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根本就是無視。
從進店聽到那假的不能再假的藉口之時,她已經把這兩隻來自宮裡的怪胎妖孽視爲無物,不是她高傲的眼裡挾不進去人,實在是那兩隻就不是……人,太考驗她的承受能力了。
店面很小,可是那東西卻是齊全的,品相也不錯,京城出品的自帶着一股精緻的貴氣,不過,她也只是看看而已,囊中羞澀啊!來時,全部的家當也就十幾兩銀子,而崇文館的學子補助還沒有分發,她都省着點用,給紀師父裱的八駿圖自然不能太劣質,估計裱完這幅畫,她口袋裡也沒有幾兩銀子了。
雖然她不物質、不虛榮,不過,唉,這沒有錢的日子也是真心不好過,她的枸杞園要快點種起來纔好,嗯,一會兒記得再去選幾個花盆,只是不知道銀子還夠不夠?
“掌櫃的,畫什麼時候能裱完?”她本來想着若是裱的快,就耐心等一會兒,不過現在看來……大概是沒指望了,那彷彿被攝了魂魄的模樣讓人懷疑他還能不能裱都是個問題。
聞言,那店掌櫃暮然驚醒般嚇了一跳,話都結巴起來,“這個,公子,大概要等些時候,您看……”
穆青無奈的嘆息一聲,“好了,我明白了,下午我再來取吧!”
穆青說完,淡定的離開,自始至終都不曾多看某兩隻一眼,彷彿他們就是陌生人一樣!
而那兩隻,眼神也都……撇的遠遠的或者撩的高高的,雙喜低着頭羞於看主子們的神情,懷抱着一堆筆墨紙硯深深的嘆息,被無視到這種地步,也算是開了眼了。
連門口的夜白無痕都在某女踏出的時候,不約而同的轉開臉,請也無視他們吧!他們再面癱臉,再低調也覺得好尷尬啊!
誰讓他們很幸運的遇上那樣的主子呢!
穆青還是很有素養,很給那幾人面子的,一路無視而過,而柯逸軒和穆大勇也同樣選擇無視,只是面色很沉,身子緊繃,出來時的好心情被破壞的所剩無幾。
小宛熊不夠厚道啊,若不是公衆場合不宜露面,它早就趴在穆青肩膀上捧腹大笑,笑這人世間最逗比和最傲嬌的兩隻貨了,還有那幾個悲催的不得不堅強配合的屬下。
啊哈哈哈……它覺得憋的太狠不利於身體健康,覺得不讓那幾只看到它隱忍的表情不夠坦誠,於是,從袖子裡悄悄的露出大腦袋,伸出爪子,囂張的揮了揮,眼神,表情,把活脫脫的嘲笑二字表現的淋漓盡致。
於是,把門的人更尷尬,低頭羞愧的更羞愧,八爺破罐子破摔,很風騷的也揮揮手,表示禮貌,惹的某獸眼底的鄙視更甚,而九爺只是狠狠的一瞪,白皙如玉石的手指遙遙一指,於是,剛剛還無限嘚瑟的小獸悲憤的老實了,嗖的鑽進袖子裡,哀悼它的金黃色毛髮去了。
嗚嗚嗚,又威脅它又威脅它,有本事威脅它主人啊!
主人很忙,主人很無奈,主人的淡定從容很難維持了。任是誰悠閒的逛個街,被後面跟着一輛拉風的馬車,馱着一隻騷包二貨,一隻美顏妖孽,一路被指指點點的圍觀、評頭論足的也會受不了。
穆青三人刻意去人多熱鬧的地方,馬車不容易通過啊!就想把他們給甩了,奈何人家夜白駕車技術高超,硬是能從人山人海中殺出一條道來,步步跟隨,絕對不會拉開一米以上的距離,而騷包的八爺時不時的還挑開簾子問候一下,渴不渴啊?累不累啊?要不要找個地休息一下啊?當然那語氣已經拿捏的十分端正純潔了,不然某九爺就會毫不留情的用眼神凌遲他。
繞是這樣,依然噁心的衆人想找個地吐去。
穆青也做了個很無辜的乾嘔的表情,三繞兩繞,七拐八拐的,竟是走到一處湖邊上,望着湖裡一艘艘或精緻或奢華的小船,秀眉一挑,回首時,脣角勾起一抹笑,這下子看你那輛馬車如何還能跟上來?
那一抹笑如花開燦爛,陽光下明媚的晃人心神,九爺就在那樣的笑裡,心尖顫顫的,彷彿不是自己的,幾乎想也沒有想,就要下車。
八爺心不動,自然理智還在,只覺得那笑很得意,很令人傷感懊惱,怎麼那麼有挑釁的味道呢?同情的看一眼明顯被盅惑的有點傻乎乎的九弟,開始未雨綢繆的惆悵,九弟以後還指不定怎麼被人家欺負呢?
他這麼全力以赴撮合真的好麼?
夜白身爲青龍衛首領,從小訓練出來的警覺性讓他微微不安,九爺出門,周圍除了他自然還有其他的青龍衛隱身在暗處,一路守護,不然他哪裡放心主子的安危,可是要是到了湖上,就不方便了,若是有人偷襲,怕是守護不及時。
所以,夜白猶豫着想要開口勸阻,連無痕也難得的不和他唱反調,覺得在湖上有太多的安全隱患,雖說九爺武功高強,可是八爺的武功卻是平平,而且現在那腰又不爭氣,到時候絕對是個累贅。當然她還有最擔憂的,那三個人裡明顯的就只有一個有武功,那個被九爺最在意的根本就是弱不禁風,若是真的有危險,怕是會成了九爺的弱點,那麼情勢就會更不樂觀了。別人的命她可以不在乎,可是兩位爺的命可金貴着呢,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所有的青龍衛和朱雀衛都跟着陪葬大概都不夠!
所以,若是能不跟就不跟吧!守在岸上還不是一樣?人同樣跑不了,而且那三人挑的船很簡單,一覽無餘,絕對不會偷偷摸摸做什麼讓九爺吃醋礙眼的事,所以……就矜持一點,不跟了行不?
看兩位爺的樣子,雙喜就知道不行,爺算是栽了,而他也跟着栽了,嘆息着去找船,務求一艘符合九爺的身份地位,又便於駕駛跟蹤、便於靠近的。他覺得出來這一趟,他的腦子是越來越上道了。
穆青選了一艘最尋常的船隻,可是一問那價格也不由的苦笑一聲,吃喝加上游船賞景足有五兩銀子,抵得上鄉下老百姓一年的花銷了,她這算不算奢侈了一把。
好在,湖上的風光確實不錯,船隻雖小而簡單,可是乾乾淨淨,菜色也精緻可口,倒是物有所值,稍稍彌補了荷包大出血的心痛。
她素來對錢沒有什麼太深的體會,可是穿越而來,過得太過清苦,才體會到賺錢的不易,剛剛是逸軒付的銀子,可是她也覺得肉痛,柯師父一年的收入也不過百兩而已,以後再出來還是選個平民一點的吧!
清風徐徐,夾雜着不知名的花香,幾盤小菜,一壺綠茶,三兩知己好友,淺笑言談,實乃人生一大快事。
如果沒有打不死的小強和粘人的妖孽追上來的話。
湖面很廣闊,很美的風景,很好的天氣,也是個好日子,許多京城的公子哥都開了船在招搖,其中豪華巨大的船隻很多,卻都自持身份的離的別家的遠遠的,偶爾響起歡笑聲和琴聲,飄蕩在風中,訴說着風流倜儻和粉色曖昧。
只是凡事都有個例外,明明那船奢華精緻的一看就身價非凡,卻硬是跟她們這隻平凡的擠在一塊,好像要襯托出什麼是天壤之別來。
負責駕船的是夜白,他也沒有辦法啊!只苦逼的祈禱穆公子不要記恨他纔好,不然……吃了虧都沒地方申冤去,九爺一準護着她。
八爺就春風得意了一些,哎呀,此情此景甚是美好,若是再有紅粉知己相伴就更美妙了,不過看看九弟的臉色,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他左擁右抱的,豈不是對形影單隻還要吃着乾醋的人是莫大的刺激?他豈是那般不厚道的人啊?
無痕撇撇嘴,您是厚道嗎?您是覺得自己那腰不爭氣吧?
雙喜在邊上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眼風還時不時的瞄一下另一艘船上,若是那邊的氣氛一升溫,這邊準降溫,他便識時務的離的遠一點,太冷的環境他生存不了。
九爺也是情不自禁,他再傲嬌會裝,可是眼睜睜的看人家在那裡把酒言歡的,他這心底不難受纔怪了。
鳳眸酸酸澀澀的,剋制着自己不往那邊看,可是耳朵卻沒有辦法堵住,溫言輕語的就一句一句的飄過來。
“穆青,吃這個魚試試,湖邊的魚都很新鮮的。”
“青,把刺挑乾淨再吃,莫要傷着了。”
“穆青,你不要總是吃青菜,看看你瘦的,來,把這快肉吃了。”
“是啊,青,要是你不喜那肥膩的部分,就挑出來好不好?”
一人一句,不停地往她盤子裡夾菜,溫柔的相勸,好像她是被他們呵護的情人。
於是,九爺那眸子刺痛的要噴出火來,手裡的筷子因爲用力過猛,斷了一根,戳在那盤可憐的魚身上,直到戳的面目全非,讓你新鮮!讓你有刺!看的想要吃魚的八爺都不敢舉起筷子,那麼慘不忍睹的模樣害得他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然後他想吃肉,誰知小船上的人家一句話,那盤肉又遭受了無妄之災,被九爺凌遲的一段一段的,看的八爺心驚肉跳,腰上更疼了,以後萬萬不敢再隨意調戲某人了,這濃烈的酸氣也太可怕了。
只是,能不能不要總是拿着這些東西出氣啊?情敵在那兒呢!
情敵們此刻不知道他們已經是情敵的關係,悠自溫柔的看着眼前人的一顰一笑,內心歡喜,可穆青歡喜不起來,她實在不懂那隻妖孽如此執着的跟着她到底是要唱哪一齣?
難道真的怕她跑了?她可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爲人家是在保護她或是一刻也離不開她,那如此幼稚的這些舉動又是爲了什麼?
唉!看上某女的九爺也着實可憐了些,明明那醋意熏天的是個人就聞到了,卻偏偏當事人聞不到,革命尚未成功,九爺繼續努力吧!
一大一小的兩隻船並行在湖上也算是個稀罕的場景,不時的有人往這邊觀看,又私下議論紛紛,夜白皺眉,覺得這樣引人注目實在太過不安了,尤其是四周有船隻無聲的靠過來,看那船的模樣非富即貴,可是卻沒有打出哪一家的身份,如此,夜白心底更加不安,無痕已經出聲示警,卻依然有不怕死的靠過來。
他們好像進了一個包圍圈。
嬉皮笑臉的八爺難得面色正經了一下,隨即又笑了,看來今天果真是個好日子,這麼多人想來湊熱鬧,哎呀,可惜他的腰不給力,那什麼英雄救美的光輝事蹟是沒有他的份了。
無痕不動聲色的離的她家八爺近了些,一會兒有危險,她還得負責把他帶回去,今天她的朱雀衛來的人可不多。
夜白也無聲的放下手裡的划槳,立在九爺身邊,他的預感看來是真的了。安靜了好幾天,那些人又折騰上了。只是,這一次……餘光掃過那艘小船上的三人,眼底有了憂慮。
繞是雙喜沒有武功,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危險氣息,倒是沒有多少慌張,跟主子這麼多年,明槍暗箭不知道見過多少,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所擔心的和夜白一樣,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那可是九爺的弱點啊!
而九爺只是有些不耐的皺眉,這麼多年他們就不累嗎?他一再用行動表明對那把椅子沒有興趣,爲什麼還是不能讓他安靜的過日子?
明知道會失敗,卻一次一次樂此不彼,這種遊戲就不膩嗎?而這次更誇張,竟然選在晴天白日,那人這是沉不住氣了?
九爺等着他們出手,正好心裡積聚了太多的情緒,找不到發泄的地方呢,誰知,一聲驚呼,打亂了他所有的冷靜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