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病龍（上）
十三病龍（上）
喬半仙對於面前官、商兩人的反應，亦可說了然於胸。他並不急着解釋，也沒有采取別的挽救措施。這實在讓人費解，因爲就在他還保持從容不迫態度的時候，已經將王曉龍和烏鐵都給得罪了。前者自不比贅言，烏鐵可是要同自己進行合作的，如果無法通過王副書記的幫助完成土地轉讓手續，他將建設真正的商業帝國的計劃無疑會在這裡遭受沉重的挫折，而追究責任起來，烏鐵會不假思索地認爲都是因爲喬半仙對王曉龍極不恭敬、甚至很是無禮的言論。進一步說，得罪了烏鐵比得罪王副書記更可怕。王曉龍儘管採用官勢對喬氏集團進行打壓，可是在如今法治社會及中央更加重視民營企業發展的大形勢下，打擊力量畢竟有限，而烏鐵則不會受到相應規定和法律的約束，即使在喬半仙將商業陣營成本市退出，遷往蘇州或者上海等地，恆寶集團依舊能夠延展影響，就好像海底的巨大章魚一般，繼續鋪開粗壯的觸角和吸盤，對之進行極其殘酷的報復性質之窮追猛打。中國人報仇，要是時機不對，實力不夠，那麼他們往往會秉持“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理念，這種理念需要極大的耐性，而一旦施展出來的力量，則是無比巨大和讓人駭異的。周趣王花了三年時間等候鳳鳴，越王勾踐聽趣種范蠡之計謀臥薪嚐膽，漢高祖自蒙恥於匈奴再到漢武帝劉徹馬踏賀蘭山，無一不給這種理念勾畫出好象魔鬼一般的力量表現。烏鐵的眼睛變得陰冷和憤怒，他緊緊盯着喬半仙，目色兇狠而且疑惑，這傢伙，他到底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只是如果喬半仙不開口，任誰也無法猜測他的心思，這也是烏鐵同樣覺得喬半仙異常可怕的原因。
王副書記畢竟是官場中翻滾打爬多年的人物，還在省團委工作時，他就因爲八面玲瓏而獲得“狐狸”的稱呼。只是後來給張俊來作副手，自己提拔受到了阻礙，同時確實又有些關於私人情感糾結的隱晦因素，所以他的性格才顯得有些沉鬱。\\???書迷羣2∴⑨⑴⑨⑥㈨⑸⑤②\\“哈哈，看來我的工作還是做得不夠好，讓老百姓有意見了。”他首先進行自我批評，這既給了自己的一個臺階，暗下也是警告喬半仙，你小子有什麼能耐，要我從這個“位置”上滾下來，“我應該好好認真反省，接受大家的批評，不斷學習，不斷進步啊。”
“呵呵，王書記，您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您的辦公場所不變，或者還是坐在房屋的那個位置，煞氣太重，對您身體不好。”喬半仙笑道，“至於您的成績，大家有目共睹，東南三區的老城改造工程，成績斐然。”
喬半仙站起身來，kao着唯一未被掩上窗簾的窗戶，他的身體在陽光的映照下，輪廓變得金色燦爛。王副書記和烏鐵，皆覺得有點刺眼，於是轉過頭。王副書記聽說過喬氏集團老總的本領，以前也想見識見識，只是因爲沒有碰面座談的機會，依着自己的身份和唯物觀立場，又不好專程上門請教，於是那念頭也就緩緩淡了。即使是今天喬半仙和烏鐵專程上門拜訪，他也沒有反應過來這正是一個見識風水玄妙的好機會。剛纔喬半仙的一番話，突然讓王副書記醒悟過來。“喬總，你的意思是，我辦公的這個地理位置不好麼？”“九十年代市級機關事務管理局在蟠龍山組織集資建房時，專門選了一塊形若聚寶盆的山前空地，對不對？我相信，嗯嗯，在選址的時候，肯定請人看過風水，說那裡山巒如弧，機關宿舍建在其中，就好像被大山手臂環抱，能聚納財氣對不對？”王副書記笑了笑：“那時我還在省組織部，對於機關事務局的相關彙報和市裡面的決策，並不十分清楚。不過確實聽此一說。”“然後呢？”喬半仙笑着提問。烏鐵暗暗着急，現在王曉龍總算是“有了空閒時間”，你喬家鋪子的掌門人不提正經事，說些風水作甚？暗下他也知道，如果直接提出七家灣之事，王曉龍一定會斷然拒絕，所以喬半仙先成風水之上，和他慢慢拉近距離，也許還能培養友情，可他始終還有點忐忑不安。這時他更發現，在疏通上層人脈方面，自己的手段只怕未必就比喬半仙高明。“這傢伙，他——”烏鐵想起昨天在華盛飯店旁邊的小服裝店中所捕捉到的那一絲神情，“不管怎樣，必須摸清他的弱點。”
“我不知道我給出的答案，和你的風水理論究竟有什麼聯繫，所以請你不可斷章取義，將二者直接劃上等號。”王副書記潛意識中，覺得商人不可相信，所謂“無商不jian，無jian不商”，前一句話未免過於偏激，後一句話實在有些武斷，但商人往往天性jian猾，卻是如今國內社會不爭的事實。“和氣生財”、“公平誠信”多停留於店鋪外的宣傳標語之上，從來就沒有真正貫徹行商精神之中。“那當然。”喬半仙深知他謹小慎微。王副書記這纔想起失禮之處，招呼外面秘書室的一位幹部端進來兩杯水，然後手指着這個中年幹部，笑道：“小劉，你們家就在蟠龍小區吧？哪裡的情況怎麼樣啊？”劉姓幹部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王書記，怎麼說呢？那塊地方不是不好，可奇怪的是，住進去的同志，經常有生病的。”“哦，小劉，那你們也要注意健康啊。現在機關病多，要是累倒了，耽誤工作事小，傷損身體事大。”劉幹部簡直有些受寵若驚，急忙連連稱謝，然後隨着王副書記的手勢走了出去，反手將門掩上。王副書記微笑地看着喬半仙，意思是你知道答案了。喬半仙暗暗咂舌，覺得此人太過多疑謹慎，竟然借別人之嘴說出答案，果然不負年輕時的“狐狸”美譽。
“怎麼樣？喬總，你有什麼高見？”
“哦，說不上高見，只是有些個人看法。哎呀，王書記這麼繁忙，我怎能佔用您寶貴的時間閒聊呢？還是言歸正傳吧。”喬半仙說完話，朝烏鐵點點頭。
王副書記卻不樂意了，他這隻老狐狸嗅出了其中的意味，喬氏集團的老總，顯然暗示他的辦公位置和蟠龍小區頗有聯繫，小區內的居民因爲山勢殊異而經常患病，自己也由於座椅或其他什麼原因而身體欠佳。“他跑出魚餌，想要我上鉤咧。”老狐狸心中有些恚怒，“且靜觀其變，堪堪他尚有什麼花招。”如果年輕時歲，他並不在乎身體怎樣，大病小藥，小病無藥，輕易就扛過去了，但隨着春秋蹉跎，王副書記明顯感覺自己體力精神皆大不如昔，生病是常有的事。有時他也會奇怪，自己當上了市委副書記兼任市委組織部部長以後，身體零件衰老得異常快。烏鐵終於明白了喬半仙的用意，心中暗笑：“他倒好，將生意手段用到書記辦公室了。”
“我洗耳恭聽，如今都要扶持民營企業的發展，兩位老總要我做什麼事，只要不違反法律法規和各項政策，鄙人都願意鼎力襄助。”王副書記在辦公桌後坐下，兩隻手握在一起。喬半仙看了看烏鐵：“烏總，還是你來說吧。”烏鐵不甘心自己在這場三人遊戲中，始終充當一個配角的角色。他是強勢人物，事事喜歡搶佔機先，所以也不推辭，將恆寶集團和喬氏集團就七家灣土地進行私下交易一事，進行了一個簡短卻又完整的彙報。然後他直接說出來意：希望王副書記出面，在國土資源局、城市建設規劃局乃至國土監督管理局之間進行周旋，成全此事。最後他又補充了一個需要“打招呼”的部門：本市的建設委員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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