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末刻徐俊英才回來,一進門梅梅便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徐俊英在她對面坐下,目光盯在她臉上,似乎要研究她的五官長相般,久久不肯移開。
梅梅翻了他一眼,放下書本:“等你,只爲告訴你:今兒起你睡書房,我睡臥室。好了,我累了一天,要睡了!”
下榻趿了繡花拖鞋,剛一起身,便落入他溫暖寬闊的懷抱,徐俊英緊緊摟住她,臉頰摩挲着她柔軟的髮絲,聲音裡充滿渴盼和深情:
“梅梅!我想你,太想你了!”
梅梅伏在他懷裡,閉上了眼睛,他沒穿官服,身上衣袍料子輕軟舒適,陣陣熱氣從衣下透出,熟悉的男人氣息很快將她包圍浸染,梅梅竟然沒有抗拒,就由他這麼抱着,聽見自己慵懶的聲音說道:
“俊英,我也想你!想着回到家你會和恆兒一道迎接我,可是沒料着你給了我一個這麼大的驚喜!”
徐俊英呼吸一窒,語氣急促而決絕:“我錯了!我不該喝太多酒,那酒裡有藥!梅梅你放心,什麼也不會改變,我還是你的,只是你的!”
梅梅雙手環抱他的腰,緊緊摟了一下,深深吸一口他的氣息,然後放開他:
“放手吧,明天再說,我累,要睡了——所謂酒後亂性,不是沒有道理,你酒量小,定性如此差,今晚還喝這麼多,如果我是別的女人,你此時是不是又要抱着上牀了?”
徐俊英身子一僵,手臂鬆了一下,卻又立即收緊:“不是那樣!你要相信你的夫君,我真的喝了藥酒!那晚千真萬確是遭人算計,可以抓寶駒來問,他們幾個同時被人下了蒙汗藥睡死過去······今晚,是有屬國使臣到來,皇上賜宴·君命難違,我只喝了三杯!”
梅梅推推他:“先歇了吧,明天再說,我真的累!”
徐倨英抱着她不動·低聲道:“梅梅,我不睡書房!”
“那睡榻上吧!”
“不!我在你身邊,我……我不會亂動。”
梅梅淡淡地說道:“對不起,我現在不能相信你,也不想看到你睡我身邊,你要是還體貼我,就讓我去睡吧!”
徐俊英屏了屏氣·長嘆一聲,彎腰抱起她:“我送你去睡!”
將她安置在牀上,蓋好薄被,徐俊英坐在牀邊看着她:“睡吧,我坐一會,就走!”
“那麻煩你走時替我熄燈,你要是在我身邊睡下也可以。”
徐俊英眼睛一亮,聽了梅梅後邊的話立刻又暗淡下去:“明天我就發病·回岑宅去!”
梅梅說完不再理他,側身朝裡躺着,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不是沒心沒肺·實在是太累了,旅途累,心也累。
徐俊英仲出手,輕撫過她頭頂,自臉頰往下滑,留戀地停在她肩膀上,感受着她呼吸的韻律,臉上露出寵溺滿足的笑容,他起身將紗帳弄好,走到桌旁吹熄了燈·便到一旁的美人榻上躺下,他不去書房,那裡離得太遠,感覺不到梅梅的氣息。
梅梅第二天醒來,徐俊英已經出去了,恆兒跑進來撲進她懷裡·仰頭笑着衝她喊了聲:
“母親!”
梅梅微笑道:“恆兒忘了什麼?”
恆兒忙起身,規規矩矩作了個揖:“給母親請安!”
梅梅嘆了口氣,將他抱進懷裡,這麼丁點大的孩子,在現代世界裡還連話都說不全呢,恆兒就得學規矩了,她倒是有心不讓教,可那樣不行啊,生於斯長於斯,還要在這裡長大成人,謀前程,他就必須適應周遭環境,該學的,該認知的,統統都要了解。
親親仳′紅撲撲的小臉,問道:“恆兒身上這麼熱,跑步來的?”
“恆兒去送父親了!”恆兒笑咪咪地說:“父親說,恆兒要陪母親,讓母親高興!”
想到徐俊英,便會想到吳紫瑤,和他們之間那件事,梅梅瞬間收起笑容,恆兒很敏感,受感染般小臉上滿是緊張:
“母親不理父親了麼?”
梅梅一怔:“你看見母親不理父親了?誰教你說這話?”
恆兒搖頭:“母親不笑,就是不理父親。
他嘟着嘴:“不要不理父親!”
梅梅看着他,忍不住想玩一下小時候老爸老媽起爭執時常玩的把戲,微笑着哄她:
“恆兒和母親一起住,不要父親了,好不好?”
恆兒看着她,黑潤的大眼裡剎時蒙上一層水汽,下一秒,便有串串淚珠掛滿了微微卷起的長睫毛:
“恆兒要母親!恆兒也要父親!”
小小孩童刻意壓抑的哭腔把梅梅的心都揉碎了,忙不迭替他擦拭了眼淚把他按壓在肩上,極盡溫柔地安撫着:“好好!要,都要!母親與恆兒開玩笑呢,恆兒怎麼當真了?”
恆兒抽噎了一下:“父親跟恆兒說,母親不理父親了!”
“幾時說的?”
“昨天!”
梅梅咬牙切齒:該死的徐俊英,早早就把恆兒拉進他的陣營裡去了!
多日不在家,都是翠喜陪着六奶奶柳靜雲打理內院事務,昨夜也聽翠喜說了,柳靜雲很能幹,聽管事婆子回話,處置起事務來,竟是得心應手,毫無拖沓猶豫之感,管事都說六奶奶得了大奶奶真傳,梅梅一笑,人家柳家未遭難之時,也許沒有權勢,但其豪富程度應不在候府之下,柳靜雲嫁進候府,面對候府的豪華富麗,眼神裡半點驚奇都沒有,跟着梅梅在紫雲堂那些日子,她淡定從容,彷彿管事們所說的事,報上來的各類進出花銷銀子帳務,她早幾百年前就曾經聽說過一樣。梅梅知道她有那個能力,索性由着她在紫雲堂上頂着,自己樂得休息一兩天。
柳靜雲處置完事務,中午時分隨翠喜回到清華院,向梅梅行了禮,簡明扼要地說了幾天來府裡的各樣情形,梅梅笑道:“辛苦六弟妹!這段日子恐怕還得煩勞你,我這次隨皇后出了一趟遠門回來,感覺身子有點不大對付……”
柳靜雲擔憂地看着她:“大嫂,您臉色真的不大好,是不,跟大哥說一聲,請太醫來診診看吧?”
“沒什麼,就是累的!”
柳靜雲垂眸想了一下,說道:“大嫂歇着無妨,府裡雜物事我看着,有什麼需要大嫂處置的我自來問過大嫂便是。”
梅梅拉着她的手道:“我替六爺感到慶幸,你與他真是太像了!一樣的溫柔敦厚,有膽量有擔當,不計較不避嫌,真好!”
柳靜雲微笑着說:“我與他可不同,我只擔當值得擔當的人和事……大嫂坦誠待我,我亦報以真心!”
梅梅一笑:“沒看錯你,終是把你娶回來了!”
正說着話,錦華堂的瑞雨隨同翠憐走進來,朝梅梅和柳靜雲福身行禮道:
“大奶奶福安!六奶奶福安!老太太說錦華堂這些日子過於冷清,今兒特地要請爺們和奶奶們過去聚聚,吃了飯,再品飲新得的好茶,好好熱鬧熱鬧,奴婢這就過來請候爺和大奶奶了!”
好好熱鬧熱鬧?梅梅心裡暗哼一聲,老太太什麼時候變得通達,反過來請她上錦華堂,打的什麼主意,誰不知道?
便微笑着說:“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一趟!”
“不敢!奴婢份內事呢!”
瑞雨又看着柳靜雲笑道:“本是要往文華院請六爺和六奶奶的,六奶奶既是在這兒了……”
柳靜雲含笑點頭道:“有勞瑞雨,我知道了,回去便知會六爺,一併過去!”
看看時辰不早,徐俊軒應也快回府來了,梅梅便放了柳靜雲去,獨自坐在榻上,托腮認真思考那樁令她頭疼的意外事件。
徐俊英進屋,便看見她安靜地坐在那裡,傻傻地想得入神,心頭一痛,禁不住就要靠過來擁她入懷,梅梅感受到他的氣息,很快往裡閃挪,冷淡地說道:
“別這樣,你現在有所不同,我不喜歡你抱我,再強行來抱我就跑!”
徐俊英收了心痛的神色,緊閉雙脣,目光森冷地看着她:“我有什麼不同?我仍是你夫君!你不能這樣對我,那根本不是我的錯!我不承認她,老太太愛留着她在身邊,就陪老太太吧,我是堅決不會要的!”
“徐俊英,你知道什麼叫‘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嗎?”
徐俊英咬着牙,忍無可忍地以手握拳,輕捶一下榻沿,語氣卻軟了下來:“梅梅,求求你!我……我真是冤枉的!太后她,她太不像話了!”
梅梅站起來,拉扯一下衣裙:“不說了,老太太剛纔着人來請,上錦華堂,看新人去!”
“你!”
“你去不去?不去就帶着恆兒在家吃飯吧,反正恆兒也不喜歡去錦華堂,我自個兒走了!”
她繞過另一邊,滑下榻來,臨走開又回身對徐俊英說道:“以後少跟我兒子說什麼誰不理誰這類事!他雖然小,可他懂事,少給他渲染不愉快的情緒,他應該有個快樂的童年!”
徐俊英臉上閃過一絲驚訝:“梅梅,我只是······”
梅梅往裡邊走去,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我要更衣!”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