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紅衣信徒手持木質法器,拉起搏在白衣女子四肢上的鐵鏈,將她臨空架起。風吹起她的髮絲,與我相同的臉如同戴着一張假面具般慘白無血色。頭頂黑雲密度,長蛇般的閃電遊走其中,鐵鏈在電擊下“呲”“呲”作響。
柳白衣雙手平舉,場面頓時悄然無聲。黑風驅散了凡塵裡的一切私慾雜念,將他一席長髮並帶長長的衣襬吹起,肅殺到了極點反添莊重之感。
柳白衣念祝了一段咒文,似乎也不是殷語,古老晦澀的音符在他脣舌間運用自如。其中清清楚楚地夾雜着“天生天殺!”四個字。
鐵鏈纏繞在龍柱上,紅衣信徒隨時待命與石柱上的冒着火花的鐵鏈相接。
我捉住龍媒手臂道:“王爺在何處?”龍媒道:“雕蟲小技,誰會上當?”
就在這時,一隻飛矢迎風飛來,點中一個紅衣的右臂。
我衝上祭臺,站在高高的臺階上。
疾風颳過,衣衫盡舞,黑雨驟然降下。另一側階下靜靜站着一人,時間彷彿瞬間靜止,那飛濺的雨珠霎那間停滯在了半空中。
人羣裡又飛身撲出三個烏色戰甲,迅速將他掩於其中。
柳白衣低吟道:“我並不盼望你來”我沒有答言,與烏甲之間的人遙遙相看。
他身邊的一個揮刀叫道:“柳白衣你爺爺的快放了我參昊小兄弟,否則要你們公主好看!”這三人正是風蝕巖洞分開走的安龔的部將。
三人□□散開,露出一個小巧的人影,竟是失蹤不見的珂倫兒。
珂倫兒口中被塞了黑布,雙目流淚,想是受了不少苦頭。有人替她取出堵塞之物,她一擺手臂倔強道:“柳大哥,替我殺了這羣人!”
柳白衣一揮手,兵衛從四方蜂涌而來。
安龔向我伸出手臂,我無聲搖頭。
他卻仍舊堅持着,我飛身撲了過去。與他甲衣下冰冷的手相握的一瞬間,我放聲大哭道:“笨蛋!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
安龔沒有作聲,攬住我慢慢向後退去。
龍媒獨擋於人前,揭下單刀點向珂倫兒,笑道:“咱們不殺公主,只玩一個遊戲。有一個人站出來阻止咱們離開,咱們就砍公主一刀,兩個人咱們就砍兩刀。看看最後大殷國的勇士們到底有多勇敢!”
柳白衣猶如未見,淡淡道:“在場的人聽着,不許放走一個!”
他竟真不管珂倫兒!
龍媒顯然也是沒有想到柳白衣會不顧公主,微頓之後,將刀在珂倫兒的臉上比劃着,笑嘻嘻的道:“好!咱們就從這裡開始!”
珂倫兒失聲尖叫起來。
剛剛祈祝的巫師道:“若不顧公主安危,主上跟前如何交待?”經此一提,兵士原本列陣待發,此刻人心猶豫隊列彎曲。
衆人動容之時,忽有一個高於衆人之上的堅硬聲音道:“國師說的正是我的命令!”殷王臉色陰沉,身後跟着阿忽臺,從分開的人羣間走來。
珂倫兒叫道:“父王救我!”
殷王凜然道:“珂倫兒你聽好,我先是大殷國的君王,然後纔是你的父王。無論出什麼事,父王,都要先想着大殷國!”
龍媒冷笑道:“好!不愧被人叫做西漠盟主。爺今天看得起你一回,咱們刀口上見!”
珂倫兒驚懼出聲,卻不知道該喊誰救自己。
阿忽臺怒聲道:“你敢!”龍媒笑道:“那要看你們都什麼本事!”刀身慢慢貼到珂倫兒脖子上,猛然翻轉,刀刃埋進皮肉裡,珂倫兒脖子上頓時出現一道血漓。
我忍不住叫道:“別傷害她!”低聲哀求道:“珂倫兒是我的朋友,別傷害她。”摟在我腰間的手緊了緊,我擡頭見他微微搖頭,只得將要阻止的話嚥了下去,緊張地盯着場內的局勢。
殷王緩緩伸手,道:“不管發生什麼,都不得放走眼下這幾人,要活的!”
龍媒提起手中兵刃,高聲笑道:“那就別怪咱們不講情面!今日給你們一個立功的好機會,殺了寶琥這老匹夫!”身後三人應聲相和。
一片緊張,千人的戰場上鴉雀無聲!
有人低微聲音道:“慢着!我來代替公主。”
齊齊格從人羣中步履蹣跚走出來,他緊緊穿着一身單衣,露出包紮肩膀的布帶。“用王庭十萬將士的將軍,丞相的長子來換人質,閣下一定不吃虧。”
龍媒本來已經丟開珂倫兒,這時又重新拾回來,笑道:“這主意聽起來不錯!”
殷王冷冷道:“來人!將齊齊格將軍``````,帶到安全的地方!”兩名士兵去拉齊齊格,齊齊格奮力擺開,低頭吐出一口鮮血。
珂倫兒驚呼道:“齊齊格!”齊齊格沒有答言,一步步向龍媒走去。
一個老臣模樣的撲倒在殷王腳下,悲聲道:“齊齊格罪該萬死!老奴請求主上顧全公主!”阿忽臺也在一旁叫道:“父王,珂倫兒若有閃失,阿奶那裡如何交代?”
殷王臉上冷笑,不見一絲一毫的猶豫。齊齊格繼續蹣跚着向龍媒走來。
所有人都要死心的時候,殷王卻突然一揮手道:“你們走吧!轉告安王爺,今日之辱,我大殷國會光明正大的從戰場上討回來!”
龍媒笑道:“一定替你轉告,麻煩先送上幾匹馬來!”
柳白衣一旁淡道:“主上要三思,這樣的機會只怕沒有第二次!”
阿忽臺喝道:“柳白衣!你眼裡還有誰!”柳白衣道:“我眼裡自然只有殷國的江山社稷!”阿忽臺冷笑道:“父王,今日當着您的面您也聽見了!”
殷王冷笑道:“都住口!”
阿忽臺還要向下說,只聽得“啪”一聲。柳白衣的身影一閃回到了原地,阿忽臺臉上卻清晰的多了五個指印。
所有的人都驚住,殷王偏偏只道:“放了公主,你們走吧!”
阿忽臺一指柳白衣,冷笑道:“父王,沒想到他這樣當衆羞辱我,你都能視而不見!你不要忘了,我纔是大殷國的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未來的國王。他最多也不過算是東芝鄂蘭家的一個野種!”
他話未說完,整個人已經扭曲縮到一起。
柳白衣神色清冷,扼住阿忽臺脖子的手關節已經微微泛白。阿忽臺毫無反抗之力,彷彿柳白衣掐死他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龍媒哈哈笑道:“原來柳公子的身份竟然這樣特殊。”柳白衣聽他出言嘲笑,手上加重了力道。
殷王道:“白衣你想做什麼?”
柳白衣突然放手,將阿忽臺扔到一邊,淡聲道:“主上今日如果不放他們走,我便助主上一臂之力。主上若放他們走,我便幫他們!”
殷王面色鐵青,停頓半響,冷冷道:“給他們馬!”柳白衣微微一笑,道:“如此便怪不得白衣!”
一人牽來四匹駿馬,分開人羣走了進來。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精武漢子,他大步走到龍媒身側,單膝跪道:“越盛人蕭山願爲將軍效力!”
我聽見蕭山的名字,頗爲耳熟。
龍媒見他形容英偉,露出讚許之色,道:“既然是越盛人,怎會在殷營中?”蕭山道:“被殷人擒獲,被迫爲人飼馬!”
龍媒笑道:“難得你識時務,爺今後必然重用你。咱們走!”他走字剛說出口,蕭山突然擡頭手中出現一把短匕首鷹一般的向龍媒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