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能跟我講了,”從淨房出來,葉睞娘無力的倚在榻上,任由李璡與她擦試頭髮,“你就不怕我真的被林婉音誆了去?到時候看你的臉往哪裡擱?”
“你處處都好,就是這頭髮,嘖嘖,有道是‘雲髻峨峨,修眉聯娟,’”李璡輕輕爲葉睞娘理順長髮,“改日爲夫幫你尋些進上的桂花油與你養髮。”
“嘁,不必了,我不過是小門小戶裡出來的,哪裡配得上進上的東西,”葉睞娘頭髮不算多,而且也不是什麼“一頭烏黑的長髮”,在陽光下,她的頭髮偏栗色,“現在就開始嫌棄我了,當然,我怎麼能跟你比?你是衆神之愛,聚天地精華與一身,妙姿容,好神情,”葉睞娘挺起身,“相公,我怎麼一次都沒見你帶瓜果回來?”
“哈哈哈哈,”李璡被葉睞娘氣咻咻的神情逗的大樂,看來沒有那個女人不緊張自己的容貌,“我不過無心一句,竟然招爲你這一大車話來,是,是,是,爲夫與那潘安宋玉差得遠,能娶到像娘子這樣的妻室已經是三生有幸~”
因在室內,葉睞娘只着一件櫻花綴白底抹胸裡衣,外披淡紫色長袖紗衣,雪白的脖頸纖長玲瓏,李璡探手將她抱在懷裡,葉睞娘骨骼纖小,身材並不像看上去那麼清瘦,“睞娘,在我眼裡沒有人比你美,你只記得這一點就好。”
“我也不是什麼萬千寵愛在一身的天之驕子,”李璡聲音低沉,“這一路走到如今的地位,裡面有多少血淚,犧牲,多少次是以命相搏,他們都不曾看見,更不會關心,只會認爲是我運氣好,甚至是託了這好相貌的福氣~”想到過去的種種不堪,李璡心中咬牙。
“只要你知道,我知道,不就夠了?其他人,”那些根本不愛你的人,何必去想他們的感受?葉睞娘將李璡拉到自己身側躺下,“你要你覺得對,就去做好了,不是說‘以夫爲天’麼,你是天,所以想什麼,只管去做就是了。”李璡今天擺了自己同父兄長一道,估計李安不會與他罷休,而他的心裡,或許也有一道過不去的坎兒。
“以夫爲天?你?”李璡悶笑,“別人說我或許信,你麼?”他搖搖頭,“我還是那句話,你怎麼快活就怎麼過好了,不必守着那些規矩,等到了西安就你知道了,”他在她粉嫩的香腮上親了一記,“除了娘你照例哄着外,家裡的一切你說了算。”
女子可不就是在後宅說了算麼?難道她的手還能伸到外面去?“我只希望無論什麼事,你都不要瞞着我,我不想做最後知道的那一個。”
“今天的事確實是我設計的,收到李景玢的帖子後我就開始留意了,尤其你說林氏搬了大伯母來說合,”李璡看着湖綠的水草紋帳頂,“我便動用了安在李景玢那裡的眼線,誰知道,他們竟然要設計你與三哥~”
原來如此,葉睞娘娥眉微揚,“倒是打的好主意,只要我與三哥中計,李景玢自然抓了個大把柄逼你就範,三哥也沒有臉再跟你到西安去,而你,從此在兄弟裡再也擡不起頭來~”至於她,生死根本在在那些人的考慮之內,怕是出了大丑,被人要了性命,林婉音只會高興。
“他倒沒想讓那麼多人知道,”李璡噙着一抹冷笑,“不是我這個哥哥心善,而是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與他越有利,我只是讓三哥做出不勝酒力的樣子,隨了他安排好的人出去,他心思全在三哥身上,自然無暇顧忌大哥那時候去了哪裡,至於你,則根本沒有上林婉音的當,自然不會跟到那裡去,蓉姨娘麼,只要讓人告訴她,父親在前面喝酒了,她自然要過去服侍的,”李璡三言兩語將事情解釋清楚,“她處處算計趕在母親前面生下了李景玢,更是母憑子貴算計李家的家業,如今兒子不認她,算是完了她的心願了。”
“父親也不管她了?”蓉姨娘在衆多姨娘通房裡一枝獨秀傲然挺立二十餘年,想來憑的就是李安這份“真愛”了。
“父親,相信又如何,大哥與蓉姨娘的事敗露在衆目睽睽之下,”李景玢拉了李璡去看李琮醉得如何,李璡便隨口喝了身邊的兩個兄弟,又特意叫了長房庶出的李景琥過去幫忙,“到底是生了庶長子,當年還鬧過要擡二房的妾室,又不能直接送與大哥,”想到後來父親百般爲蓉姨娘辯護,竟然將罪名都推到李璋身上,李璡眼中滿是譏誚之色,“若是留下她,不就坐實了大哥的罪名?”李璋是長房長子,雖然無爵,但也是要繼承家業的,李安怎麼會讓他背上那麼大個污點,“這次父親的如意算盤全落了空,真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今天的事父親一早知道?”葉睞娘倒吸一口冷氣,竟然支持大兒子算計自己前途正好的小兒子。
“嗯,”也正是因爲知道李宙與李景玢的計劃,李璡才下定決心滅了這隻跗骨之蛆,“這就是我的父親,當年他可能根本就不想生下我~”
葉睞娘心裡喟然一嘆,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可爲了一個兒子,竟然要將另一個兒子逼入絕路,陷害兒媳與旁人通姦,這也是做公公能做出的事情?“現在好了,作繭自縛,咱們安安心心的到西安去,至於父親,我看是瘋迷了,不如找個大夫好好與他看看。”
到底是李璡的生父,葉睞娘知道這個時候她不應該給什麼建議,李璡也有上百種法子來處置他,可正因爲是李璡的生父,她不願意在他的心裡再留下什麼心結,這個壞人就自己來做好了。
“嗯,其實也沒有什麼,他不當我是兒子,九歲的時候我便知道了,”李璡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情緒來,“早就知道了,”可是每到這個時候,他的心依然會痛。
“既然事情已經瞭解,”葉睞娘伸個懶腰,像個八爪魚一樣掛在李璡身上,“陪我睡一會兒~”
“晝寢你也不羞了,”李璡知道她是在逗自己開心,心裡也歡快了幾分,“這次我可是被人連累了。”
“反正咱們也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葉睞娘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咱們院子裡的人不會亂說話的~”反正也就這樣了,丟人就一次丟個夠,葉睞娘心裡微哂,跟着李璡,她也成個二皮臉了。
“這事兒到今天還沒完,我已經跟母親說了,那邊無論誰來都不見,你也一樣,林氏若來哭訴,只管讓她找大嫂去,”李璡銜住葉睞孃的口舌,與她糾纏了片刻才道,“我來告訴你怎樣才能讓我開心!”
激情也是排遣心底憂鬱的一種方法,那怕是暫時的,讓他忘記也好,葉睞娘並沒有拒絕李璡的熱情,直到他累的在自己身邊酣然睡去。
“六嫂,真是是要將李景玢一家出族麼?”葉睞娘一行剛到襄國公府,老七媳婦衛氏就迎了過來,急切的問道,她們二房素來不被重視,消息也閉塞些,尤其是今天的事事涉四房,便過來打聽消息。
“族裡自有公斷,”齊氏強壓心裡的興奮與得意,蓉姨娘已經被關在了莊子裡,她自然是命人“好生照料”,如今這對頭的兒子又要被趕出宗族,這一輩子,怕是什麼都完了,“咱們做女人的,只管聽着就行了。”
聽了齊氏的話,衛氏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都驚動族裡了,看來大伯是下定決心了。”李家雖然分了兩支,到底都是李巖這個一個祖宗,平日輔國將軍一脈由李安自己管事,但有了大事,還得請李宥這個族長出面。
今天李景玢被出族的理由自然不會是他那天的陰謀詭計,而是長房查出李景玢最寵愛的小妾名下竟然有一處收益極好的店鋪,自古妾室是通買賣的,與奴才差不了多少,何況那個小妾本來就是李景玢買個的清倌人,初次詢問,李景玢辯解這是小妾嫣紅在青樓時用接客銀子置下的。
接客銀子還能置店鋪當嫁妝帶到贖身的男人家裡,這也太匪夷所思了,欺負李家的男人們不上妓院麼?還沒等查呢,便有李家積年的老僕出告,這處位置收益都極好的店鋪,是先頭太夫人的陪嫁!
祖母的陪嫁竟然在庶出孫子小妾的名下?還說是小妾靠接客所得,這簡直是有辱先人,李安勃然大怒,自己母親成了什麼?當初這處鋪子分家時已經不在了,說是家中困難時太夫人無奈賣了,此時竟然出現在李景玢小妾的手裡,其中緣故不想也知道,李安親自到襄國公府懇請將這個不肖子孫逐出宗族,當然,當初因李宙糊塗而均分的家產,也應還給嫡子李璡。
李景玢在任上不過三年,竟然因強佔民產被罷了官,現在更是做出這種貪佔家產的帶來,雖然李安出面說那是自己做主與李景玢的,可這鋪子他又是怎麼得來的?難道是揹着兄弟們從老母親手裡騙得?這種做爲更是讓幾兄弟氣憤,要將李安也一同交到族裡來討說法。
李璡做爲兒子自然不能這麼看着父親不管,親自到襄國公府上跪請族裡饒過父親,言說父親因嗜酒,腦子時而清醒時而糊塗,這定然是糊塗時被李景玢騙了,如今李璡勢頭正盛,李宙又是李安的親兄弟,李宥也就順水推舟,嚴令李璡看好李宙,不要再讓李宙走出府門,而那處鋪子,李璡願意交到公中,收益用來賙濟族裡貧寒子弟。
一處鋪子就算是收到公中,幾家均分也所剩無幾,李安也樂得落個善名,不再計較,而自己兒子李璋也被李璡安排謀了個外傷,不日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