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宣讀完畢,戈淵已是血色全失,一個個的宮女排成一列,手捧婚嫁之物,琳琅滿目,數不勝數。精美的嫁衣剛被遞到戈淵手裡,就被她一把撕爛,首飾玉石無論好壞,皆被砸得粉身碎骨,負責送東西的小太監也是嚇得三魂去了六魄,本以爲是件討喜的差事,卻不曾想得到這樣的結果。
軒轅昱川知道了這件事也不惱,下朝後親自去了一趟,正趕上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便上前敲了敲門,“阿淵。”
裡面沒吭聲,他便直接將門推開,跨了進去,屋子裡也是一片狼藉,能砸的東西都砸爛了,不能砸的東西也是東倒西歪,難得見她發這麼大的脾氣,倒是莫名有些心情愉悅。
戈淵聽見腳步聲,警惕回頭,瞧見是他,更是握了把剪刀在手裡,捏得緊緊的,“你別過來。”
軒轅昱川停下了,五步的距離,不遠不近,眉目之間帶着淡淡的笑意,但這並不能代表什麼,他說出的話依舊毫不留情,“剛恢復了一點身體,你又開始折騰了。”
戈淵嗤笑了一聲,“皇上這話說得當真搞笑,是你一直在折騰我。”
玉扳指上面的紋路很精細,他摸得很慢,眼睛略微垂了一些,“封你爲皇后,怎麼着也算是一種恩寵,我若真想折騰你,用不着這麼費力。”
“呵呵,皇上說得當真好聽,自從南淆之戰你將我捨棄之事傳回來,皇上你就一直聲名狼藉,若不是爲了穩固朝堂,你會讓我當皇后?”
軒轅昱川皺了一下眉,深吸一口氣,“就當是這樣吧,我知你不會情願,你我各退一步好了,你若能心甘情願做這個皇后,我就帶你去見白刃。”
戈淵一口拒絕,“你想都不要想!”
“呵呵。”他不生氣,反而是笑了,“明日是白刃的頭七,你當真不去看他一下?”
拳捏得緊緊的,幾乎要爆發出來。
“他爲你做了這麼多事情,你卻不肯去送他一送,黃泉路上該是走得多孤獨……”
心底的最後一道防線徹底潰敗,戈淵衝到他跟前,擡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眼眶氣得通紅,“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白刃忠心耿耿了一輩子,你又給了他什麼?”
軒轅昱川被這一巴掌打偏了頭,白皙如玉的臉上帶着輕微的紅印子,那一瞬間竟是生出了些許落寞之感,讓戈淵覺得他其實是孤立無援的,可他這樣冷血無情的人,又有什麼資格來得到別人的同情呢?
“他白刃是忠心耿耿,可是他死後埋下的禍患卻是懸在我頭上的一把利劍,讓我日日不得安穩。”他執意看着戈淵的眼睛,“白刃這麼聰明,又怎會不知我會對他下手,他是故意喝下那杯毒酒的,私自放走辛子穆,在死後爲我埋下了諸多的隱患,竟還敢害死蘭兒,便是拿了他的性命,也難以泄我心頭之恨。”
“蘭兒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你爲什麼要怪到他的頭上?”
“呵呵。”軒轅昱川
突然笑了出來,“你做什麼,或是不做什麼,都是他在背後牽制,他纔是幕後主使。”
冰冷的手撫摸上她的臉龐,像毒蛇的信子一般遊走,“當然,你也會付出代價的。”
戈淵臉色蒼白,竟說不出什麼話來。
他收回手,依舊是運籌帷幄、目空一切的姿態,“想通了就差人來找我,嫁衣隨時都可以送過來。”
全身的力氣彷彿被瞬間抽乾,她跌坐在了地上,手裡握着的剪子刀口鋒利無比,只需要輕輕一用力就可以刺破脖子,可是……
小啞兒,無論如何,只要活着就有機會。
活着就有機會,她把剪子緊緊握在手裡,藏在身後。
地牢那邊來報,說是軒轅拓突然不再瘋瘋癲癲了,還說想要見皇上一面,軒轅昱川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以爲然,說笑了一句:“幸好沒瘋,不然瘋了還怪可惜的。”可後來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抽個時間去聽聽他想說些什麼,畢竟也算親侄子,應該的。
地牢陰暗潮溼,終年不見光,除了黴爛的味道,還伴隨着一股股的腐爛氣息,猶如人間煉獄一般。軒轅拓不算重犯,關押在外面一點,可惜沒窗戶,整個牢房都是烏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
獄卒點了火把,照亮了地牢,只見軒轅拓蜷縮在角落裡,渾身髒兮兮的,蓬頭垢面,絲毫沒有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世事變遷,竟是這般痛快。從天堂到地獄的路,也就是一瞬間的時間,不過他偷了這麼多年的榮華富貴,也是時候該還了。
軒轅昱川負手而立,從容不迫,“若早點知道你是裝瘋,就不至於將近半年都不處置你了。”
軒轅拓一動不動,對他的話並不上心。
“真是可惜,本想讓你也嚐嚐我當年受過的苦,卻因你瘋癲而不了了之,不知道現在開始還來不來得及。”他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是發自內心的痛快,“其實你應該繼續裝下去的,至少我對一個傻子不會太在意。”
軒轅拓終於有了反應,挪動了一下身體,依舊沒有擡頭,“九皇叔。”以往爽朗的聲音變得粗礪,像研磨沙子一樣殘敗,“你是不是要娶她爲後?”
這個“她”是誰,不用挑明也是心領神會,軒轅昱川展眉淺笑,俊美如神坻佇立在牢門前,“是又如何。”
“她是自願的嗎?”
軒轅昱川輕輕搖頭,忍不住笑了,“她自願與不自願,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想要她,她就只能是我的,如此而已。”
“那她的心不在你這裡,也無所謂了?”
“人都是我的,還怕心不在我這裡?”他從容不迫,勢在必得,“況且,我認識她八年多了,我比誰都瞭解她的軟肋,只要我願意,我隨時可以虜獲她的心。”
“可是九皇叔,侄兒有一事不明,若一個人的心在別人那兒,皇叔又怎麼說服她拿回來呢?”
“這個再簡單不過了,她認識辛子穆不到兩年,而我有一輩子的時間洗掉她的回憶,只要辛子穆一死,再讓她懷上我的孩子,解開心結,我相信她很快就能把心裡的那個人忘掉。”
軒轅拓恍然道:“皇叔好計謀,但辛子穆也不是等閒之輩。”
“不過一個北故國師,還能在我軒轅的地界上鬧出什麼來?”
“辛子穆前些日子就關在我隔壁,是白刃來救走他的,他們以爲我瘋傻,倒是讓我知道了不少的秘密,九皇叔不想知道?”
軒轅昱川有些遲疑,可是這些話卻在他心裡埋下了不安的種子,白刃和辛子穆,都不是等閒之輩,他們會謀劃什麼,他一點也猜不出來,所以纔會有被動的感覺。
“皇叔讓我見戈淵一面,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訴你,他們的計劃、他們接下來的行動。”軒轅拓緩緩站了起來,露出他藏在亂髮之下的眼睛,像狼一樣閃爍着亮光,“我只想見她最後一面。”
軒轅昱川沉默了一下,點頭答應了,“說吧,說完我就讓你見她一面。”
“皇叔說話算數。”軒轅拓走到了牢門前,髒亂的頭髮擋住了他的臉,只露出一雙眼睛,他湊到牢門口,動了動脣:“白刃那日毒暈了所有的獄卒,拿鑰匙開了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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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昱川只想聽清楚他所說的話,便往前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僅有三寸。就在這一瞬間,軒轅拓目光變得狠冽,猛然從袖中翻出一把匕首,兇狠地刺向對方的心窩,因爲過於急切,而讓軒轅昱川察覺到了,本能後撤,匕首隻扎進了幾分,沒有刺穿他的胸膛。
“護駕!護駕!快來人啊!”
行兇的軒轅拓被侍衛制服,他瘋了一樣掙扎,又哭又笑,大聲辱罵:“軒轅昱川!你這個畜生!你憑什麼娶戈淵,我不准你碰她!你不得好死!死後定會下地獄,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我會在地獄等你,哈哈哈……”
匕首雖然扎得不深,卻也是鮮血噴涌,軒轅昱川封住了穴道,用力壓住傷口,白皙的皮膚因爲失血而更加蒼白,事情走到這一步他竟還能笑出來,如鬼如魅,“我的好侄兒,沒想到阿淵仍然是你的死穴,就因爲我要娶她,你竟然冒着生命危險想殺我,可是我命硬,閻王殿不肯收呢……”
“哈哈哈,你配不上她!你是個畜生,你不是人!你死後是要下地獄的,你不得好死!”
軒轅昱川邪魅一笑,毫不在意這些,“我倒真想看看,死後是不是真的會下地獄。”
彎腰撿起地上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扎進軒轅拓的心臟,然後猛然抽出,鮮血噴涌在他的臉上,大快人心,原來只需要一下就可以置面前的人與死地。
“好侄兒,皇叔就不陪你慢慢玩了。”
手裡的匕首被鮮血沾滿了,用手擦了擦,隱約可見上面刻了一個“刃”字,軒轅昱川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吐出了那個名字:“白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