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想制新衣?”周炳家的微微一笑,“想用什麼料子?什麼花色?您只管吩咐。”
“料子,”賈蓮碧眼睛一亮,“我要用緙絲的,就要淺銀紅,用遍地繡,”馬上初春了,“還有,再做身薄緞的,用秋香色的蘇緞,花樣麼,你把花樣本子拿來我挑,快點啊,我等着穿呢~”賈蓮碧說起自己未來的新衣,頓時喜氣洋洋,“花雨,拿十個大錢給周嫂子吃酒。”
“奴婢謝小姐的賞,”周炳家的也不嫌少,雙手接了袖在衣袖裡,躬身謝過。
“好了,你去吧,我們小姐要歇着了,”花雨看周炳家的不動,有些奇怪。
周炳家的一臉茫然,“還請小姐將料子賞下來,我們針線房纔好動手,”這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周炳家的按笑心頭的嗤笑,腰彎的更低。
“你們針線房連料子都沒有?”花雨以前只在翰林家裡做了個三等的丫頭,還沒等她熬上資格,就因爲勾引主子被打賣了出來,對這官宦人家的規矩知道的並不清楚。
“瞧花姑娘說的,四小姐選的可都是極貴重的料子,單說這緙子,那就是價比黃金了,哪裡能掌在我們這些奴才手裡?四小姐定是有,才讓我們做的,”周炳家的一臉無辜。
她手裡哪有什麼料子,就算是緙絲,也只是見葉睞娘穿了,知道是極好的東西,纔想着自己也做上一身穿穿,誰知竟然價比黃金?“你下去吧,我不做了!”賈蓮碧頓時被抽了筋,這樣的好東西,葉睞娘定然不會給自己。
周炳家的也不多話,安靜的從東廂房了出來,扭頭就進了葉睞孃的院子。
“她還真敢要,緙絲,”葉睞娘不在,常媽媽坐鎮後院,聽了周炳家的話,一臉不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
“這賈家啊,少爺也算是個明理的,太太也不難相與,只這個四小姐,嘴甜心苦,輕狂的不成樣子,”永媽媽嘁了一聲,“其實最傻的就是她嘍!”
這兩位媽媽是自己小姐身邊最倚重的,周炳一家是新來的,周炳家的自然事事以她們爲先,“可不是,張嘴就是什麼遍地繡,立等着要穿,這是做死小的麼?”賈家針線房也不過四個人,若是有大尊兒的活計葉睞娘還是要交到外頭去做的。
“你且放心,只管做小姐交待你的春衣,”常媽媽笑道,“這真趕上咱們鄉下地主婆子了,以後只要是有錢,就可以金磚鋪地了呢~”還緙絲,緙絲有多貴知道不?自家小姐的緙絲衣裙也是二太太因爲備嫁才特意爲小姐制的,而小姐箱子裡的緙絲料子,那是自家太太悄悄爲小姐攢下的,當年弄這個東西,都沒敢叫人知道了。誰想竟然讓她惦記上了。
“你且等着,怕這還不算完,”永媽媽也是官宦之家出來的,知道這些小姐被駁了面子,斷沒有這麼就了事的。葉睞娘不在家,她們幾個雖然是奴才,也沒有叫個小丫頭打壓了的道理。
“小姐,您別生氣,是奴婢出錯了主意,”花雨正在屋裡苦勸悶頭大哭的賈蓮碧,“奴婢真的不知道這針線房要送了料子才做衣服的。”她們過年的新衣可是針線房直接送過來的,而且四小姐過年的衣服也沒有見送料子過去啊?
“氣死我了,我在這個家裡成什麼了,想穿件新衣服都沒有,”賈蓮碧只覺萬念俱灰,以前還以爲娶進來個有錢的嫂子,自己的日子也好過些,誰知道竟然還是一樣。
“小姐,”花雨靈機一動,“咱們到成衣鋪子買就是了,”自己剛好也可以出去轉轉。
“你個糊塗蟲,我是大家小姐,能隨便上街麼?你以爲像她那樣,成日拋頭露面的做生意?”賈蓮碧氣得踢了花雨一腳。
“不是,是奴婢沒說清楚,”花雨不敢躲,也不也揉腿上的疼處,“我以前聽說有錢家裡,都是讓有名的成衣鋪子往家裡送料子和衣服的,你讓錦繡閣直管送來,您挑好了,讓錦繡閣的人到少奶奶那裡關銀子去,她還能不給?”到時候打的可是賈家的臉,怕是溫氏和賈連城都不會樂意。
確實是這樣的,自己怎麼沒想起來這個,“你說的對,花雨,去跟門房上說,派人到錦繡閣去,就說賈家要選衣裙,不行,你也跟着去,先挑上一些。”這事要快,萬一被葉睞娘碰上攔住怎麼辦?凡是她不同意的事,她就總會有許多話說。
送走周炳家的,永媽媽正和常媽媽在商量葉睞娘關於參股江家生意的事,只聽錦言進來道周炳家在門房上當差的小兒子來寶兒送過來消息說是四小姐屋裡的花雨姑娘要車出去,說是要到錦繡閣。
“這又使什麼幺蛾子?”永媽媽放下手裡的茶碗,“難道要自己買新衣?”
她站起來抖抖衣襟,“好歹我也是管着家裡的帳的,看來有些事咱們的四小姐還沒弄清楚。”
常媽媽看永媽媽帶了個小丫頭出去,搖了搖頭,只惡婆婆刁小姑,自己家小姐倒是一樣不缺,還外加個不照路的姑爺。
“花雨姑娘這是要上哪兒去啊?”永媽媽含笑與二門處的花雨打招呼。
“是永媽媽啊,”花雨施了一禮,她在外面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這世道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尤其是在這賈家自己還無親無故,“小姐吩咐我出去一趟,可是這半天了,門房來竟然派不出一輛車來,唉,我聽說門房是周管事在管,這是怎麼了,難道太太出去也這麼着不成?”
永媽媽冷冷一笑,這種作腔作勢的招式也好意思在自己眼前擺,“花雨姑娘這話是要和太太比肩了?還真不知道腳大臉醜了?再者說了,咱們賈家只有一輛馬車,少奶奶今兒去了輔國將軍府,這太太和少爺都是知道的,誰想到竟然耽誤了花雨姑娘的事,回頭我就告訴少奶奶知道,讓少爺專門爲姑娘配輛車~”
自己笑臉迎人,竟然吃了一通排揎,花雨不幹了,擡頭就頂,“我什麼時候跟太太比肩了?永媽媽欺負我不知道麼?奴婢出門自然有奴婢坐的車,難道我連奴婢坐的車都要不得麼?得了,您覺得我不配,我也認了,”她對守門的婆子道,“去跟周管事說,我要乘小轎就行,快點!”
“真不知道這花雨姑娘的規矩是誰教導的,”永媽媽撲哧一笑,“依你的意思,少奶奶出門都不給連個丫頭都不帶麼?要乘小轎,你是內宅四小姐的貼身丫頭,跟上面說都不說一聲,竟然就要出門?來人,將她送到太太那裡,就說有人想毀了四小姐的名聲。”
“要出門?”溫氏有些奇怪的看着堂下跪着的花雨,“碧娘叫你出門做什麼?”
永媽媽已經把事情大概說了,大家小姐的貼身丫頭都趕上一般人家的小姐的,怎麼可以隨便叫輛車就跑出去?溫氏深以爲然,身邊的丫頭這麼隨意,外面人若是知道了,還以爲自己家裡不會教養女兒呢。
“太太,”花雨一臉悲泣,半吞半吐的將剛剛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小姐心裡不痛快,想着既然針線房說沒有料子,就讓奴婢去錦繡閣挑上一些回來,給周媽媽送去,也省得她爲難。”
“你這丫頭,當初我跟你們說規矩的時候你耳朵裡塞驢毛了?!”姜嬤嬤一聲斷喝,打斷花雨的話,又轉向溫氏賠禮道,“四小姐是奴婢看着長大的,必然不會做這如此沒規矩的事,一定是這小賤人挑唆的,都怪奴婢沒教好這個奴才。”
溫氏擺擺手,“這不怨你,你成日也是忙的腳不沾地的,不過這樣的事不能再有,尤其是兩個小姐房裡的丫頭,你再叫過來調教調教~”
永媽媽卻不打算這麼放過花雨,依她看,賈蓮碧這段時間越長越歪與這花雨有莫大的關係,“太太,依奴婢見,這丫頭不能輕饒。”
“永媽媽你,我什麼時候得罪你了,”花雨剛放下的心被永媽媽一張嘴提了起來,不由急的大喊,這官宦人家的打她可是捱過,動輒就操着板子教訓的。何況她雖然比永媽媽年輕,但也是家裡小姐身邊的第一得意人兒,與永媽媽一樣拿着一等,根本不比她低一星兒。
“太太,”永媽媽看也不看地上的花雨,衝溫氏一施禮道,“錦繡閣是什麼地方?侍候的俱是達官貴人,奴婢在葉家時二太太爲少奶奶置辦嫁妝,與錦繡閣也打過交道,那裡一次沒有百八十兩銀子,根本就不做生意的,今天這花雨若是出去了,真的喊了錦繡閣的掌櫃帶了衣料來,”她微微一笑,轉口又道,“錦繡閣裡的夥計繡娘也都常在各府走動,最是眼明是非多,若是她們順便來了一個,今兒四小姐不稟父母私自叫人去挑衣料的事就瞞不住了,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外人說少奶奶苛待妹妹不假,但四小姐的名聲也好不到哪裡去,那些貴人家裡最講規矩,咱們上哪兒跟人分說四小姐是被不曉事的丫頭挑唆的?”
大家子小姐就算想買外面的物品,也是會託了父兄出馬,哪有直接派了自己的丫頭出門採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