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得到消息,欣喜若狂,捺袍跑出和仁殿,紀清早有準備,豈能讓皇帝失了體統,一聲呼唱起駕,往坤寧宮!”
衆內侍、侍衛跑去跟上皇帝,一邊前後左右調整好隊形位置,皇帝被提醒,無奈地緩下速度,回身朝着落在後頭的徐俊英喊這樣慢?沒有馬你就不會跑了麼?”
徐俊英卻是故意落在後頭,抓住了稟報消息的小太監,問他可見着威遠候,她景況如何?小太監說威遠候在呢,昨晚和張、靈虛子道長在坤寧宮守了一夜,不過今晨看去顯得很高興,很有精神。
徐俊英昨夜和皇上在和仁殿下棋、交談、看書、甚至擊劍,也是一夜沒睡,隔一更便有小太監來報訊,每次都說沒生出來,他皇后痛苦,看着皇上焦灼,心裡也沉甸甸地難受,一半爲皇上夫婦擔憂,一半卻是爲媚娘,怕她熬不得夜,守在皇后身邊不能睡覺,肯定難過,再有她是和張靖雲、靈虛子一起熬夜,長長一個夜晚,他們之間會有樣的交流?兩位故友破壞了間的潛規則,向媚娘示好,暗地裡幫助她,合力對他隱瞞媚娘在外邊的所作所爲,他不能釋懷於此,本能地不喜歡媚娘再跟他們走得太近。
皇上唸叨着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太好了,朕就會如此!朕要重賞張靖雲和靈虛子,還有秦媚娘……”
徐俊英說皇上該稱威遠候,或徐秦氏——臣的妻室!”
皇上哈哈一笑朕叫慣她閨名了!着?朕幫着你娶到她,叫一叫她名兒都不行麼?”
徐俊英不作聲,皇上也懶得理他,自顧興沖沖地對紀清說道還有那些佛堂裡的外命婦,不拘哪種品秩的,一律大賞!讓御廚做好吃的,請她們用過早飯,即可出宮回家!”
紀清自領了人去辦事,徐俊英陪着皇上來到坤寧宮,見太后早在那裡了,抱着剛出生的大皇子,笑得合不攏嘴,皇上和徐俊英一前一後站着,開些給太后行禮問安,太后只朝他們點一點頭,算是受禮了,皇上也高興地湊上去,笑着端詳了一下的,便要進入內寢室看皇后,卻被太后拉住:
“皇兒來坐下,抱抱我的好孫子,你瞧他長得像誰?像你!你剛出世時,就是這副小模樣,別的小兒只會睡覺,你偏不睡,會眨眼會嘟嘴巴,可人疼的!”
皇上抱住太后放到他懷裡的小小嬰兒,招手叫徐俊英,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小嬰兒的右臉,笑着說你看,小小的孩兒就會找吃的了,這樣一碰他,他會轉着臉到處找!”
徐俊英看得有趣,也笑了小皇子真是聰明,臣的恆兒就不會這樣!”
皇上大笑恆兒都那麼大了,餓了會喊會叫,會抓來吃,只有剛出生的小孩才這樣——朕以前抱兩位公主,無意中的。”
太后眼看兩個大男人抱着個小嬰孩饒有興趣地玩看,也禁不住笑,嗔怪道你們這一對君臣,真是,還沒長大似的!”
皇上撫摸着的小臉,收了笑容,對徐俊英說你陪太后坐坐,朕進去看皇后!”
說完也不問過太后,抱着很快往裡邊走去,太后伸出手,想喊住皇上,徐俊英像是無意中擋住她的視線,殷勤地扶着她坐到座位上,笑道:
“皇上有了龍子,是太高興了!太后娘娘一直爲皇上子嗣擔心,這回總該輕鬆些了。”
太后嘆了口氣哀家能有得輕鬆的?現在纔有一位龍孫,哀家要看到更多的龍孫,皇上如今是有兩位公主一位皇子了,那老六齊王卻總不肯娶王妃……唉!總有操不盡的心,都是冤家啊!”
“太后娘娘不必擔心,姻緣到了,齊王殿下自然就會娶回王妃的!”
徐俊英心不在蔫地和太后應答着,極快地往內寢室門口看了一下,皇上進去,人家夫妻,媚娘總該出來了啊,張靖雲和靈虛子,他們兩個去哪裡了,不會也在裡邊吧?無小說網不少字
剛想完,就見媚娘領頭從裡邊走出來,身後跟着幾個嬤嬤和宮女們,太后臉上很不好看這才收拾好,裡邊還有氣味兒呢,皇上就是不愛聽話!”
媚娘走到太后跟前,福了福身,說聲臣妾到小廚房去看看,藥湯是否好了!”
太后不在意地點頭去吧!”
媚娘看也不看徐俊英,退後兩步,低着頭朝他福身行禮,便轉身走開了。
心裡對徐俊英其實沒多大意見,他如果能放她儘快離開徐府,她甚至覺得可以和他交個。昨天被太后當着宮女嬤嬤們的面訓了一番話,心知都是徐老太太從中作崇,到處論說她出身不好,少教養,對長輩不夠尊敬孝順,越發地討厭徐府的長輩,連帶着都不願看到徐俊英了。
皇上在裡邊和皇后手拉着手說悄悄話,欣賞他們的愛情結晶,她只好出來,不想面對太后,不想看徐俊英,寧願找個名目跑小廚房去呆着,看靈虛子煎湯藥,靈虛子在非常時候用藥十分謹慎認真,寫了方子教人取藥,再重新配藥,親自守着藥煲煎煮。張靖雲說,靈虛子開的藥方子,有時候火候和燃燒的柴木也算一味藥劑。
走過花廊,折往內偏院,路過小花廳,透過雕鏤花窗格子看見張靖雲坐在裡面寫方子,她不打算進去打擾他。皇后生下龍子,全身溼透,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整個人虛脫得話都說不出,唯有一雙眼睛在轉動着,表示她神志還很清醒,產婦不允洗澡,昨晚多次汗溼衣裳,每一次宮女們只是用幹帕巾擦抹一下身子,直接換上乾的衣裳,今早也是如此擦一下就過了,這幾天卻是春日裡的回潮溼悶天氣,各類細菌最容易滋長蔓延的時候,媚娘輕聲問皇后想不想用水擦洗一下身子,皇后閉了一下眼,又睜開,媚娘就當她同意了,跑去跟張靖雲說,要求他開方子,用金銀花或田七千裡光之類有消炎作用的藥草配伍煮水,給皇后擦洗身子,張靖雲說:可以煮藥水擦拭身子,也可以用姜水,但今天不行,至少得等到三天後纔可以,他會開個方子留着,以後月子裡都用這種藥水擦身。
小廚房裡,靈虛子正坐在小凳子上,用一根燃燒到一半的柴枝慢慢攪拌藥煲裡的藥湯,全神貫注,想在數着要拌幾次,媚娘見他那樣子,起了玩心,躡手躡腳走到他後背,剛要喊一嗓子,冷不防背後響起一句:
“別頑皮,你……”
她反被嚇了一大跳,拍着胸口轉過身來,看見張靖雲站在門口,便指着他笑嚷:
“你玩啊?要把我嚇死了!”
張靖雲也笑你不是要嚇人麼?膽子應該大些纔對,反被人嚇着了!”
“誰說嚇人的人非得膽大?你不在小花廳寫方子,也跑來做?”
“我想來看你要做。”
“哈哈!你不會是開了天眼吧,看到人心裡想,其實我來的時候沒想要嚇他,他太認真了,好像在數數,我忍不住要給他弄亂了,好叫他重數一遍!”
靈虛子笑着站起身,拿手上的樹枝點着她想不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吧?無小說網不少字你猜到了,我是在數數,要數夠一百下。不過我可不是蟬,蟬一嚇就不叫了,我還可以繼續數下去——你嚇不到我,早聽到你腳步聲,不回頭看而已!”
媚娘詫異我走路的聲音有那麼大嗎不跳字。
靈虛子說腳步聲、衣袂飄動的聲音,都不算很大,從小練聽力,聽得到!”
“有這麼好的聽力,太棒了,我可以練嗎不跳字。
張靖雲微笑看着她我剛纔不是故意嚇你,只是想提醒你他早知你來了,你嚇不到他的……聽力要自小練纔好,你練這個做?”
媚娘無所謂地擺擺手不做,好玩而已,如果太難我纔不練——你們練了也沒多大用處吧?無小說網不少字”
靈虛子說練氣練功,一般總要練聽力、眼力,總會有用的。”
媚娘走去翻看櫥櫃啊!有好多新鮮食材,早飯沒傳來,我給你們煮吃食,好不好?”
靈虛子笑道貴爲候,你會煮吃食?”
媚娘吹牛我是岑梅梅,不會煮吃食,我開酒樓客棧?不煮太複雜的,每人下一碗麪,就可以了!”
張靖雲說等你的手好了再煮吧,現在不宜碰生水!”
媚娘看看的手,苦笑一下讓你看見了,皇后生皇子,我也跟着受痛。”
靈虛子說我也看見了,不妨事,給你拿瓶藥膏,擦兩日便回覆原來的樣子——是了,你跑這兒來做?就爲找吃的?”
“不是,皇上來了,我不在皇后身邊,就得站太后身邊,受不了,不如跑來找你們嘍!”
靈虛子笑着搖頭俊英不跟着皇上嗎?有他在呢,你怕?”
媚娘說我和他……”
門口暗影一晃,就見徐俊英走了進來,笑着說道你與我樣?我只遲了一步,就追不上你了,你倒是跑得真快,又沒說往內偏院來,害我四處找也找不着!”
小廚房裡三個人都怔了一下,媚娘指着他威遠候走路沒有聲音的嗎?靈虛子你聽不到?”
靈虛子略顯尷尬我……方纔只顧與你們說笑,沒認真去聽,俊英來得……好快!”
媚娘進來之後,張靖雲隨之進來,說說笑笑,媚娘又開關櫥櫃,拿勺子舀水玩,弄出各種各樣的聲音,一邊和他,他還得照看火勢,真就沒去聽外邊的動靜了,但他也明白徐俊英不是來得太快,而是早就來了,他輕功練得很好,若不想讓屋裡的人察覺到,很容易辦得到。
張靖雲跟徐俊英點頭打招呼,他和靈虛子一樣的情形,沒注意到徐俊英時候來到,但他有意站了一個有利地形,從前面正院裡進來的人若走正路,都會被他看到,就是不徐俊英從方位來的,應該在左側窗邊站了一會,然後忽然之間進了門。
張靖雲很淡定,沒有一點尷尬之意,他覺得此時和媚娘站在一起很正常,三人都是奉命守在坤寧宮,媚娘現在還是威遠候,但依照他對媚孃的瞭解,很快,她就不是了。
她像他的母親,卻又比他的母親堅強勇敢,不肯與人共夫,就毅然放棄,想方設法,憑着的聰明睿智,步步爲營,爲退出候府早做準備。
徐俊英和張靖雲、靈虛子交談了幾句,他此時的心情其實很糟糕,牽腸掛肚了一夜,好不容易看見媚娘,她向太后告退,走過他面前竟然連眼皮都不擡一下,他的心如同跌進冰窖,太后帶着譏誚的口吻,說這位威遠候確實如你祖母所說,缺少教養,又安慰他不需等太久,知會過皇上了,明後日就能下懿旨,讓你與你莊表妹完婚!”
太后又說了一些和他祖母如出一轍的話,說娶莊表妹以後會如何如何好起來,再多納幾房良妾,多生兒育女等等,他因不見了媚娘,她的那個態度又讓他實在難以忍受,顧不得爲皇上打掩護了,不再陪太后,找個藉口跑了出來,他小廚房在哪裡,剛折進內偏院就見張靖雲跟在媚娘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小廚房,那一瞬間,他的心肝肺都溶化在一起,幾個縱躍就躥到小廚房左側窗下,他見到靈虛子,鬆了口氣——只要不是一男一女單獨相對就不要緊。
沒有直接撞進去,怕會引起媚娘更大的反感,聽了太后的話,他多少能猜到媚娘爲對他那樣,在家裡她就毫無顧忌地在他面前抨擊祖母,明言不喜歡她老人家,到了宮裡,太后或許幫着祖母對她說了,引起她的憤懣煩惱,太后她惹不起,對她是早就不給面子了的。
媚娘和張靖雲、靈虛子無話不談,輕鬆自在地說說笑笑,他靠在牆上,難過得要命。正院宮裡太后沒有人陪,必定要打擾到皇上和皇后,皇上在小事上極少違逆太后意旨,今天在坤寧宮是待不得久的,靈虛子和張靖雲以太醫身份,在宮裡可以來去自由,還有不迎送聖駕的特權,他卻不行,皇上走,他必須得走,就在他下不定決心離開還是留下,進不進小廚房和他們見面,媚娘想說的那句話讓他感覺不妙,想也不想就走了進去,直接打斷她後面那半截話意,不管是,不讓他們聽進耳裡,一定是對了。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