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世民和長孫的相見,女王是高姿態的給足了一個時辰。
至於說這兩口子在這一個時辰內說什麼,女王也是高姿態的沒讓人偷聽,畢竟是個後世來人,在隱私這一塊底線肯定還是有的。
一個時辰後,女王先讓紅拂去知會了一聲,而後也才進了包間,也就瞧得李世民已經吃完了整整一大罐的羊肉羹和一大摞的炊餅,一旁的長孫也擦乾了眼淚,只是雙眼微微還有些紅腫。
瞧着李世民癱坐的模樣,看樣子是吃撐了,女王倒也忍住了沒去取笑,便也正色道:“李郎與妹妹,剛剛可說好了體己的話了?”
李世民聞言只是尷尬的一笑,倒是長孫連忙起身給女王行禮,口中道:“勞陛下照拂李郎,還請受觀音婢一禮!”
女王忙也來扶,口中道:“妹妹哪裡話,快請起!”
二人稍作客套便止,女王乾脆也不要什麼臉面,直入正題道:“如今妹妹想來也知,我與李郎之事不敢說是什麼天意如此,但畢竟事出有因,可左右總得有個說法。因此姐姐我思來想去,能給出的辦法就是互相給一個名分,這以後妹妹便居縣伯府爲主母,可好?”
在方纔的一個時辰裡,想來長孫應該是好好問了李世民,因此如今聽得女王的建議,雖然瞧她面色之中隱隱有不願的之意,但更多的卻是尷尬和羞愧,畢竟這男女之間的事情,真要論起贏虧來,肯定是男人佔了便宜。
加上長孫也不是普通的鄉村愚婦,在“女王主動插足她與李世民”和“李世民主動施展美男計”這兩個選項裡,她自然能分辨出哪一個更接近真相,所以如今聽得女王的提議她焉有反對的道理。
畢竟,是自家夫君先去招惹別人,這時候總是要出頭承擔責任對吧!
而且也明白女王是真的做出了很大的讓步,不敢想這事要是擱在別人身上,又會落得個什麼下場,豈能像是如今這樣又給封了縣伯的爵位許了富貴,又是給予軍職能讓李世民施展胸中抱負。
長孫雖然只有十九歲,但也從小就是熟讀詩書,並非是個拎不清的人ꓹ 見事已至此只能認命答道:“全憑陛下做主便是了!”
女王便也起身來到長孫身旁坐下,先是拉過她悄悄耳語了幾句ꓹ 又取出一枚早就準備好的玉佩,當着面分成兩半後將其中一半塞進了長孫手裡。
也就見得長孫聽了耳語之後面色便是一紅,待得玉佩入手後ꓹ 長孫想了想也從頭上取下了一枚髮釵做了還禮。
之後三人又說了些閒話,李世民便也到點要轉回軍營ꓹ 便讓長孫帶了小承乾先上馬車等候,女王便陪李世民走上幾步。
今日能與長孫母子相見ꓹ 李世民自己也是頗感意外ꓹ 而且以他的見識和三觀,也委實想不明白女王爲何會如此的大度和寬容,不但容得下長孫也容得下小承乾,不但沒覺得母子二人礙眼,還真的履行了承諾將母子二人接來,更是允許長孫在縣伯府做當家的主母。
所以,一路他也是無法組織語言ꓹ 只是跟着女王的腳步慢行,待得遠遠都能瞧見軍營了ꓹ 女王也才主動停下腳步ꓹ 轉身與李世民道:“李郎一路不語ꓹ 可有疑惑之處?”
李世民便也答道:“世民得鳳娘如此厚愛ꓹ 當真是無言以對。”
女王想想便也笑答:“李郎可知,爲何這鳳國不是以我舅父爲尊ꓹ 卻是讓我擔下如此重任ꓹ 要創立一個以女子爲尊的新朝?皆因歷朝歷代ꓹ 男子爲尊爲帝者,皆難逃王朝興衰之期ꓹ 所以舅父認爲新朝當有大刀闊斧,氣象革新的魄力,當敢行前人未敢想之事,方可到前人未到之處。”
李世民聽來一呆,不由喃喃道:“好一個敢行前人未敢想之事,方可到前人未到之處。”
女王見李世民心神已被動搖,不由大膽更下猛藥道:“我知李郎抱負遠大,亦知令尊有稱帝分疆之心,但不妨大膽問李郎一句,若日後李唐得鼎,大位傳繼會是立長還是立賢?”
李世民當場就被問懵了,卻不知這事跟眼前女王大度容納長孫母子有什麼關係,女王反是逼問道:“李郎是答不了,還是不敢答?”
李世民眉頭一皺,只能是硬着頭皮道:“當是立長才對!”
女王便循循善誘道:“可是李郎當也自幼熟讀史書,難道不曾看出歷朝興衰,皆在這立長立賢之事上,長而不賢,則國朝崩於野;賢而不長,則兄弟鬩於牆。”
李世民是當真沒想到女王會跟他掰扯到王朝興替的問題上,如今聽得女王這麼一總結,頓時倒也覺得有理。
而其實女王也並非是要跟李世民掰扯什麼大道理,也就聽她道:“所以,我與舅父思謀總結,也纔想到了‘敢行前人未敢想之事,方可到前人未到之處’此語。也纔想到了想要建立新朝新氣象,必須要從移風易俗開始,慢慢潛移默化,才能推陳出新,不使興衰之期又迴歸前朝之相,所以纔想用女皇坐朝,內閣治國的方式來作爲嘗試。至於說,以女王之位,招夫贅婿,其實乃是移風易俗的第一步,望李郎能夠助我。”
聽得女王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把看似不相干的兩件事情當真聯繫了起來,李世民自己也是聽呆了,他是真沒想到這女王招夫贅婿居然能與王朝興衰聯繫到一塊來,當即就覺得自己的智商和邏輯都有些欠費不夠用了。
而女王也是,她等於是強行給李世民的三觀崩開了一個缺口,卻又管殺不管埋,實際上她的這個邏輯想要自洽的話,是需要相當的理論基礎,如亞當密斯的《國富論》、尼可羅·馬基亞維利的《君主論》,還有後世大量涉及封建王權、君主立憲和三權分立等等相關的理論來支撐。
結果卻是她直接來一個“有因必有果,你的報應就是我”,先用王朝興替和週期論這個大命題來論證男性帝王在承繼大位這個環節的不靠譜,進而推導出想要搞女王與內閣的分權制的前提是女王(女性)的婚姻制度解放。
所以,這套邏輯鏈要說用“天馬行空”來描述都不夠用了,簡直就是“羚羊掛角”,能不把李世民給聽懵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