他，“第三關，你通過了。”
辛子穆愣了一下，嘴角抽了抽，“什麼第三關？”
芊禾公主擡高了頭顱，用一種挑剔的目光看着他，“第三關，要做我的夫君，必須不在乎我的容貌，你方纔已經通過了。”
“咳咳……”辛子穆着實有些後悔，暗罵自己幹嘛多管閒事，隨後又弱弱地說了一句：“還有第四關嗎？”
芊禾淡定地搖搖頭，“這次是真的沒有了。”
這回輪到辛子穆暴走了，他心裡頭憋着一股怨氣，原地繞了幾圈，最終全部化爲了一句話：“老子瘋了纔會幫你說話！”他轉身就走，一刻都不想再停留，柳兒目光復雜地看了芊禾一眼，隨着辛子穆離去。
芊禾公主看着他的背影，輕輕笑了，眉毛有些彎彎的。
“恭喜公主喜得良君。”挽夙雙手一拱，彎下腰身。
“嗯。”芊禾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眼睛裡也帶着一絲笑意，她思索了一下，問道：“挽夙，你覺得時機成熟了嗎？”
“回公主，尚可。”
芊禾又輕輕地笑了，伸出纖細而修長的手指攏了一下發絲，白皙的手指與她蠟黃色的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此。
“再看看吧。”
芊禾主僕二人一到院子裡，就發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他躲在門外東張西望，一看就是做賊心虛的模樣。
“正好手癢癢……”芊禾微微眯起了眼睛，捏了捏手指頭，發出“咔咔咔”的清脆聲，朝辛安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挽夙默默地低頭，看着地下。
隨後院子裡傳來一系列的哀嚎之聲，再到後來就只有悶哼聲，漸漸地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芊禾公主將人丟在了地上，拍了拍手，高傲地擡起頭顱進了自己的屋子。
門口的一羣侍衛們，真正地做到了目不斜視，從頭到尾都沒有偏一下頭，只是哀嚎聲每響起一下，他們的眉毛就抽一下，着實搞笑。
躺在地上挺屍的辛安顫巍巍地伸手抓住挽夙的衣裙，擡起一張已經被打腫了的臉，青青紫紫，顫抖着哀嚎道：“我……我要離開……這裡……”
挽夙搖了搖頭，嘆息，從他身上跨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