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這樣,我也就只好不問,他握着我的手,絮絮叨叨的又說了許多話,我其實很想問他,利用貓爪向我下毒的人查出沒有,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到底還是沒有問出來,只當,那件事就這麼過了。
第二天一早起身時,我才明白慕如風所說的他來安排是這麼回事了,小七告訴我,皇上一早下旨,讓我移住紫薇宮,爲紫薇宮主位。
聽了他的話,我倒愣了一愣,雖是早就聽小七說過紫薇宮是爲我備的,可是我卻以爲還要過些日子再住過去的,此時乍然的讓我移過去,倒讓我的心裡一酸。
萬梅宮是宮裡最禁備森嚴的地方,亦是慕如風心裡最看重的地方,住在萬梅宮裡時,我總覺得我是不同的,我總覺得慕如風待我更厚過別的妃嬪,今天突然的將我移去紫薇宮,我稍一思緒便知道定是因爲母親和妹妹要進來同住的緣故,然而爲什麼我卻覺得,我的那份不同,會因離開萬梅宮而不存在了呢!
又或者說,他騰了這萬梅宮,是不是預備着讓那位管貴人進來住了?
這樣一想,心下就極黯然了下來。
正幫我梳妝的巧意見我不說話,她對着銅鏡看一看我的臉色,輕聲道,"娘娘是因爲要見家裡人了,太歡喜了麼?"
瞄一眼銅鏡裡的那張臉,我這表情像是歡喜麼?
只是卻也不好讓人看出來,於是就強擠了笑出來道,"嗯,是呢。"
"皇上對娘娘真是好呢,雖有妃嬪隨喜時,母親進宮伺候的例子,卻沒見過做妹妹的也能進宮的,皇上爲娘娘開了特例呢,"巧意笑着說。
"是,是麼?"我有些恍惚,然而卻認真仔細的想了想巧意的話,卻好像真的是這樣呢,嗯,他待我,到底還是極不同的。
這樣一想,我的心情瞬間就又好了起來
巧意見我高興了,就又和我絮絮的說着別的事,那邊小七就去收拾我貼身要用的東西,喚了人往紫薇宮搬。
洗漱之後,我扶着手到外面屋子裡用早膳,纔拿起筷子,就聽外面有太監傳:"皇上駕到。"
他很少一大早的來,我忙起身迎駕時,簾子一挑,他已經進來了,擺手不讓我行禮,笑嘻嘻向我道,"你知道了?"
我極感激的樣子笑着,"皇上心思縝密,爲臣妾想得這樣周到,臣妾不知何以爲報呢!"
他就笑,"萬梅宮中四面盡是梅林,太過空曠,冬天裡就比別的地方冷些,你身子重,經不得冷,朕命工匠們將紫薇宮那邊早趕晚趕,總算是完了工,正好你家人進宮隨喜,就早些搬過去,幾下裡都方便。"
我這才知道,原來他竟是時刻都沒有忘記我,時刻都沒有忘記爲我打算的,心裡一暖,我的嗓子就堵了起來,"皇上,您待臣妾真好!"
"傻丫頭,你和朕之間,還用說這樣的話麼,"他輕輕拍着我的手,柔聲道。
我滿心甜蜜的低下頭去,之前因爲他寵幸管貴人的陰霾立時便盡都散了,他是皇帝,自然不會只有一個女人的,只要他心裡待我是不同的,那就--很好!
他竟是還沒有用早膳的,轉眼見了桌子上放的清粥點心,就拉了我的手過去坐下,笑道,"朕一早忙着上朝,只用了兩塊點心,早就餓了,巧姑姑,幫朕盛碗粥。"
巧意已從小瓷煲裡舀了一碗遞過來了,她笑吟吟的道,"才說今兒熬的這粥極好呢,皇上喝一口瞧是不是。"
慕如風端起喝了兩口,連聲稱讚,"嗯,真不錯。"
吃了兩口,他突然想起來,擡頭看向巧意道,"巧姑姑,一會兒梅婕妤搬去紫薇宮了,自有宮女在那邊伺候,回頭朕就命人送你回坤寧宮罷,母后惦着你的呢。"
巧意愣了一愣,就依舊是笑的道,"好好好,奴婢知道自己年紀大了,杵在你們小夫妻中間惹人厭的。"
她是太后身邊的老人,慕如風是她看着長大的,是以私下在慕如風面前,她說話也很是隨意,不是是一個身份卑微的老宮女,倒想是做長輩的拿自己家孩子打趣兒。
我有些吃驚的看着巧意,一時倒沒在意她話裡的意思了,慕如風將碗一放,向巧意笑道,"巧姑姑說哪裡話來,朕記得小時候,都是巧姑姑帶朕睡覺的呢,在朕的心裡,巧姑姑可跟別人不同,怎麼也不覺厭的。"
難怪巧意在慕如風跟前這般模樣,原來竟還是有這樣一份情意在裡面的。
巧意就向我笑,"娘娘您聽聽,才攆人的是皇上,這會子甜言蜜語的也是皇上,倒叫奴婢不知聽皇上哪一句好了。"
我忙笑了道,"自然是後面那句是真的,皇上心疼姑姑,送姑姑回慈寧宮,也是不想讓姑姑勞累的意思。"
巧意邊笑邊搖頭,"也不管是真還是假了,奴婢左右不留在這兒招皇上的眼罷了。"
一時,大家就都笑了起來。
用了早膳後,巧意就向我和慕如風告了退,回慈寧宮去了。
而慕如風明顯興致極好的樣子,他牽了我的手笑,"朕送你去紫薇宮吧。"
我心裡一暖,卻遲疑,"皇上不用去御書房看摺子嗎?"
他拍着我的手,"朕今兒只陪你。"
"皇上……。"
因着不過幾步路,我們也沒有乘轎的,他牽着我的手,慢慢的走在梅林間的小道中,邊笑道,"到明年此時,咱們的皇兒都快會走路了罷?"
我輕輕撫一撫八個多月,笨拙如熊的肚子,心裡滿滿都是滿足,"嗯……"
紫薇宮裡繁華大氣,富貴雅緻,清淨中更見舒適,顯然是用了心思的,站在紫薇宮正殿瓊花殿前,慕如風帶了些得意的看着我笑,"雲霧,你可喜歡?"
我有些吃驚的,"皇上,這,這都是您……?"
不待他說話,一邊的阿昆就笑了道,"娘娘,皇上不放心營造司做事,樣樣都親自過問,就是這瓊花殿周圍的花草迴廊,都是皇上親手繪的圖呢。"
我又驚又喜,眼裡就熱了起來,"皇上……"
慕如風的手放到我的肚子上,"朕只是要造一個安全舒適的地方,讓咱們一家安安心心舒舒服服的住着。"
他說的是咱們一家,他是拿我和我們的孩子,當成一家人!
雖然從理論上說,我們本就是一家人,可是我卻喜歡從他的嘴裡說出來,這能讓我覺得,他口中的一家人,只是我,只是我們的孩子,無關其他。
就算是自欺欺人,我也是幸福的,他確實對我好,他確實爲我用心!
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他臉上卻又神秘的笑了起來,"這裡還有個好地方,你要不要去瞧瞧?"
我歡喜雀躍,"是哪裡?"
他抿嘴而笑,擺擺手不讓阿昆等人跟,自己小心的挽了我的手,隨着迴廊向瓊花殿後繞過去,又穿過兩座殿宇,就到了一個花園內,花園裡有假山涼亭,四面遍植瓊花和丁香,此時不在花季,只看那藤蔓樹木,我卻也能想到來年花開時,這滿庭滿院會是如何的芳香。
我卻有些疑惑,這裡的陳設佈置雖好,可在這奢華滿地奇石怪鳥隨處可見的皇宮裡,又算得什麼好地方了?
慕如風卻是眉開眼笑,指着園子東角兒笑道,"到了。"
我轉過身子,順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卻是假山上隱隱一個高高的亭宇,連着假山看起來,一起約有八九丈高的樣子,外觀卻也簡單,我疑惑的看着慕如風,慕如風卻只看着我的肚子,柔聲道,"嗯,或者,還是等你生產以後,朕再帶你上去。"
我卻別他引得很好奇,就道,"上去看看吧,臣妾走慢點就好。"
他依舊擔憂,想了想,卻還是點頭,"嗯,你一步一步小心的走,若累了,朕就立刻喚人。"
我一笑點頭,被他扶着就向那假山走去,轉到那假山跟前時,假山上連接亭宇的臺階卻極寬敞好走的,我雖已八個月的身孕,爬起來倒也不是很吃力,加上慕如風緊緊託着我的身子,他乃是練武的人,力氣本就大,我說是自己爬上去的,倒不如說是被他半抱上去的。
不一會兒個到了那亭宇前,只是那亭宇分明也平常的,我站在亭宇裡四邊看看,也不覺得怎麼樣,然而慕如風卻一拉我的手,向遠處一指,"雲霧,你看。"
我隨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我整個人就驚得呆住了。
這裡的地勢本就高,加上這個亭宇建在假山之上,亦是極高的,這一眼看去,只見四面皆是金瓦紅牆,瓊樓玉宇,黃金琉璃的瓦面在陽光下泛着金光,飛翹的屋檐上,脊獸們在陽光下或神態安詳,或姿勢猙獰。此時是十月,遠處的御花園裡依稀可見各色菊花競相開放,風吹來,有金桂特有的濃而沁肺的香氣嗎,胭脂河繞過御花園,從皇宮裡蜿蜒而過。
目光再放遠一些,還能看見皇宮以外的地方,老百姓以小如螞蟻,在街市上或急或慢而行,雖身不在其中,卻依舊能感受到那份火熱喧譁的場景。城牆上,是玄武朝的王旗迎風呼呼而立,黑點子一樣來回的,是守城的軍士,手裡的刀刃在陽光下一晃,直閃出點點寒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