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國舅已經死了,接下來就全是慕如風和太后姑侄的事了,一切都和我無關,我要做的,就是悠閒自得的看戲,和,享受天倫!
並且,我也要問一問,爲什麼我明明叫紅綾傳信給他們遠走高飛,他們卻沒有走?
第二天一早,兩頂小轎擡進了龔夫人和母親,我命殿內的宮奴全部退出去,就叫青綾將燁兒抱進來,不但是母親沒有見過燁兒,龔夫人也是第一次,兩人一見燁兒,都歡喜得抱進懷裡又親又摸,特別是母親,摟進懷裡就不肯撒手,連聲叫道,"好外孫,乖外孫,外祖母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跟你見面的時候呢,"說着話,眼裡就落下了淚來。
龔夫人忙給母親拭淚,邊道,"唉喲,上官姐姐,見着外孫了,正是歡喜的事,你倒怎麼哭了呢。"
母親哭了又笑的,她道,"唉,我這輩子想不到料不到的事兒太多了,有時揹着人想起這些來,我就……"
我過去,將母親輕輕攏進懷裡,"娘,這都是老天爺安排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想不通,那就不要想,只好好的保養住你的身子要緊。"
母親點點頭,突然一眼看見青綾了,她彷彿想起什麼,忙從身子取出一封信來,交給青綾,道,"展大小姐,你母親和你妹妹在宮外都很好,就是想你,她們要你放心,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青綾捏着信,眼裡亦溼溼的有了淚意,她笑着向母親謝了,道,"多謝夫人照顧,我母親和妹妹跟夫人住在一起,我是很放心的。"
我想到之前疑惑的,於是就命青綾道,"你帶龔夫人去慈寧宮先覲見太后罷,龔夫人可是命婦,進宮了沒有不給她請安的道理。"
龔夫人忙就起身,向我道,"如此,臣妾就先去慈寧宮覲見太后娘娘了。"
我點頭,只是想到太后和我的關係已同水火,我囑咐龔夫人道,"你此番去,太后對你一定是冷淡至極,甚至會刁難於你,你要小心了。淡淡的應付一下就立刻回來。"
說着命青綾,"你陪着龔夫人,一步也別離。"
青綾向我點了點頭,龔夫人感激的謝了我,就隨着青綾去了。
待龔夫人離開了,我才向母親抱怨道,"娘,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是讓紅綾帶信給你們,讓你們遠走高飛的嗎?"
母親一聽,她頓時落下淚來,拉着我的手道,"雲霧,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那日傳出那樣的信去,把我和你哥哥都嚇死了,加上紅綾又是宮裡出去的,你哥哥先就生了疑,死活要問個清楚,我眼見着是不能瞞的了,只好就跟他說了真話,他雖然吃驚,倒是立刻就備了車馬,要帶我和展夫人母女走的,不想,家裡又……又出了個妖孽,"說到這兒,母親就連連搖頭嘆氣。
"妖孽?"我不覺一愣,"什麼妖孽?"
母親道,"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給你哥哥買的那個屋裡人麼,就是她了。"
我眉頭一擰,"她怎麼了?"
母親小心的看了看門口,確信無人時才壓低了聲音道,"唉,我們每日見她溫順恭良,對我又是極孝順的,只道她是個好的呢,還想着,待她生產後,索性就扶了正也沒有什麼,咱們本就不是什麼大戶人家,也犯不着弄那套三妻四妾的,可是不想,她竟然已被龔如海收買,做了他的眼線,我們不但沒有走得成,就是你哥哥每日去翰林院出勤,他也派人跟着的,唉……"
"什麼?"我一拳打在暖炕上,"他龔如海敢這樣對你們?"
母親又嘆了一聲,"他一直是拿我們當掣肘你的籌碼,你讓他給我們買宅子另住時,他就已經猜到你是要讓我們脫離他的手了,以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讓你如願,明面兒上不敢違抗你,背地裡對我們嚴加看管,不但我們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就連那天夜裡,你和皇上一起回去過,他也是知道的。"
我的背脊上有寒氣嗖嗖直冒,"我如今跟他已是一條繩上栓着的了,他何至於還要拿捏着你們不放,他好大的膽子。"
母親忙勸我道,"好孩子,你也別生氣,所幸他雖然盯着咱們,別的倒也沒有把我們怎麼樣的,你也不用擔心。"
我的拳頭握了又鬆,想了想,我又問,"那,那個屋裡人現今怎麼樣了,不是說她已經有了身孕,瞧這日子,也要生了吧?"
"是啊,也就在這一段日子了,你哥哥心軟,不忍心把她怎麼着,就把她關在一個小偏院裡,等她生下孩子後,打算給她一筆銀子送她走,也就完了,"母親道。
我點點頭,"是啊,小五向來不是狠心的人,出了這樣的事,想來他自己還不定怎麼傷心呢,罷了,就依着他吧。"
母親將燁兒抱在懷裡逗着,點頭道,"放心吧,就算是爲給我這個皇外孫保福祉,我也不會讓小五做出傷天害理的事的。"
看着母親明顯蒼老的面容,優越的生活並沒能讓她豐腴多少,我心裡就一疼,"娘,紅綾是個好女孩,想女兒了,就多看看她吧。"
一句話惹得母親又落了淚,她點點頭,只道,"你放心吧,家裡一切都好,你不要老是想着我們,不要爲我們分心。"
接母親進宮,本是想讓母親高興,不想倒惹得她傷心,我忙就將話題轉開,又說了些別的話,外面就有人報,青綾和龔夫人回來了。
青綾告訴我,龔夫人到慈寧宮時,一切果然如我所料,太后並沒有好臉色給龔夫人,甚至,在龔夫人給她請安時,她都沒有命龔夫人起身賜坐,就讓龔夫人一直跪在地上問了幾句話,就命龔夫人退了。
我一聽就知道,她這一定是在替傅貴妃報仇了的。
心下冷笑,我好言安慰了龔夫人一番,青綾知道我和龔夫人也是有話要私下說的,她從母親懷裡接過燁兒,就邊說邊笑道,"太子殿下,陪外祖母去吃果子囉,"邊拿燁兒胖嘟嘟的小手去拉母親,母親果然笑呵呵的起身,跟着她們去了外殿。
我這才向龔夫人道,"龔大人的信我看了,你去對他說,他做得很好,只是皇上最嫉恨的就是有人弄權,所以,在傅國舅才死的當頭,你叫他一定不要太露鋒芒,傅國舅死後,皇上唯一的心頭大患就是西南的靜寧王,龔大人若要飛黃騰達,就要把握這個時機,而我,會在暗地裡將皇上的心思提前傳給他的。"
龔夫人的臉上卻不驚不喜,她甚至還停了一會兒,才幽幽的嘆了口氣,"真不知道人這一輩子爭啊搶的,到底是爲了什麼?"
我不意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倒怔了怔,許久,我才也跟着笑了笑,"每個人內心深處都藏了一個魔,所以佛法纔會不厭其煩的告訴世人說,四大其實皆空,只是頓悟的人實在太少,主要,是人心裡的那個魔太強大了。"
她就笑了,"不想娘娘年輕輕輕的,竟然能想得這樣深,妾身白活了這大把年紀了。"
"龔夫人說笑了,就算是佛,也是要經歷過才能悟禪得道的,本宮在這樣艱險的地方住着,雖年輕,經歷的事卻不知比外面險了多少,看透點兒什麼也不奇怪,"我說到這裡,話費卻突然一轉,又道,"只是請龔夫人轉告龔大人,本宮和他一榮俱榮,一殞俱殞,一根繩子栓着我和他,誰也跑不掉,他大可不必再在我母親身上下功夫了。"
龔夫人臉上頓時一僵,她尷尬了一會兒後,才道,"娘娘,您……您都知道了?"
我冷笑,"你們把事做得那麼明顯,本宮能不知道嗎,本宮只想讓家人平平安安的,本宮爲了她們,可以進宮替你家女兒參加選秀,也可以爲了她們翻臉不認舊情,你回去對你家老爺說,世人眼裡,都知道龔家是太子外祖,皇上如今已有兩個皇子,將來也一定還有皇子,燁兒雖然被封太子,離真正登上皇位還有好大一截子路要走,本宮爲了燁兒,一定會慢慢的培養太子外祖家在朝廷上的份量,但是他一定要記住一件事,那就是,他一定得和我同心合力!"
龔夫人忙道,"皇后娘娘放心,我家老爺他……他也並沒有別的意思,嗯,妾身回去後,一定將娘娘這話告訴他。"
我點頭,語氣又柔了起來,"我既已是龔明月,就再無不向龔家的理兒,你叫龔大人放心吧。"
話說到這份上,也就再沒有什麼好多說的了,我就命將煊兒也帶了進來,大家熱熱鬧鬧的用過午膳,才命人將母親和龔夫人送出宮去。
鬧了一上午,我也有些乏,就命青綾在暖炕上展開褥被,伺候我躺下了,我突然想起母親帶給青綾的那封信,就問,"青綾,紅綾的信上怎麼說?"
青綾就笑,"紅綾說,夫人待奴婢母親和她都很好,她和奴婢母親兩個在外面過得很安逸,讓奴婢別惦記,只管盡心伺候娘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