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所吸食的狼血,並沒有讓戈淵恢復多少的內力,反而惹惱了子蠱,傷到了她的五臟六腑,導致高燒遲遲不退,戈淵半夢半醒之間,耳邊總是迴響着一些聲音,糾纏不休。
你這輩子是註定要跟我糾纏到底的,無論你怎麼反抗。
你的人是我的,心是我的。
離開我一月,你必將武功全失,兩月必將臥病在牀,三月便將經脈存斷,除非以我的血將養蠱蟲,不然你就等着它將你腐蝕成一灘血水……
戈淵渾渾噩噩,一直說着胡話,伺候的宮女太監絡繹不絕的端水熬藥,守在旁邊的太醫也是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慎就被砍了腦袋,連把脈的手也是一直在抖,什麼脈相都摸不出來。
軒轅拓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一張俊臉沉澱着陰沉,逮着太醫就問:“她爲什麼還不醒?”
太醫嚇得跪在地上,“皇上,夫、夫人體虛,又逢風寒,臣開的藥都喝了下去,可是仍然沒有退燒,微臣才疏學淺,實在是不知是怎麼回事……”
“養你們有何用!”軒轅拓震怒,一腳將他踢開,“都給我滾!”
跪成一排的太醫們嚇得屁滾尿流,趕緊一個接一個滾出去。
軒轅拓內心焦躁似火,坐在牀邊抓住戈淵的手,緊緊握住,彷彿是抓住生命中極其重要的東西,怎麼也不肯鬆開,“你怎麼還不醒,怎麼還不醒……”
“皇上……”寧德忍不住開口了,“既然是蠱毒,太醫也是束手無策,倒不如張貼皇榜,招攬些能人異士,或許有用……”
軒轅拓覺得有理,當下道:“這件事你立即去辦妥!”
“是,皇上。”寧德退下。
宮女端來了熱水,給戈淵換了額頭上的帕子,這幾日一直這樣做,卻絲毫不見起色,看似是普通的風寒之症,可是什麼法子都用盡了,也不見她退燒半分,即使是高燒了兩天,也不見她有任何的性命之憂,實在是傷腦筋。
軒轅拓急得火燒眉毛,連自己的病都急翻了兩次,更是沒能讓宮裡的任何一個人安生,每個人都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整個皇宮裡都弄得惶恐不安。
“戈淵,你爲什麼就是不醒……”軒轅拓低吼了一聲,終於受不住這種壓抑的氣氛,轉身衝出了皇宮。
“皇上!小心龍體!”一大羣宮人追過去,又弄得人仰馬翻。
軒轅拓一路跑到了地牢,嚇得獄卒們魂飛魄散,還沒來得及跪拜,那九五之尊的人就越過他們直奔裡邊,他全然顧不上什麼禮數規矩,心裡只想着一個念頭,一見辛子穆就開門見山道:“有什麼法子能救她!”
辛子穆躲在角落的陰暗處,冷靜回答:“除非送她回昱王身邊,否則無法可解。”
軒轅拓先是冷笑,隨後是大笑,他緊緊抓住牢門,“你想騙我放了她,簡直是癡心妄想!”
“皇上不信,臣也是沒有辦法,皇上也可以拖上個一兩個月,且看她能活多久。”他的聲音依舊沉着冷靜,無端
讓人覺得寒冷。
“哈哈哈……”軒轅拓再次大笑,目光如炬地看着他,“與其讓她活着離開,還不如死了留在這深宮中陪我,我絕對不會放她離開!”
看着軒轅拓離開的背影,辛子穆皺了眉。
“簡直是喪心病狂。”
接下來的事情並沒有想象中的糟糕,戈淵在沒有喝藥的情況下,竟是熬了過來,就在某天清晨她突然就睜開了眼睛,下地,驚醒了牀邊守夜的丫鬟,她一看到戈淵,頓時大聲地喊叫了起來,衝出了房間,“醒了醒了!她醒了!我們不用砍頭了……”
戈淵被刺激得頭暈眼花,差點倒了下去,勉強扶住旁邊的牀。
“這是哪兒……”
房間裡隨後竄進來了一大波人,將她扶回牀上,又是探脈又是喝藥,整個房間裡吵吵鬧鬧,弄得不像樣子,戈淵許久未食,全身都沒有力氣,只能勉強問道:“這是哪兒?”
“夫人,這是皇宮啊!”
“是皇上帶你回來的。”
“是啊是啊,皇上爲了治好你的病,幾日未眠……”
“……好幾個太醫都被砍了腦袋……”
“不過幸好夫人醒過來了……”
所有的聲音都變得飄忽不定,戈淵混亂的腦袋根本沒有辦法處理這些信息,她努力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房間裡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畢恭畢敬地垂頭,讓出了一條道兒。
老實說,戈淵沒想過此生還能與軒轅拓相遇,也未曾想過會是這般平靜的相遇。
依舊是挺拔的眉眼,剛毅的五官,較之半年前成熟了許多,蛻去了一些年少輕狂的稚氣,剩下的是君王的威嚴,一舉一動都足以震撼人心,他站在她面前,再也不是喜怒無常的太子,而是行不露於色的天子。
當初王爺是怎麼算計皇家的,戈淵都有份參與,王爺幾乎是雷厲風行、決然果斷地毀了軒轅拓的一生,毫不猶豫地害死皇上,逼瘋皇后,倘若不是老皇帝走之前擺了王爺一道,現在連軒轅拓也不會有了,若說王爺是軒轅拓血海深仇的死敵,那麼戈淵就是其中最大的幫兇。
只看一眼,就彷彿看了萬年,所有的心慌意亂,在此刻都化作了毒箭,鞭策着他的心,以往的一幕幕在眼前不斷地回放着,彷彿放在了油鍋裡煎熬,此生都不得解脫。軒轅拓走到她三尺之外,便再也不動了,幽深的瞳孔中藏着腥風血雨。
“皇上,夫人的風寒完全退了,只需調養幾日即可……”
軒轅拓擺擺手,“朕知道了,你們都退下吧。”
衆人都知道這女子對皇上的意義,如今好不容易醒了,必然有太多太多的話要說,都不敢過多停留,匆匆離開,還識趣地關上了寢宮的門。
房間裡的燭火忽明忽暗,徒留壓抑,戈淵垂着頭,一言不發,最先開口說話的仍然是軒轅拓,“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戈淵不吭聲。
軒轅拓往牀邊走了幾步,居高臨下地看
着她,冷笑:“說話,我知道你不是啞巴。”
戈淵的呼吸亂了一拍,她禁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卻被一隻大掌捉住了下巴,強迫她擡起來,那雙手有些薄繭,磨得皮膚生疼,可是更讓戈淵疼的,是他的那雙眼睛。
就像是漂亮透徹的寶石被污水染了,再也洗不乾淨一樣,他的眼睛裡沉澱着暴戾之氣,似要噴發出來將她毀滅,“戈淵,我想了很多次與你想見的場景,我要怎樣讓你哭、讓你求饒、讓你後悔,讓你付出怎樣的代價,用怎樣的死亡方式來祭奠我失去的東西,可是真正地見到你,我卻不這麼想了。”
軒轅拓的手指重重地撫摸着她的脣,還有她纖細的脖子,嘴角露出殘忍的笑,“你折磨了我這麼久,這筆帳應當要討還回來,我要讓你只爲我哭爲我笑,陪我呆在這冰冷的皇宮……”
戈淵抿緊脣,被他撫摸過的肌膚一直在顫抖。
“我已經想通了。”軒轅拓留戀地撫摸着她的脣,久久不願放開,“所以留下來,我什麼都不求,只求……”
戈淵猛地拍開他的手,冷冰冰的眼睛簡直要將他謀殺,連吐出的話也是冷得嚇人:“這是我欠你的,是我咎由自取,這條命你要拿就拿。”
軒轅拓的眼底霎時千里冰封,溫柔的手改爲暴戾的劍,用力抓住她的頭髮,“你說什麼?”
戈淵吃痛,卻仍然倔強得不肯開口。
軒轅拓怒火中燒,體內的暴戾之氣上涌,全然控制不住自己,他一腳踹在牀上,踹得牀搖搖欲墜,大吼了一聲:“說話啊!裝什麼啞巴!”
頭髮被拉扯地生疼,戈淵抓住他的手,仍然不吭不響。
“你都騙了我這麼久了,還想要怎麼騙我?”軒轅拓目眥盡裂,像一隻野獸咆哮着,“裝什麼可憐!裝什麼柔弱!裝什麼啞巴!這世上誰能有你狠毒?”
戈淵疼得抽氣,瘦小的身體突然就被軒轅拓從牀上拖了下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渾身都痛,她沒有力氣掙扎,就索性躺在地上承接他所有的怒氣。
有些事情,本來就講究因果報應的,而如今她的報應來了。
“是你在騙我!你和九皇叔一起騙我,是你們害死了父皇,逼瘋了母后,害我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軒轅拓已經神志不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抓住戈淵的頭,將她從地上拖起來,“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麼!我喜歡你有錯嗎?你爲什麼要利用我……爲什麼要利用我!”
戈淵的頭被重重地砸在地上,頓時滾燙的鮮血就從她的額頭上流下來,模糊了她的眼睛,面前的人還在憤怒的咆哮,她卻看不清楚也聽不清楚,可是身體的意識還是存在,她想,這筆債總歸是要還的。
瘋狂地發泄之後,軒轅拓又哭了起來,他坐在戈淵旁邊,將她滿是鮮血的身體抱在懷裡,緊緊地抱住,發出低低地嗚鳴聲,所有的苦和痛都混血吞下。
“阿淵,阿淵……我到底應該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