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婉夫人愣愣的張着嘴,"這……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在宮裡住了這幾年,眼裡也該見了許多爾虞我詐的事了,後宮裡只一羣女人就已經鬧得如此,更何況時關江山社稷,皇權大業了!"我看着她,定然道。
她的身子就抖動起來,"要……要這麼說,就是……就是靜寧王在……在算計利用我父親了。"
我看着她,並不說話,瞬間的,她的淚就如瀑布般奔涌而下,她咬牙切齒,"靜寧王實在陰險,父親愚鈍輕信,白害了一家子的命了,嗚嗚嗚……。"
"靜寧王在江州的這些年,你父兄是不是常將京城裡的動靜通傳給他,是不是還讓你將皇上的一舉一動也報出去給他們,皇上下旨召靜寧王妃母子進京,你父兄是不是也叮囑你要竭力爲靜寧王妃做保護?"我不再看她的眼淚,一連串的問出我要知道的問題,雖然事情已經明擺着了,但是我總要她親口承認了,才能去回慕如風罷。
端婉夫人嗚咽着開不了口,只絕望的點頭,繼而,她哀哀的看着我,"娘娘,嬪妾想見皇上一面,求娘娘替嬪妾在皇上跟前求個情,嬪妾無論生死,都記着娘娘的這份恩情,"說話間,她身子一歪,就從椅子上滑了下來,跪在我的面前了。
我點點頭,"本宮會替你轉告,只是本宮也要潑你盆涼水,只怕皇上不會來見你。"
說到這裡,我站起身來,看着身子發軟的端婉夫人,"如今靜寧王妃母子還在京城,想來皇上一時也不會就把你王家如何了,你先在這裡住着別再生事,說不定就會有你們將功折罪的時候。"
她正在絕望的時候,一聽我的話,她驚喜擡頭,不敢相信的問,"皇后娘娘,有……有嗎?"
我略沉吟一番後,向她點了點頭,"靜寧王當年要收買大臣爲他所用,皇上此時要穩固皇權,剷除異己,靜寧王是皇上唯一的障礙,他也一樣需要有人這時候爲他所用,你這兩年沒少幫本宮,本宮不是心狠的人,也不忍心看你就怎麼丟了命,皇上跟前兒,本宮會替你們周旋,"說到最後這一句時,我語氣一重,低沉了道,"只是你們自己也要爭氣纔是!"
說完,我再不看她,掉頭就走。
直到出了門,我還能聽到端婉夫人在背後"咚咚"的磕着頭,嘴裡連聲喊着,"嬪妾謝皇后娘娘大恩,嬪妾謝皇后娘娘大恩……!"
回到瓊花殿,青綾仔細的端詳着我的臉,遲疑了半晌後,她到底問道,"皇后娘娘,您纔對王夫人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您真想要救她嗎?"
我有些疲累的微合了眼,咬一咬牙後,對她點頭,"王夫人無心造反,不過是受她父親兄長的壓制才做的這些,若就這麼丟了命,實在可惜。"
"可是,皇上若要殺她,皇后娘娘您怎麼周旋啊,這可是勾結外藩的謀逆大罪呢,依奴婢說,這事兒和咱們無關,娘娘別去趟這個混水兒,"青綾顯然不願意。
"青綾啊,你想想,靜寧王當年爲什麼要籠絡這些朝臣?"我知道不說出個一二三四,青綾定不能理解我的苦心,於是睜開眼來,看着青綾問道。
青綾先是一怔,後又道,"娘娘不是說了麼,爲了爭奪社稷江山啊!"
"是啊,靜寧王要爭奪江山,所以他要籠絡朝臣,而我的燁兒如今雖然已經被封爲太子,可是皇上正春秋鼎盛,燁兒又纔會走路,距離登基那天,不知道還要多少年,這段日子裡,皇上鐵定還會有其他皇子誕下,如此,這遙遠艱難的路上到底會發生什麼,誰也不敢說,青綾,你說我能不爲他早做打算嗎?"想到燁兒將來要面對的所有的艱險,縱然才只是想一想,我背脊上就已經滿是冷汗了。
青綾的額頭上也沁出了汗來,她忙點頭,"皇后娘娘,還是您想的周到,奴婢知道了。"
握着青綾的手,我止不住的顫抖,"青綾,我一定要在朝中樹立我皇后的威信,如此,我的皇后之位才能穩固,我燁兒的太子之位纔會穩固。"
青綾連連點頭,"娘娘,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不管娘娘怎麼打算,奴婢都會幫娘娘,奴婢都會一直的守在娘娘身邊。"
我抱住青綾,"可是青綾,我好累啊,皇上的心深入大海,我真的好累……,我怕……我怕我撐不到那一天……。"
青綾一把抱住我,"皇后娘娘,您爲什麼這樣說,對了,奴婢之前看見您凌晨去看小太子,眼裡分明是流了淚的,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青綾一向聰慧,我但凡有什麼不對,她立刻就能覺出不對,我知道她起了疑了,想了想,我到底還是決定將慕如風的決定告訴她,畢竟,我此次出宮有太大風險,而青綾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我若果然一去不回,我的燁兒還要指望青綾照顧呢!
雖然青綾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地位卑下,可是她定會在燁兒身邊忠心守護,如此,到底會好很多。
青綾聽了我的話後,臉白得像紙一般,她抿着脣久久的看着我,久到我有些擔心起來,伸手牽一牽她的衣角,我輕喚道,"青綾。"
只這一下,青綾終於崩潰了的樣子,眼裡的淚瞬間糊了一臉,她一把抱住我嚎啕大哭起來,"娘娘,您怎麼就這麼命苦,進宮幾年,人直看見娘娘您步步高昇,誰知道您一難接着一難,總沒有個停的時候,原想着傅家敗了後,就再不會有人能威脅到娘娘您和小太子,可是,可是這又一出,娘娘,您這日子過到什麼時候,纔能有個頭啊,娘娘……。"
自我進宮起,她就一直在我身邊伺候,她從來都是冷靜的,可是今天,她卻這樣失態,我本是竭力的要在她面前做出堅強平靜的樣子來的,可是她才哭出了聲,我眼裡的淚,頓時也再難忍住,卻什麼也說不出,亦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們兩個人就這樣緊緊的抱着,第一次拋開了身份放肆的嚎啕大哭。
一場大哭之後,青綾也平靜了許多,她抹一抹眼淚道,"不管娘娘此去是兇是吉,奴婢定誓死保護小太子,娘娘放心。"
我拉過青綾的手使勁一握,"若說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就只有他了,臨出宮前,我會向皇上請求,讓你做太子身邊的主管姑姑,如此,不管小太子以後是在哪裡,你都可以留在他身邊,青綾,燁兒就拜託你了!"
青綾將臉貼在我的手背上,眼裡的淚又洇了出來,突然,她似想起了什麼的,擡起頭來道,"對了,皇后娘娘此番出宮,皇上一定會讓您帶許多侍衛出去的吧?"
我不想她竟然問這個,倒有些晃神,想了一想後,我點頭,"應該會的,嗯,怎麼了?"
青綾就道,"娘娘可記得前兒在紫薇宮裡防守的那個柳靖遠麼?聽說他武功極高,爲人也忠正耿直,和奴婢又是老鄉,娘娘出宮時,可奏請皇上派他跟隨保護,有他在娘娘身邊,奴婢心裡也能踏實些。"
"是麼?"我擰一擰眉,"嗯,既然只說是去探望,自然不好大批人馬的跟着我,皇上一定會撿精銳的人指派的。"
"是的,奴婢也這樣想,"青綾定定點頭。
到晚上,慕如風來紫薇宮時,我果然對慕如風提起柳靖遠,慕如風卻一皺眉,眯了眼睛看着我,"皇后怎麼會知道他?"
我太熟悉他這個表情了,當下心裡就是一緊,正要開口時,就見一邊的青綾趕緊過來跪倒,嚮慕如風道,"回皇上,是奴婢告訴皇后娘娘的,柳總管是奴婢的同鄉,奴婢初進宮時就和他相識,知道他武藝高強,爲人又忠正,這才向皇后娘娘推薦了的。"
慕如風眼底的陰霾不減,他掃了青綾一眼,"你知道皇后要去做什麼了麼?"
青綾身子頓時一僵,她張了張口,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我已經回過神來,忙接過話來道,"皇上,青丫頭是個忠心護主的人,昨兒晚上臣妾無意中說起,要去十方庵爲母后祈福,青丫頭就很不放心,說宮外雖然清平世界,卻也難保沒那不法的人在邊上覬覦着,這才推薦她這個同鄉,道武功很高,她也能放心些。"
"是嗎?"慕如風的眼裡依舊盡是狐疑,他看向青綾,"柳靖遠是你同鄉,你是南江縣人?"
青綾趕忙點頭,"奴婢的父親原是南江縣的縣丞。"
慕如風微微點頭,"嗯,這樣說,你和那個柳靖遠平時走得挺近啊。"
"不,沒有,"青綾也自然知道慕如風的性情,慌忙搖頭,"奴婢身份低微卑賤,哪裡就能和禁軍總管大人走得近呢,是因爲奴婢當年是罪籍入的宮,心裡惦記家鄉的母親,一次無意中聽說柳大人也是南江人,奴婢就大着膽子去求柳大人,希望他能幫奴婢打聽母親下落,柳大人是個好心人,倒也肯幫忙,只是,他請老家的人幾番打聽奴婢母親時,都無音訊,奴婢也不敢多攪擾柳大人,後來就沒有怎麼見了,只到前兒個晚上,柳大人進紫薇宮當差,奴婢才又跟他見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