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風的神色這才和緩了些,撫一撫我的頭髮,柔聲道,"你什麼時候愛吃這些了。"
我低了頭笑,"這段日子其實一直都沒胃口,後來偶然嚐了這個,倒還順口些,就多吃了幾口。"
說話間進了屋裡,我知道他來定是有話要說,於是待青綾上了茶後,就命她們都退了,這才嚮慕如風道,"皇上,聽說香晴已經死了,那皇上的安排有沒有失漏?"
"當然沒有,"慕如風嘴角溢起一絲得意的笑,"那香晴一被捆了出去,朕就命人嚴加把守,但凡有接近香晴的人,全被朕命人盯住了,今兒早上去了兩個太監,眼錯不見的將香晴吊在了牀欄杆上,一得手就被朕的人拿住了,哈哈哈……。"
"啊,"我卻吃驚起來,"那,那香晴,皇上的沒有救她麼?"
我分明記得青綾說,有人來回道香晴已經死了。
慕如風見我這樣問,他笑得更響,"哈哈哈,雲霧,怎麼連你都被騙了。"
"怎麼?"我看着他這副表情,顯然另有玄機的,他笑夠了,果然就貼到我耳邊道,"傻雲霧,朕費這樣大的功夫設下這個局來,怎麼可能讓那香晴那麼容易就死了呢,"說到這兒,他撫一撫的我臉頰,"香晴死的消息,是朕故意放出去的。"
我這才恍然大悟,同時爲香晴能免一死而鬆了口氣,然而想想,我又不解,"那皇上怎麼還命人來騙臣妾,說那香晴已經死了?"
慕如風一愣,"什麼,朕幾時派了人過?"
我看他那神情,分明不是裝的,不覺也楞住,"是,是臣妾的宮女進來回說,有人特意過來像香晴的死告訴我。"
慕如風頓時皺起了眉頭,"什麼人會來告訴你這個事?"
我努力的想着,"難道,會是貞妃?"
因爲除了她外,別的再無人能將香晴的死和我扯上關係,更不會巴巴的命人來告訴我。可是若說是貞妃,卻也還是說不通,她的心思定放在如何搭救她的妹妹如昭儀上,這個香晴她既命送去了暴室,定是不會再理她的死活的,豈會因爲她的死,還特意的派人送信給我?
我將這個疑慮告訴了慕如風,慕如風的臉漸漸的冷凝,他在屋子裡來回轉了幾圈,這才道,"看來,這計劃得提前了?"
他的話讓我心裡突的一跳,就彷彿是一根已被拉到極限的弦,被人又用手使勁的挑了一下,隨時都會斷了般的,我心裡只覺得一陣緊張一陣壓抑,只恨不能掉頭就走,遠遠的離了這裡。
他見我不說話,眉頭一挑,問我,"你怕了。"
我擡頭,"不怕。"
怕不怕,我都沒有別的路可選擇,如此,我也只能咬着牙向前衝了,或許,就能被我殺出一條血路來,也是未可知的!
他將我拉到懷裡,久久的看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纔將我緊緊的一抱,在我耳邊嘆息道,"雲霧,朕空有天下,卻要叫你一個女子陪着朕去冒險,朕,真不是個男人。"
他的懷抱極溫暖,我緊繃的身子慢慢的鬆弛下來,嗅着他衣袂間熟悉的杜衡香,我突然就覺得自己的害怕擔憂全是多餘的,他是這樣的無助,我若能幫到他,就算是死了,他也一定會永遠記住我的罷!
人活再久,也總是要死的,不是嗎?
將臉埋在他的懷裡,我這樣安慰着自己!
"皇上,請勿自責,天降大任於您,自然得要您受常人不能受之苦,還請皇上寬心釋然罷,"我在他的懷裡開口,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還是在給他找藉口,他將脣印在我的額頭上,"雲霧,朕慚愧。"
我淺淺的笑,"只是臣妾有一件事要求皇上,但得皇上恩准了,臣妾也就沒了後顧之憂,縱是隨着皇后一起死了,臣妾也是安心的。"
慕如風卻已猜到我的心事,道,"可是擔憂你的母親和妹妹?"
我點頭,眼裡已落下淚來,"皇上英明。"
他雙手托起我的臉,冰涼帶着薄荷味的脣輕輕點去我腮邊的淚,輕聲低喃道,"雲霧,你放心!"
我用力點頭,"臣妾多謝皇上了,臣妾這就放心了。"
當夜,慕如風就歇着我的清柳苑,這一夜,他極盡溫存的對我,我偎在他的懷裡,看着他黑亮溫柔的眼,幽深含情的眸子,他和我的氣息彼此糾纏着,在這個春日的夜裡,我整個身子軟了又軟,彷彿窗外迎風而擺的柳絲!
第二天一早去坤寧宮請安後,皇后果然特意留下了我。
雖然知道這一切都在慕如風算計之內,我心裡到底還是忐忑的,不得不硬着頭皮去應承,皇后臉上卻彷彿萬年古井裡的水般,紋絲不動,只端着茶碗細細的呷着。
我正等着腳軟時,她終於放下茶碗對我道,不陰不陽的笑道,"你前兒夜裡去了慶嫵宮?"
我忙道,"回皇后娘娘的話,是的。"
"宮裡的規矩,宮門下了鑰後,各宮不得互相走動,你忘了麼?"皇后的語氣就有些沉。
我頓時屈膝一跪,"回皇后,嬪妾未曾忘記。"
"那你就是明知故犯囉,"皇后不知是不是怒極了,倒笑了起來。
我又惶恐又恭謹的回,"嬪妾是受昭儀娘娘的託付,這才前往的慶嫵宮,並非有意而爲。"
皇后眉頭一跳,"什麼?"她厲聲質問我,"你還去了紫雲宮,你好大的膽子。"
我極惶恐的樣子的回,"皇后娘娘前日命嬪妾照管紫雲宮,嬪妾不敢有半點懈怠,有宮人回報說,昭儀娘娘水米不進,嬪妾害怕她再有差錯,只得半夜前去,並非有意而爲之呵。"
皇后滿臉陰雲的,"皇上不是派了禁軍去看守了麼,還有你什麼事?"
我頓時一臉迷茫懇切的樣子,"皇后娘娘命嬪妾監管紫雲宮,即使皇上派禁軍看守,嬪妾心裡記着皇后娘娘的吩咐,還是不敢有一刻的懈怠,只想着不辜負皇后娘娘的厚望纔是,一時就沒有想到別的地方去?"
皇后就喝道,"既是如此,你就該先來回了本宮纔是。"
我咬一咬脣,淚水直在眼裡打着轉兒,"皇后娘娘息怒,實在是當時夜已深了,嬪妾想着不能攪擾了皇后娘娘的歇息,這才……。"
有道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我這樣的謙恭卑微,皇后娘娘縱有再多的怒火,此時臉色也多少緩和了些,她端起茶來抿了一口,這才道,"那陳氏讓你去慶嫵宮做什麼了?"
我怯怯的回,"昭儀娘娘一直都叫着自己是冤枉的,還說她對姐姐從小就情深意重,從來沒有過半點毒害姐姐的心,嬪妾也拿話好生的勸了,道若她果然是冤枉的,皇后娘娘定會還她清白,可是她不聽,哭着只要見貞妃娘娘,嬪妾自然是不敢讓她出紫雲宮的,然而她又哭死哭活,只說要尋死,嬪妾無法,只得答應替她去一趟慶嫵宮。"
我話才說完,就見皇后怒喝一聲,"蠢貨,"隨着話音,她狠狠的一巴掌甩了過來,火辣辣的打在我的臉上,她鳳目圓睜,一隻手指就指到的我鼻尖上,"她這是要給她姐姐通風報信呢,只愁沒辦法,偏你這個蠢貨就撞了過去。"
我捂着臉,眼裡淚珠兒只打滾,也不敢哭,嗚嗚的道,"可是,可是她不是給貞妃娘娘下紅花的麼,她都做了這樣的事,就算是找貞妃娘娘,又有什麼用呢,並且嬪妾想着,這樣大的事出來,貞妃娘娘那邊也一定是知道的,她又是病着的,嬪妾就此去瞧瞧,也是應該的……?"
皇后氣得真打顫,她怒極反笑的對玉哥兒道,"瞧瞧,瞧瞧,這小家子出來的就是上不了檯面,你就是想擡舉她都沒用。"
玉哥兒忙過來扶住皇后,輕聲的勸道,"娘娘彆氣壞身子,奴婢想,梅主子進宮日子不長,很多事沒有經過,也就單純天真了些也是有的,這才被紫雲宮那位給算計了,並不是有意的。"
皇后就那指頭戳玉哥兒的額頭,"你也傻了,她就是故意的,想着貞妃那邊是高枝兒,這會子找到機會了,還不立刻的就拿她那熱臉貼貞妃那冷屁股去,只可惜,那屁股不但冷,如今還是臭的,她貼也白貼了。"
我萬沒想到母儀天下的皇后,居然會說出這樣粗鄙的話來,頓時就漲紅了臉,我一咬牙,就道,"回皇后娘娘,嬪妾之所以去慶嫵宮,其實還有另外一個緣故的。"
她轉過身子,杏臉含霜的,"還有什麼,你說?"
我深吸一口氣,"那晚嬪妾本也不去的,只是昭儀娘娘說,她手上有證據,可以證明貞妃娘娘所中的紅花,其實是……其實是皇后娘娘您……。"
接下去的話我不再說,皇后的臉卻刷的就變了,她愣了一愣,纔開口,然而我留意細聽下,她的語氣裡分明有了一絲輕顫,"她,她胡說。"
我道,"她自然是胡說,只是她言之鑿鑿,道若見不到貞妃娘娘,她就要去皇上跟前稟奏,嬪妾知道她不過是拿這話來要挾,可是又怕她再鬧出什麼來,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去走一趟的好,也叫她死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