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立刻跪下,任憑左臉高高腫起也不敢用手捂住,只是抽泣着請罪:“奴婢錯了,求小姐恕罪。”
如意聽到她壓抑的哭聲,心底的怒火燒得更旺,一腳踹了過去,將她踹倒在地,“哭哭哭!就知道哭!一點用都沒有!本小姐養你何用?”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可憐喜兒本就是個老實巴交的,嘴又笨,此刻只能不停請罪,一邊請罪還一邊重新跪下給她磕頭,不一會,額頭便被磕紅了一大片。
如意看到她這樣,不但沒有惻隱之心,反倒更加煩躁,怒喝道:“滾出去!別讓我再看見你!”
喜兒只好抽抽搭搭的哭着離開了,剛出大門,便見着過來找如意的甄老爺,甄老爺見她裙襬上明顯的腳印和紅腫的臉頰、額頭,立刻明白是如意拿她撒氣了,心下對這個小女兒愈加不喜。
吉祥也是當主子的,她就從來不會責罰下人,反倒自己這個看似天真可愛的小女兒,不但惹下天大的麻煩,還如此苛待下人,難道所謂的天真可愛,只是裝出來給他看的嗎?
喜兒一見甄老爺,忙止住哭泣,福身道:“奴婢見過老爺。”
“嗯。”甄老爺點點頭,雖然他也覺得如意沒做對,但畢竟她是府裡的二小姐,不可能在奴婢面前斥責於她,還是得給她留些顏面,“二小姐呢?”
“二小姐在房裡謄抄《女誡》。”
“你去管家那裡一趟,讓他給你尋些藥膏,這月的月俸多加二兩銀子,就說是我說的。”
喜兒感激不已,躬身道:“奴婢謝過老爺。”
甄老爺嘆了口氣,揮手道:“快去吧,今天就休息一天,這裡不用你伺候了。”
喜兒感恩戴德的離開了,甄老爺再度嘆了口氣,接着面色一整,推開了房門。
如意正坐在書案前生悶氣,以爲喜兒去而復還,頭都不擡,便操起桌上的硯臺砸了過去,怒罵道:“不是說了讓你滾出去嗎?”
甄老爺慌忙閃避,這才逃過一劫,但看到砸過來的東西是堅硬的硯臺時,怒從心中,大聲喝道:“孽女!你是想弄出人命來嗎?”
如意這才發現進來的人竟然是甄老爺,慌忙站了起來,後怕得冒出一身冷汗,走到甄老爺面前跪下請罪道:“女兒不知是爹來了,女兒也是被那賤婢氣急了,這才……女兒知罪,請爹責罰。”
她是真的被嚇到了,還好甄老爺閃開了,若是將他砸出個好歹來,那可就出大事了。
甄老爺氣得面色鐵青,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個孽女,“責罰?你不是正在被責罰嗎?要你禁足抄寫《女誡》是希望你能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明白什麼纔是大家閨秀所爲,可你竟然不知悔改,無端責罰下人不說,還妄圖行兇!如意啊如意,我一直以爲你天真無邪,卻不知道原來你竟如此惡毒!”
這一番話說得可謂誅心,如意的臉色霎時慘白,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身子微顫,用滿是愧疚的聲音哽咽道:“女兒知道錯了,女兒再也不敢了!”
甄老爺已然對她失望,甚至連話都不想再與她說,看都不看她一眼,轉身拂袖離去。
如意看着甄老爺負氣離開的背影,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下來,面上滿是驚慌。
爹是不是不再管她了?那她該怎麼辦?如果爹不幫她,那她就算嫁去賈府也只能做妾,出了那檔子事兒,就算做妾也會被人嗤笑,做不了正妻,賈榮華一定會將她丟在後院自生自滅。
甄、吉、祥!
一切都是她的錯!要不是她算計自己,自己怎麼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如意越想越恨,眼裡佈滿陰霾,貝齒緊咬着下脣,雙手緊握成拳,修剪得長而尖利的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將掌心戳出血來。
甄老爺從如意閣出來,便去了棲鳳閣,給秦氏的靈位上了三炷香後,他不禁老淚縱橫,看着冰冷的靈位,喃喃自語道:“芩兒,我錯了,當年我就不該一時心軟納了繡娘,還生下了如意,若不是我一直對繡娘冷冰冰的,她也不會遷怒到如意身上,對她不管不問,導致如意的性子變得如此乖戾……”
甄老爺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如意的事,吉祥的事,還有賈府衆人的貪婪,一直說到日暮時分,下人來敲了好幾次門催他去用膳,他才依依不捨的離開了棲鳳閣。
他剛走沒多久,蘇姨娘從暗處走了出來,看着那三炷已然燒成灰燼的香,嘴角揚起一抹滿是詭異的笑容。
接着,她打開一旁放香的暗格,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將裡面的粉末小心而均勻的撒在香上面,然後將暗格關上,轉身走回原來的地方,從側門離開了棲鳳閣。
第二天,賈榮華跟往常一樣去往賈府的玉器行,剛查看完賬冊,掌櫃便敲門進來,說道:“少東家,外面來了位客人,指明要見您,您看……”
其實正兒八經的少東家該是賈富貴纔對,但賈府店鋪的夥計早就對賈大少不抱希望了,加上賈老爺的有意爲之,所以大夥兒已經認定了賈榮華纔是下一任東家。
賈榮華也已經習慣了這稱呼,而且聽得很是舒服,放下賬冊後,擡眸看向掌櫃,問道:“可知是什麼人?”
“據說是從京城來的。”
“哦?”賈榮華眼前一亮,甄府店鋪就是因爲遇着京城來的貴人,才得以揚名烈國,現在又來個京城的客人,這會不會是他的貴人呢?
立刻讓掌櫃的將客人請到專門招待貴客的內室,他起身整理了下衣冠,這才往內室而去。
還沒進門,便覺一陣香風襲來,似花香,卻又清淡幽遠了幾分,不似尋常女子身上的香粉那麼嗆鼻,反倒聞着讓人有些心曠神怡。
看來這位貴客還是位女子?
賈榮華挑開簾子走了進去,頓時眼前一亮。
只見一個身段窈窕的年輕女子正端坐在那,雖用面紗遮面,但露出的雙眸如水般清澈動人,眉黛如畫,雙手正捧着一杯香茗,十指如蔥,纖細白皙。
真真兒是位佳人。
而在她身旁,則坐着一箇中年男子,面容儒雅,舉止優雅,一看就知道必定是有些身份的大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