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璃沒有說話,低垂着頭,看不見臉上的表情。
有些自嘲的笑笑,墨容歡略顯無奈道:“讓太子見笑了。”說來,她和沐璃還真是世界上最奇怪的準夫妻,各自的心裡都裝着另外一個人。
“公主乃是性情中人。”沐璃擡眸,迎着墨容歡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笑。
心絃被誰撥起,墨容歡腦海中浮現出千陌染夜月撫琴的樣子,那時的他,也是這般擡眸望着她,然後微微一笑,笑容帶着包容,帶着眷戀。
墨容歡覺得她一定是想千陌染想瘋了,否則怎麼會看到沐璃的微笑,就以爲是千陌染在她的身邊。
夜,靜謐。
一道墨色的身影,掠過紫禁牆,穿過琉璃瓦。
黑影擡眸,素墨殿三個字直直撞入眼簾,微微怔愣,隨即閃入裡間。
墨眸靜靜的望着牀上熟睡的少年,黑影伸手描繪着少年的容顏,眉目依舊,淺淡如水。
“沐璃…”黑影輕輕的開口。
一聲呼喚,鐫刻永遠。
月華傾天,清冷無暇,籠罩着素墨殿,透過窗樞,隱隱約約可見,黑影慢慢靠近睡夢中的少年,在他的前額輕輕落下一吻。
良久,黑影起身,將手搭在少年的皓腕,微微閉目。
接着黑影屈指在少年身上一點,脫掉身上所披的斗篷,只見他發白如雪,顏若冰霜,冰眸帶着憐惜與眷戀,溫柔的望着躺在牀上的少年。
軒宇帝站在窗前,黑眸凝望清冷的月夜。
“皇上,長安深夜潛入皇宮,進了太子寢宮,待了兩個時辰左右便離開。”說話的是十三。
聞言,軒宇帝一怔,道:“他沒有帶走太子。”
“沒有。”十三心裡奇怪,皇上怎麼會這麼問。
“他來做什麼?”夜探皇宮,長安不會只是爲了看一眼沐璃那麼簡單。
“回皇上,屬下怕暴露身份,所以站的遠,並沒有看清楚。”微微一頓,十三繼續道:“但屬下覺得長安應該是爲太子治腿而來。”
軒宇帝心下驚異,卻沒有再說什麼,一揮手,示意十三離開。
長安,你應該會來找朕的吧!
一大早,千陌染闖入長安的房間,見少年早已穿戴整齊,端坐在牀榻上,墨眸微斂,神情恍惚。
千陌染徑自坐在凳子上開口問道:“長安,你怎麼從未告訴我,容歡她曾經救過你。”
長安擡眸,暼了一眼千陌染:“你並沒有問長安。”
“呃。”千陌染被噎住了,他沒有問?所以長安沒說,不過長安你講這句話的時候,一定要面無表情嗎。
忽然千陌染一笑:“那長安可知容歡喜不喜歡你的沐璃?”
“不喜歡。”聲音淡漠無緒。
“這麼確定。”千陌染從不知道原來長安如此自信。
長安頷首:“千陌染沒有傷心。”
言外之意,便是墨容歡若喜歡沐璃,那千陌染肯定傷心,哪還會有閒情逸致跑到他這裡來念叨。
千陌染被打敗了,長安太聰明瞭,尤其是關於沐璃的事,看來他沒有必要說墨容歡已經知道沐璃喜歡的是長安,也沒有必要說沐璃也知道了墨容歡曾經救過長安的事情。
想起他昨日易容成沐璃的樣子去見墨容歡,無非就是想確定墨容歡對沐璃抱有何種感情,卻沒想到沐璃與墨容歡竟然都知道彼此心有所屬,驚的他差點露餡,還好墨容歡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裡,並沒有發現什麼。
千陌染不知道的是,墨容歡曾經以爲昨天來看她的不是沐璃,而是他千陌染。
“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易容成沐璃的樣子。”長安淡淡道。
微微一笑,千陌染道:“原來你都知道了。”他還以爲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呢。
原來昨日去探望墨容歡的根本不是沐璃本尊,而是千陌染易容成沐璃的樣子。
沐璃早上醒來,覺得他精神飽滿,內力充沛,掀開被子,套上靴子,洗涑完畢,走出素墨殿。
仰首望着天空,如果他有翅膀,一定要飛過天際,掠過蒼穹,飛到公子的身邊。
“太子,您醒了。”小瘋子端着早膳從外面走來就看見沐璃站在殿外。
“小瘋子,你來的真及時。”沐璃指着小瘋子手上的吃食說。
將早膳擺好,小瘋子這纔回頭,傻傻笑道:“太子的心情很好。”很輕輕。
“是嗎?或許是昨晚睡的很香。”沐璃總有一種感覺,似乎公子昨夜就守在他的身邊。
“嗯,不僅如此,太子你的腿似乎比以前靈活了。”小瘋子記得以前太子因爲雙腿落下的後遺症,走起路來有些遲緩,而非今日這樣輕快。
聽小瘋子這麼一說,沐璃這才發現他的腿確實沒有之前那樣沉重,微微一笑道:“看來小瘋子功不可沒。”
小瘋子連忙擺手道:“小瘋子可沒做什麼,要說這功勞,當屬瑤妃娘娘。”
“母妃。”沐璃失神的說:“小瘋子,母妃好幾天沒來素墨殿了。”
小瘋子真想打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臉上堆滿笑容,小瘋子小心翼翼道:“太子,也許娘娘最近有事耽擱了。”
“那吃完飯,我們去瑤琴殿。”沐璃望着小瘋子道。
沐璃和小瘋子一路走來,都會看到太監和宮女的紛紛側目,當然也少不了他們的磕頭行禮。
小瘋子心想,似乎太子好久都沒有走出素墨殿了,去看看瑤妃倒也是個好事。
靠近假山時,沐璃忽然聽到下面的對話。
“你們知道嗎?譚維允,那個皇上面前的紅人,聽說他被亂黨殺死了。”一位宮女壓低聲音說着。
“真的?”另一個聲音弱弱的問。
“當然是真的,我還知道他死在紫雲觀內。”
沐璃順着說話的聲音尋過去,見是兩名小宮女,呵斥道:“譚維允怎麼會死?”
那兩宮女被沐璃的聲音嚇傻了,太子不是一直待在素墨殿養病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奴婢參見太子,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兩個小宮女紛紛跪地,異口同聲的說,忽然一同想起太子曾經捉弄人的手段,兩人臉色發白,雙手發顫,惶恐不安的道:“太子,奴婢…”除了說奴婢兩個字,小宮女已經不知道她們還能說什麼。
“你們不用害怕,只要說清楚譚維允是怎麼死的,本宮就放你們離開,否則…”沐璃的聲音不高,但字字清晰。
譚維允死了,太奇怪了,更奇怪的是他怎麼會死在紫雲觀,那是沐影國的皇家道觀。
“回太子的話,奴婢也是聽別人說的,在初三那天,譚大人帶着三千御林軍去了紫雲觀,說是要抓什麼亂黨,誰知亂黨沒有抓到,卻將自己的性命搭在那裡。”那個宮女小心翼翼道,似乎生怕說的不對,惹沐璃發火。
“亂黨?有多少個?都是些什麼人?”譚維允的武功不該如此不濟,怎麼會這麼輕易喪命。
“一個,至於什麼人,奴婢就不知道,但聽說是一位滿頭白髮的少年。”那個宮女伸出一個手指,戰戰兢兢的說。
“你們下去吧。”沐璃揮手道。
“多謝太子,多謝太子。”兩個宮女如蒙大赦,感激涕零的磕頭道。
見那兩個宮女連滾帶爬的離開,沐璃摸摸鼻子,他真的有這麼恐怖嗎,轉念一想,這定是樓破曉留給大家的後遺症!
不過譚維允喪命,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看來他確實封閉的太久,等等…初三,紫雲觀,那天母妃不是剛好也去了紫雲觀,可爲何母妃回來後,對他隻字未提當日所發生的事,還有那個滿頭白髮的少年又是誰。
爲何一想到滿頭白髮的少年,他的心就會很痛,痛到無法呼吸。
沐璃決定等會見到母妃,一定要問清楚,他總覺得母妃一定知道譚維允死的真正原因,還有關於那個白髮少年的真實身份。
當沐璃趕去瑤琴殿,並沒有見到瑤妃,一問之下,才知道她去了佛堂。
沐璃本想再去佛堂的,誰知腿疼的毛病又開始發作,不得已只能待在瑤琴殿裡等瑤妃回來。
瑤妃知道軒宇帝不會爲難長安後,除了吃飯睡覺,大多時間都待在佛堂裡禮佛,當真在履行她那日對軒宇帝所說的話。
她知道長安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止沐璃與墨容歡的婚事,而她又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將一切希望寄託在菩薩身上,希望他們能夠保佑沐璃與長安一切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