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風從身後慢慢抱住我,"雲霧,你以後就站在這裡,看着朕如何收拾天下。"
只是簡單的幾個字,我心裡卻有一股豪氣澎湃起來,握住他的手,我一字一句清晰的道,"是,臣妾以後就站在這裡,看着我玄武朝英明神武的皇上收拾山河,笑傲天下。"
"哈哈哈,好一個收拾山河,笑傲天下,說得好,"他揚聲而笑,一指京城某處,"雲霧你記着,朕不出一年,定要叫那個地方血流成河,時橫滿地,到那時,再無人敢覬覦我玄武朝的政權了,哈哈哈……。"
我有些驚,又像是有些喜的,"皇上說的,可是夏家麼?"
他點頭,將脣在我的耳珠上一點,語氣又柔了下來,"雲霧,夏家一誅,朕就可立你爲後了。"
他竟依舊堅持着這個心,我心裡暖暖的感動着,誠懇道,"皇上,臣妾只要能永遠守在您身邊,做不做皇后,又有什麼要緊呢!"
他頓時用剛纔那隻手,緊緊握住我沒有受傷的那隻,十指扣緊着指舉向天的方向,一字一句的道,"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慕如風,上官雲霧,要一生一世都會在一起!"
我心裡滿滿盡是無邊的喜悅和幸福,抿一抿嘴,我跟着他說道,"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慕如風,上官雲霧,一生一世都會在一起!"
"雲霧,"他將我轉過來,帶着清涼如薄荷氣息的脣落在我的脣上,脣齒輕觸間,我腦中瞬間如被潮水長滿,只覺得他的呼吸濃重的撲到我的臉上,帶着他身上好聞的杜衡香氣,讓我彷彿有了溺水的感覺,整個身子一直一直的沉,一直一直的軟……。
浸着朝霞,我們相依並肩直坐了很久,方纔又牽了手慢慢的離開,下來卻比上去時容易的多了,他只小心的扶着我,一路說笑的不一會兒就到了下面,阿昆卻正在下面等着,見我們終於下了假山,頓時鬆了口氣的,"皇上,娘娘。"
一邊就跟着來扶我。
慕如風皺了皺眉,"不是叫你們別跟着麼?"
阿昆道,"回皇上,是龔府的夫人接進來了。"
這隻一句話,我就激動起來,"母親到了。"
慕如風微笑着道,"你盼了這麼久,終於接進來了。"
我歡喜點頭,若不是有着八個月的身孕,我幾乎就要飛奔回去,耐着性子回到瓊花殿,卻見青綾姐妹迎了出來,一左一右的跪着叫我,"娘娘。"
才叫了這一聲,她們眼裡就已經浮上了淚光,緊跟着,小喜子小慶子也冒了出來,跪下道,"給娘娘請安。"
我又驚又喜,"你們,你們怎麼到這裡來了?"又向青綾道,"青綾,你,你身子可好了麼?"這些天,我可是一直在牽掛她呢。
就聽慕如風在耳邊"咕"的一笑,我頓時明白,回頭感激的看着他,那邊阿昆已經向青綾姐妹吩咐道,"還不快伺候娘娘更衣麼。"
青綾姐妹想來是知道我家人被接進來了的,忙起身將我扶住,慕如風居然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向我點頭笑道,"你快去罷。"
我輕輕額首一笑,就隨了青綾姐妹進了內殿更衣,才進內殿,我就拉着青綾的手上看下看,"青綾,你真好看麼?青綾,你嚇死我了。"
青綾眼裡有淚,卻依舊在臉上溢出笑來,"娘娘,奴婢早已經沒事了,奴婢恭喜娘娘進位三品,"說着,她沉身就拜,一邊的紅綾跟着也拜了下來。
我忙扶住,"好妹妹,你我姐妹不必如此。"
青綾姐妹一邊起身一邊笑道,"奴婢還要恭賀娘娘就要見到母親了呢。"
我想到母親和妹妹已到宮裡,心裡就飛揚起來,"嗯,是呢,"轉頭看向紅綾,卻依舊是對青綾說的,"你們放心,這幾天我就跟皇上說,赦了你們的罪籍身份去。一到二十五歲,你們就好出宮了。"
紅綾歡喜的道,"真的嗎?"
見我點頭,她歡喜的拉着青綾的手,"姐姐,咱們也有出宮回家見母親的時候了。"
大約是太歡喜,她竟然流下淚來。
青綾臉上淡淡的笑着,出口的話卻蒼涼,"娘如今生死不明,誰知道是生是死人在哪裡呢?"
我掠一掠她鬢邊的碎髮,"放心吧,只要你母親還在世上,總是能找到的,且不說你們會找她,她知道你們在宮中,也會想盡辦法打聽你們不是。"
青綾再撐不住,垂了淚道,"奴婢怕的就母親已經不在人世了,她身體本就不好,又平白的遭了那麼多的苦,誰知道能不能熬過來呢。"
她一哭,紅綾也熬不住,跟着又落下淚來,我忙正了臉色道,"你這話就差了,殊不知一個做母親的心力到底有多大,之於你們擔心她,她擔心你們更要強過百倍,在不明白自己兒女情形好壞時,她便是要死,也是不肯去死的。"
"是,是這樣麼?"往日裡她勸我一套套的,此時事情關己了,自己倒迷惘得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我正正點頭,"你放心吧,如今我家人進宮了,我會親自交代給她們,讓我家裡人命人去找,不管是你母親,還是那樑家三口,我都會叫他們去找。"
青綾和紅綾就都要跪,我一把拉住,把話題扯開了道,"還不快幫我更衣呢,皇上還在外面等着呢,一時進來若見咱們只管哭哭啼啼的,只怕要生疑了。"
青綾姐妹忙就起身,一邊給我洗臉梳頭,一邊給我取了衣服換上,在看到我八個月的大肚子時,她們就又笑了起來,"娘娘自住進萬梅宮後,奴婢們倒也放心,日常裡就和小喜子他們掰着指頭算計娘娘還有多久生產,又猜娘娘肚子裡到底是皇子還是公主,呵呵……。"
摸一摸肚子,我笑道,"我倒不管他(她)是男是女,只求他(她)能平安健康的長大,和順一生,也就罷了。"
"娘娘放心吧,自然會的,"青綾兩個笑着道。
一時收拾好了,就趕緊扶了她們的手出來,慕如風正坐着和阿昆說着話,見我出來了,他將手伸向我,"累了吧,快來坐下。"
一邊就向阿昆道,"快將人接進來吧。"
原來,我母親她們已經等候多時了。
心裡激動,又想着母親妹妹這時候定也是跟我一樣的激動期待,一會兒見了不知道怎麼樣呢,就忍不住直向殿門口看,若不是要顧着規矩,我差不多就要跟出去接了。
彷彿並沒有等多久,就有環佩叮噹聲遠遠傳來,我心下反而緊張,只不知道是站着等還是坐着等好了,一邊慕如風輕輕捏一捏我的手,在我耳邊道,"就到了,別急。
我不好意思的笑着點頭,卻突然纔想起來,"皇上,您……?"
按規矩,內眷入見,皇帝一般都不會在的啊。
他卻只是笑,我張了張嘴,纔想再問時,就聽外面有人回道,"龔府夫人龔柳氏候見。"
怎麼是龔夫人,不該是我孃的嗎?
然而隨即我就瞭然,對外我到底是龔家的女兒,說要接家人進宮隨喜,明面兒上,自然是也得要接了她才行的。
就點了點頭,道,"快請。"
內侍傳唱開去,只見龔夫人一身正裝端正儀然的進來,身後卻不是見我娘和妹妹。
疑惑的看向慕如風,慕如風明白我在想什麼,只輕輕吐出兩個字,"規矩。"
"規矩?"我有些回不過神。
那龔夫人已經跪了下來,"妾身龔柳氏,給皇上請安,給娘娘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看着舊日主人今天匍匐在我的腳下大禮而拜,我愣愣的看着她,一時竟有些反應不過來,還是青綾在一邊輕輕一拉我的袖子,我頓時想起,這殿中除了慕如風知道內裡,別人都只當眼前這個婦人是我的親孃,在慕如風還沒有安排好怎麼讓我恢復身份前,我不能讓別人生疑了去。
這樣想着,我就站起身來,喚了聲,"母親。"
那龔夫人正跪着,她分明身子一顫,想擡頭卻又不敢擡頭的樣子,我走下坍塌,雙手拉起龔夫人,眼裡到底還是有了溼意,其實我是知道的,這位龔夫人亦是命苦之人,雖然是正室夫人,但是年老色衰又沒有生下兒子,便讓龔老爺着實厭棄了去,只是,她雖然沒有生兒子,卻到底還有個女兒,龔老爺別的姬妾縱然年輕美貌,可是卻是連個女兒也沒有給他生的,加上龔夫人的孃家也算得上還有些頭臉,這才勉強算是在龔府還能站得住腳。
當日我在龔家時,小姐待我好,龔夫人亦從來沒有爲難過我,今日見面,縱不是親人,也算得上是家鄉人,如何不親?
一年多不見,她很是清減了,她隨着我的手起身,終於擡頭看我,哆嗦着喚出一句,"雲,明月……,"想來是因我而想起來那無聲無息被掩埋,連個墳塋也不能有的苦命女兒,她一聲"明月"叫出來,眼裡便有了淚,只是礙着規矩不能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