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梅節去的人可不少,整個崇文館的學子都收到了請柬,再加上京城別的學府,還有各府官家子弟,以及適齡的小姐,浩浩蕩蕩的足有上千人,馬車碌碌,丫鬟小廝護衛根據每個人的身份高低,或多或少的跟隨在馬車左右,都開往同一個方向,京郊西山,可想而知那場面很是壯觀,似乎全京城的人都出動了一樣。
衆人心裡都知道,今日這折梅節是個什麼含義,賞花只是個風雅的由頭,含蓄的相親纔是真的,所以出行的一切裝飾都爭取是最好的,華麗的馬車,體面的丫鬟護衛,包括自身更是捯飭的光鮮亮麗,力求到時候能一舉俘獲佳人心,千金小姐們就更不用說了,天不亮就起來收拾,從髮型到頭飾,還有一件衣服一件衣服的試換,看哪件即顯窈窕身材,又能力壓羣芳,還最好和滿園的梅花相稱,纔能有互相應景,互爲襯托的驚豔表現。
總之,未婚的男男女女們爲了這一日可算是下足了功夫,務求驚豔全場,獨領風騷。
只是,那臉上端的都很氣勢,可心裡卻是發虛的,男子們頭疼穆青,女子們憂心紀念卿,一個是搶風頭專業戶,有她在,別人就是個擺設,一個據說還沒出場就名動京城,出場後更是震驚四座的奇女子,據說那美貌比起九皇子來都不遑多讓,能不讓女子們心裡緊張嗎?
不管是頭疼還是緊張憂心,折梅節是一定要參加的,一路上只得寬慰自己,梅園幾百畝,上千的人走在裡面,誰能看見誰啊?她就算是再厲害,名聲再響亮,還能把一千號人都比下去?
更何況,穆青已經左擁右抱,紀念卿也是名花有主,九爺那個揚言誰挖牆角,就挖誰家祖墳的豪言壯語誰不知道?所以那倆人今天應該會很安分纔對,畢竟這次來又不是拼吟詩作詞,也不是拼誰賢惠會做什麼火鍋,最多有那想出風頭的,彈個琴唱個曲的,吸引一下關注度,可那都不是有身份的公子小姐會幹的事,多半是些身份家事平庸的,或是姿色稍尋常的,靠着這一手來出彩加分
。
依着紀念卿太儒之女和穆青如今太子少儒的身份,定然不會自降身價去幹這些吧?
想到兩人那身份,心底又是鬱結了,爲什麼人家哪一條都讓人羨慕嫉妒恨啊?
此刻他們還不知,等人家出場時還有更羨慕嫉妒恨的在等着呢!
穆青一開始是坐的九爺的馬車,那輛精緻華麗,空間無限大的,從青蓮院高調而出,一路更是招搖過市,數次掀起簾子,讓人可以清楚的知道,裡面坐着的人是九爺和穆青,目的地卻不是京郊西山,而是轉了個彎,先去了太儒府。
哎吆喂,那些看到的知情人就目光閃閃的開始踹度了,這樣載着前任緋聞男友去接現任女友真的好麼?
好不好都要去啊,衆人看到穆青出門了,還沒有讓紀念卿露個臉呢!
九爺的馬車自然還是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太儒府,然後穆青去她房間裡換好了衣服再出來,可是,這一次上的就不是九爺的馬車了,而是紀清宜的那一輛。
九爺的臉色很黑很酸很不爽,他家小青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上了別的男子的馬車,他整個人都覺得很不好。
他再覺得不好,也沒有坐在他對面的人不好。
以防萬一,九爺還是從青龍衛裡找了一個身材和穆青有點像的,易容成她的樣子,本來人家易容術很高超,可以以假亂真,可是九爺偏偏不讓,在他眼裡,他家小青青那是獨一無二的,誰也不能長成那副模樣,哪怕是易容也不行。
最後,人家含淚刻意讓技術不夠好,只整了三分像,但是從側面看一個樣,九爺這才滿意了,給那些亂猜疑的人看個側臉也就夠了。
此刻,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都已經出門,相聚不過兩米,九爺坐的很不安穩,總是惦記着另一輛裡,現在是個什麼情形,尤其是對面還坐着個面容相似的人一個勁的提醒他,提醒着本尊不在這裡的事實。
那人渾身僵硬,被九爺嫌棄又懷念的目光看的都快哭了,會易容也有錯麼,爲什麼要來受這份折磨?他身形長得和穆公子差不多,清瘦單薄,可是他身高更高大一些,本來穿着穆公子的衣服就不得勁,還要再忍受九爺的眼神荼毒,嗚嗚嗚,好想死。
旁邊縮在角落裡負責伺候的雙喜也好想死啊,他寧願和夜白在外面趕車被冷風吹,也不要坐在舒服的馬車裡感受這種詭異的氣氛
。
可是,他也是演員之一,這齣戲已經開始,不到結束,誰也不敢說退場,想死不想死的都得咬牙演下去。
夜白這會兒心裡春風得意啊,喔哈哈,從來不知道原來趕車是這麼一件美好的工作,當然他面上半點都不敢顯現,九爺正不爽呢,他要是爽了,那不是誠心在刺激九爺,找抽麼?
後面的車裡,恰恰相反,兩人舒適而坐,神色淡然,中間擺着一局棋,你來我往,下的很是愜意。
旁邊李嬤嬤很有眼力的伺候着,倒茶遞水,或是扒個乾果零食,照顧的無微不至。
“咳咳,妹妹,你確定要一直坐在這裡?”
紀清宜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前面馬車上某人的情緒太強烈,他似乎都要感受到了。
若不是,去折梅節有男女不能一起的規矩,九爺估計早就忍不住跑進來了,他是人家的哥哥,纔不在避嫌的行列,不過上車時,被九爺狠狠瞪了那一眼,也夠他回憶半輩子了的。
穆青好笑的擡頭,眸子裡閃過一抹促狹,“不然呢,哥可是想和哪家小姐坐在一起,怪我坐這裡礙事了?”
紀清宜清逸的臉紅了一下,“莫要瞎說,爲兄哪裡有什麼認識的小姐?”
穆青卻忽然想起小白來,還有一個羽落公主,那可都是仰慕他的女子,一個是驚豔京城的名姬,一個是身份尊貴的公主,他會選哪一個呢?按照正常人的思維,肯定都會毫不猶豫的選公主吧?駙馬的身份可謂是一步登天,可以少奮鬥多少年啊,而且公主長得也貌美如花,性子又不錯,雖說名姬也很好,可是到底在身份上差了一大截,當然若是都能娶爲妻妾,那可就真的是人生圓滿了。
可穆青知道,這如花美眷擱在紀清宜身上卻是唯恐不及的燙手山芋。依着他的驕傲清高、古板教條,不管是公主還是名姬都不在考慮範圍之內,不過麼,她想起小白的明豔動人、多才多藝,最重要的是通透聰慧,還有一副俠肝義膽,她就覺得若是真的配給她這個義兄,倒也是一樁好姻緣。
就是不知道師父和他能不能拋開世俗的偏見,接受身份不夠體面的女子了。
心裡萬千思緒過,小臉依舊淡淡的笑着八卦,“哥真的沒有心儀的女子?”
紀清宜俊顏紅的更厲害,可神情卻正經嚴肅,“婚姻一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可私下……”說到這裡頓了一下,他想起對面坐着的人和那位爺可都是私下授受的,還到了難分難捨,感天動地的地步。
他話打住了,可穆青如何不知道後面接下來的是什麼,看着對面的人尷尬無措的模樣,撲哧一笑,“哥,你能不這麼古板不?纔多大的年紀,整的像是個老夫子一樣,義父都比你開明通達好不?”
紀清宜見她沒有因爲剛剛自己失言而生氣,才放下心來,想想也是,她那膽子,都敢女扮男裝去崇文館讀書了,又豈會因爲自己說這些微末的無心之言而計較?她的心胸氣度就是男子都少有人及
。
聽着她調侃打趣,無奈的瞪了她一眼,“你啊,你以爲每個人都可以和九爺那樣……活的恣意任性、無視理教啊?”
“呵呵呵……”穆青笑的越發歡快,“怎麼聽哥的口氣好像還頗爲酸呢?這是羨慕九爺呢還是埋汰?”
咳咳,紀清宜嗆了一下,不知道該怎接口了,他羨慕麼?他也不知道,只是那種的活法他做不到,可要說埋汰,也不至於,再說了,他也沒有那個膽量。
後面馬車裡的聲音,前面的九爺聽力超好,可是聽的一清二楚,聽着他家小青青的溫言軟語,不由的心癢難耐,再聽着那悅耳的笑聲,更是坐不住,美顏上焦急不安,兩人怎麼聊的那麼歡喜?紀清宜那無趣的性子,是怎麼哄的青青笑的那麼開心的?
後面馬車裡,穆青見紀清宜不說話了,眼眸眨了一下道,“哥,若是折梅節上,有喜歡你的女子送梅花給你,你當如何?”
紀清宜心裡一沉,忽然想到羽落公主,依着她那性子,若是真的不管不顧起來,他該怎麼辦?
齊羽落是良妃娘娘唯一的女兒,一生的榮華都壓在這個女兒身上,想要選的駙馬必然要捲進將來的爭鬥當中,而良妃支持的是四爺,他原本也是支持四爺的,四爺也有意撮合他們,可是現在……他是九爺未來的大舅兄,早已避無可避的站在了九爺這一邊,他如何還能娶齊羽落?何況他對她也無什麼情意在。
紀清宜皺眉沉默着,穆青知道他心裡在衡量什麼,也斂了笑意,說來還是因爲她,本來他可是和四爺一起的,聽說從小開始便是伴讀,後來更有朋友之誼,可現在,他們的關係一定變得很尷尬了是不是?
“哥,若是你不想娶羽落公主,我有辦法幫你喔!”
聽了她把話挑的這麼明,紀清宜下意識的掃了李嬤嬤一眼,見對方垂首恭敬,便也放心了,依着九爺對他這個義妹近乎變態的守護,若不是非常信任的人哪裡能安排在身邊?
“什麼辦法?”他知道她是個聰慧的,想出來的注意必然不錯。
穆青卻賣起了關子,神秘莫測的笑,“暫時保密,反正能保證不讓你當上駙馬,不過到了梅園,需要演戲配合的時候,你可不能拒絕喔!不然,就只好乖乖的當駙馬嘍!”
她心裡有了計較,想要幫小白一把,小白雖說性子灑脫,可是在古代,女子保守理教摧殘太深,即使心裡再喜歡,也不容易邁出那一步,尤其是也許在她心裡,還有自卑在作祟,估計那種高攀不上的念頭會讓她作繭自縛,大概會一輩子只活在暗戀仰慕裡。
而對紀清宜而言,就算到時候不喜歡,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傷害,即可以拒絕了齊羽落,又贏得佳人芳心,可是一舉兩得的喜事。
紀清宜望着那雙靈動的眸子裡閃過的笑意,也寵溺的笑了笑,不管她想出的是什麼樣的辦法,他都莫名的信任,她絕對不會傷害他,這種無條件的信任即使曾經面對的是四爺都不曾有過,還是說這就是家人的感覺?
兩輛馬車繼續緩緩的往西山的方向走,越是靠近西山,越是遇到的馬車多,各式各樣的,華麗精緻程度不一,彰顯着車裡主人的身價地位
。
再看圍繞在車馬周圍的護衛和丫鬟小廝的人數,更是清晰的展示出各自家室的高低貴賤。
這不僅是一場相親會啊,還是一場心照不宣的炫富會。
有的馬車在木質上下功夫,外表看起來不打眼,可懂行的人卻暗暗稱讚,竟是上千年的楠木,價值千金啊,有的則是在華麗的雕刻功夫上,不是享譽京城的名家就是不出山的大師之手,無論哪一樣,行在路上,受人矚目,都備有面子。
四周配備的護衛和丫鬟也都特意選些出挑的,歪瓜裂棗什麼的拿出手來沒得丟了自家的臉面。
所以,通往西山的路上,無論從馬車,還是人,都花枝招展、光鮮亮麗的頗爲養眼。
一路上很是安靜,只聞車軲轆碾壓的聲音,偶爾一聲馬的鳴叫,不管是公子還是小姐都端着身份氣質,沒有幾個出聲的,可這其中卻不包括八爺。
半山腰處,八爺張揚的馬車已經在那兒停了一刻了,負責趕車的無痕木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任由過往的人好奇又詭異的打量,停下就停下吧,爲什麼偏偏停在路中間呢?害的別家馬車都要小心翼翼的從兩邊繞,繞就繞吧,反正路也夠寬,可是八爺能不能不要用那種眼神一個一個的盯着看啊?還時不時的打個招呼,他們不熟好不?
毛骨悚然了有木有?
無痕已經無力吐槽,主子先去青蓮院,想和九爺一起走,可是人家擺都不擺他,徑直去了太儒府接那位紀小姐去了,然後主子也比着葫蘆畫瓢的去了丞相府,卻被告知人家早已經走了,哎吆喂,她不用去接都能猜到,人家爲了躲避糾纏,肯定早早的就會走了唄,不然還等着被主子纏上啊?
可誰知,一路快馬加鞭的追,還是沒追上,等到了梅園入口,一問才知道,丞相府的馬車還沒有來呢,嗷嗷……感情之前人家壓根就沒走,只是不想看見主子吧?弄了個沒臉,她都覺得臉紅了,主子卻興致勃勃的又把馬車倒回來,就大刺刺的停在這半山腰處開始等人。
這次就來了他們倆,所以一個人盯一邊,確保一個都不漏掉!跟盤查刺客似的,搞的過往的車輛都心虛的戰戰兢兢,她心裡好想死,臉上卻不得不耍酷以對。
趴在車頂看熱鬧的小宛熊卻是看的興高采烈,嗷嗷……跟着逗比八爺就是各種歡樂多多啊!不過話說那隻妖孽和主人什麼時候才能來呢?還有那位蘇小姐、蘇公子,想到八爺糾纏人家時,對方那隱忍的一臉便秘似的表情,它就笑得很猥瑣,好想再繼續欣賞啊!來吧,來吧,讓歡樂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它的祈禱老天爺很好心的聽到了,標着丞相府記號的馬車遠遠的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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