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涼,把簾布放下來吧。”坐在奔馳的馬車裡,小桃感覺身上有些涼,見祁袁熙兀自出神的望着車窗外,便出聲提醒道。?
“呃?好。”祁袁熙飄遠的思緒被妻子的話瞬間拉了回來,感覺妻子手心發涼,趕緊將簾布放了下來。?
“相公,我們現在要去哪兒?”小桃將頭輕輕的依偎在祁袁熙的肩頭,柔聲問道。?
“去一個很美麗的地方。”祁袁熙說着,眼神不由得變得飄渺。就是在那裡,他第一次見到了她。他們的身份註定了他們這一生都有着割捨不去的關係,但命運卻偏偏給他們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他從來就沒有生過她的氣,也沒有怪過她。他離開是因爲他知道他的存在永遠是她那個位子最大的威脅。不管他怎麼想,難保別人不會胡亂猜疑。他交出了兵權,他要她成爲祁國名副其實的王者。只有這樣,她才能放手跟曄瑟琪一搏。?
“相公,妾身小睡一會兒,到了叫醒妾身。”小桃窩在祁袁熙懷裡疲憊的說道。她這兩天不是受到驚嚇,就是處於深深的自責中,總是徹夜難眠,好不容易清閒下來,適才感覺無比的疲倦。?
“好,你休息吧,到了我叫你。”祁袁熙將身邊的淺灰色披風給妻子披上,小心翼翼的將大着肚子的妻子圈在懷中。看着妻子脖頸處仍舊有些顯眼的疤痕,心裡百轉千回。?
“哈哈……祁袁熙,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吧。”見林滋被墨救走,宋戊涵趁祁袁熙愣神之際,將當時還是悠揚公主的小桃扣在手裡,用一把鋒利的匕首抵住她的脖頸。?
“大哥好卑鄙的手段哪。”在一邊酣戰的宋戊翎見了,不禁邪笑着挪揄道。?
“祁袁熙,我給你個機會。跟我合作,我馬上放了你的女人。而且,我二弟答應你的條件,我都可以滿足你。”宋戊涵抓着人質,淡笑着對祁袁熙的說道,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祁袁熙默默的看着宋戊涵手裡的“悠揚”,心裡矛盾不已。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娶這個女人,這次的求親完全都是他父皇一手安排的。雖然,對於這個“表妹”他充滿了愧疚,但若是論起感情來,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喜歡她。而且,他心裡一直藏着那個揮之不去的身影,那個第一次就闖進了他心裡的人。?
“你沒有機會了。”小桃見祁袁熙遲疑的樣子,心不由得一下子跌進了谷底,淺笑着奪過宋戊涵手裡的刀,朝自己脖子上抹去。從她第一眼見到祁袁熙開始,就不由自主的愛上了這個男人。但是,她從來都知道,她配不上他。說到底她只是個小丫鬟,宋戊翎手上的一枚棋子。這一生,她還能奢求什麼呢?若是能爲他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住手……”見“悠揚”拖劍自刎,祁袁熙慌忙大叫道,一個勁掌向宋戊涵襲去。?
宋戊涵沒想到小桃會如此決絕,被祁袁熙襲了個措手不及,趕忙往後退去。?
“走……”祁袁熙一把抱起奄奄一息的小桃,朝露臺外圍的樹林飛去。他本來打算在“攬月盛典”之後好好跟林滋談談的,希望她能明白他的心意。他很不喜歡林滋看他跟“悠揚”的眼神,他討厭被她誤會的感覺。可是現在看來,他是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帶着小桃回到他在陽國設置的聚點,祁袁熙趕緊給小桃治傷。好不容易將小桃脖頸處的傷口處理好,祁袁熙發現小桃竟不知不覺的發起了高燒。?
“殿下,小心……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殿下快走……”小桃糊里糊塗的說着夢話,整個人依舊處於昏迷之中。?
祁袁熙看着小桃不安的睡顏,昏迷中還擔心着自己的安慰,心裡不禁微微的被觸動了一下。輕輕的撫過小桃的額頭,祁袁熙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將手邊浸了涼水的手巾搭在她的額頭。?
“殿下……你怎麼睡在這裡?”小桃艱難的睜開眼睛,微微偏過頭,不禁扯得脖頸處一陣鑽心的疼痛。?
“你醒了?”祁袁熙睜開眼,兩眼朦朧的說道。小桃一晚上都在發燒,祁袁熙擔心她的傷勢,所以一直守在小桃牀邊,不知不覺竟睡着了。?
“嗯。殿下回去休息吧。我沒事了。”小桃見祁袁熙這般照顧自己,心裡不自覺的溢滿了甜蜜,不禁關切道。?
“嗯。燒是退了。”祁袁熙自然而然的探了一下小桃的額頭,感覺不那麼燙了才放下了心。?
“謝謝太子殿下關心,悠揚現在好多了。”見祁袁熙如此動作,小桃不禁有些羞澀,低下頭微笑道。?
“嗯。下次別做這種事了,要好好愛惜自己。”見小桃病弱的樣子,祁袁熙輕柔的關心道。不管怎樣,對於這個“表妹”,是他虧欠了她。?
“悠揚不會讓任何有機會傷害太子殿下的。”小桃聽到自己心愛的人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鼻頭一酸,竟紅了眼眶,深深的望着祁袁熙堅定的說道。?
“……傻丫頭。”對上小桃執着而純淨的眼神,祁袁熙不由得一震,動容的低聲道,心裡的高駐的堡壘似乎被振動了一下。?
“悠揚知道,殿下心裡沒有悠揚。但是悠揚只是想要陪在殿下身邊,靜靜的守護殿下就好。殿下不需要在意悠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小桃雙眼擒淚的望着祁袁熙,輕聲說道。?
“你先休息吧。我們這兩天就回祁國。”聽到小桃的表白,祁袁熙心裡突然變得很亂,躲開小桃的眼神,淡淡的囑咐了一聲便匆匆的離開了。?
翌日,祁袁熙便帶着小桃跟幾十名部下回到了祁國。?
“殿下,喝點銀耳蓮子羹吧。夜深了,殿下也早些休息吧。”小桃將湯碗放到桌上便徑直離開了房間。?
看着小桃離開的背影,祁袁熙心裡不自覺的蕩起來好幾圈漣漪。自從回到祁國,他便草草的“娶”了她。雖然他們只有夫妻的名,但小桃還是對上幫他隱瞞,細心的照顧祁莒,對外從不過問他的“私事”。她很少過來打擾他,但是每天都會親自做東西端來,外加一句關心。她將東宮的一切都打理得很好,對身邊的人也很好,從來沒有跟他抱怨過什麼。祁袁熙不是石頭做的,他心裡的那道牆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麼堅固了。?
“什麼?”祁袁熙震驚的看着陳郝萍,完全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他強迫自己娶了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本來只是打算償還他欠她的一切。沒想到,陳郝萍這次回來竟然告訴他,他娶錯人了。真正的祁麟其實就是林滋,他心心念唸的人。?
“屬下是聽宋戊涵親口說的,而且這事貌似二皇子也知道。”陳郝萍擡眼看了祁袁熙一眼,恭敬的說道,心裡一陣竊喜。她就知道祁袁熙心裡不可能有那個女人,只要林滋不出現,祁袁熙還是她的。?
“她現在在哪兒?”祁袁熙焦急的問道。他現在非常非常想見她。聽陳郝萍這般說,他自然知道這事是宋戊翎從中搗鬼,“悠揚”就是宋戊翎“幫他找到的”。?
“屬下給她變了個樣子,將她帶到了另一個地方。”陳郝萍雲淡風輕的說道,心裡不禁冷笑。?
“啪……”?
“你好大的膽子。”祁袁熙一個巴掌摑了過去,打得陳郝萍一個踉蹌。?
“殿下難道就不想搬倒曄瑟琪嗎?您想想祁國這麼多百姓,若是落到德瑟國手中,他們要怎麼生活?曄瑟琪對那女人也癡迷得很。屬下用自己人假扮人她的樣子接近曄瑟琪,現在已經得手了。只要她不出現,屬下就能讓曄瑟琪醉深夢死在溫柔鄉里。殿下難道真的要爲了一個女人毀掉整個祁國嗎?”陳郝萍輕輕擦掉嘴角的血漬,凝視着祁袁熙淺笑着說道。?
“啪……”祁袁熙怒不可止的又給了陳郝萍一個耳巴子,憤恨的緊咬着牙關靠在牆上,一雙手捏得死死的。?
“殿下放心。在那個地方,她會活得好好的。”陳郝萍手撫了撫通紅的臉頰,冷笑着說道。?
“啊……”待陳郝萍走後,祁袁熙憤恨的擊打着牆壁,嘶聲力竭的怒吼道,彷彿要將整個世界震塌一般。他恨,恨卑鄙的曄瑟琪,恨可惡的陳郝萍,恨荒唐的老天爺,更恨無能的自己。?
“殿下......殿下別再打了。”小桃端着燕窩粥推門進來,不禁嚇了一跳。小桃趕忙放下手中的碗筷,一把將近似瘋癲的祁袁熙抱住,哽咽着吼道。?
“滾開……”祁袁熙憤恨的瞪了小桃一眼,粗暴的將她推倒在地。?
“殿下……”小桃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利落的從地上爬起來,固執的抱住祁袁熙的手臂,紅着眼圈輕喚道。?
“叫你滾開,沒聽到嗎?”祁袁熙淡淡的掃了小桃一眼,怒吼道。?
“就算今天殿下殺了臣妾,臣妾也不會讓殿下再傷害自己半分。”眼淚終是不爭氣的掉了下來,小桃固執的緊緊抱住祁袁熙的手臂,堅定的望着祁袁熙的眼眸。?
“你……”滾燙的淚水就像是燒紅的烙鐵一般,深深的灼傷了祁袁熙的皮膚。只見他大力的將小桃甩開,擡腳急速走出了房門。?
“殿下……”?
祁袁熙剛踏出房門,就聽到小桃虛弱的叫喚聲,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心裡不自覺的竟有些擔心。?
“殿下,將這個收好。它是某人花了很久很久才繡好的,全天下獨一無二。”只見小桃一手捂着撞破的額頭,臉色慘白的將一塊方巾遞給祁袁熙。爲了怕手上的血漬將方巾弄“髒”,她還用袖口抱住手拿着方巾的手。這塊方巾就是林滋當年繡的“抽象派”荷花,祁袁熙一直帶在身上。小桃早就看到了,她一眼便認出了她家小姐的大作。?
“你……怎麼這麼傻啊……”祁袁熙看着小桃手上的方巾,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只見祁袁熙將方巾胡亂的塞進袖袋裡,直接將小桃抱回了書房。?
“殿下……臣妾自己來就好。”小桃眼見着祁袁熙雙手的傷痕,心疼得不得了,忙想搶過祁袁熙手上的藥膏。?
“別動。”祁袁熙哪能讓她得手,皺着眉頭輕呵道。?
“殿下別動。”待祁袁熙給她上完藥,小桃趕忙搶過藥瓶,顧自給祁袁熙塗起藥來。?
祁袁熙看着小桃易容過後的臉頰在昏黃的燭火下越來越模糊。慢慢的,眼前的這張臉跟另一張臉頰重疊。祁袁熙心底最深的思戀被悄悄喚醒,他好像永遠跟她在一起……?
“嘭……”藥瓶被遺失在冰涼的地板上。房間裡只留下輕微搖晃的牀榻上熱烈的糾纏……?
“殿下可是想小姐了?”小桃在顛簸的馬車上昏睡了一陣,醒來看到祁袁熙拿着她家小姐的方巾兀自出神,不禁柔聲問道。她一直知道她沒有辦法取代她家小姐在祁袁熙心裡的位置。即使是現在,他心裡依然念着林滋。從前,她不在乎,因爲她知道在他的身邊只有她。直到林滋在祁國皇宮出現,她害怕了。她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她不能失去他。所以她偷了他的兵符,做了傻事。現在的她已經看開了,只要她能守候在他的身邊,就讓他心裡保留着她家小姐的位置吧。?
“你醒了?我們到了。”祁袁熙猛然回神,對小桃柔聲說道。?
“這裡是……”小桃被祁袁熙攙扶着走出馬車,驚喜的看着眼前仙境一般的山脈。?
“落霞山……”祁袁熙出神的望着滿山顏色,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