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過後,蕭硯又向那靈璧縣令交代了一番冰上行車的事宜,便早早以次日需趕路爲由退了場,實則是偷偷找青莜風花雪月去了,只是這一日青莜像是情緒極是低落,任蕭硯如何哄着,都不曾展露笑顏,蕭硯詢問,青莜卻只是搖頭,一夜無話自不再提。
卻說大年初三,蕭硯拉着青莜早早起身,又在房中用了早膳,之後在下了樓去,卻在樓下見到了兩手空空像是在等待着什麼的如兒。
“如兒姑娘可收拾妥當了嗎?”蕭硯隨口一問,不想竟對上對方欲言又止的神色。
如兒絞着衣袖垂着頭,隔了半響方纔猶猶豫豫地道:“奴家有一不情之請,不知王爺可能應允?”
蕭硯警惕地瞧着如兒,冷聲開口:“如兒姑娘直言便是。”
“奴家想在這江南古縣多住些日子,也不知要住多久才成,故而今日怕是不能隨王爺回京城去了。”如兒也是想了整整兩日方纔下定了決心,雖說此時的選擇未必是對,可若回到京城,想必定是徒增傷感,便如那日青莜所言,逝去之事終歸已逝,又何苦爲此多加爲難自己?倒不如大起膽子,興許能開闢出一條真正屬於自己的路也說不準吧?
蕭硯沒曾想如兒竟會說出這番話,一時詫異,便要反問,卻又被青莜拉住。
“如兒姑娘如此打算,我也不該過問,只是姑娘當真想清楚了嗎?是去是留,並非小事。”青莜暗自嘆息,想來這幾日如兒也是不好過的,能下此決心,想必也是鼓起了莫大勇氣的,只是此時卻仍是多問了一句,只因有些決定着實關乎人之一生。
如兒靜默片刻,仍是堅定點頭:“還望王爺與青莜姑娘成全。”
“如兒姑娘言重了,你的事又怎叫旁人成全?不過還要靠你自己罷了,今日一別,興許再無相見之日,如兒姑娘多多保重纔是。”青莜笑着搖頭,對面前這人也生出幾分敬意,曾經滄海,又如何甘爲秋水?只是青莜轉念又思及自己的心事,便又只覺得是身在局中着了迷。
蕭硯此刻也算是明瞭了,故而只是嚴肅地點了頭:
“如兒姑娘好好保重。”
之後又叫人備了些銀兩留給如兒,才與青莜一道出了驛館,只是纔出那院落,便見院前立了不少路人,心下不禁訝然,雖不是太久,可自己來到江南之事也非秘密,先前也不見靈璧百姓如何好奇,怎的今日卻都來看熱鬧來了?
“下官見過王爺,”那邊林坦見蕭硯出來,這才走過去行禮笑道,“王爺可是奇怪這驛館前爲何圍了這好些人?”
蕭硯點點頭,又隨口問道:“九瑤姑娘和林侍郎一道回京城嗎?”
“正是,下官已先安排九瑤上了馬車,王爺不會見怪吧?”林坦點點頭,面上笑意更濃。
蕭硯搖搖頭,又只想周遭議論紛紛的路人:“今日初三,百姓不該都留在家中嗎?”
林坦還未來得及作答,那邊靈璧的小縣令已經走過來了,笑呵呵地搶過話道:“王爺莫怪,是那運道之事被大夥兒知曉了,大家這纔想見見王爺尊榮,以表謝意罷了。”
提及此事,蕭硯倒有些尷尬了,回頭看了青莜一眼,纔對着縣令擺擺手道:“也不是甚大事,現今時辰不早,縣令且莫要再送,本王也要啓程了。”
“下官恭送王爺,恭送侍郎大人。”那縣令忙躬身送行,面上含了濃濃笑意。
“縣令也好自爲之,日後何事該爲、何事不該問,也不必本王多提了吧?”笑意點點頭,邊說着,邊將青莜扶上了馬車。
恰是此時,人羣中突然爆出一聲清脆的聲音,很是引人注意:“爹爹,那人不正是那日買了咱們抱住的人嗎?還有那位大姐姐,好漂亮……唔……”
話未說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別胡說!”懷抱孩子的男人突然被衆人注視,也是尷尬不已,頓時臉紅脖子粗起來,“沒……沒什麼……是孩子胡說罷了……”
“王爺還買過你家的抱住?”旁人可不這般以爲,一個個地皆高漲着興致詢問起來。
“什麼時候的事吶?俺咋都不知道呢?”有人好奇。
“王爺還會屈尊降貴地去買爆竹?
怎麼可能啊?”有人質疑。
“不過王爺真是好人吶,給咱做了這麼大好事呢!”有人讚歎。
“就是就是,王爺就是個大好人吶!”有人附和。
只是有沒有答案,答案是什麼,早已不重要了,不管外頭幾人議論不休,蕭硯也已乘上了馬車,不管身後有着怎樣的軒然大波,也不管前方還會有着怎樣的坎坷波折,在這一刻,蕭硯只是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去了,又或者該說只是回來了。
一路走走停停,臨窗賞景,又有佳人作伴,蕭硯倒也不覺得無趣,只是一想起回到京城後將要面對的種種,蕭硯卻已經覺得累了,只是有些東西,終歸想要爭一爭,此事倒無關人心,無關風月,只因你站在這個位置上,看到的自然是這個位置該有的風景,便好比良辰美景,誰不想一睹爲快?
只是有些事卻也註定了不可能一馬平川,而此時正擺在蕭硯面前的正是一件不大不小、不輕不重的問題,先前青莜曾言當朝皇位之爭猶如二龍戲珠,可真正奪得那顆明珠的卻只能是一人,而這人究竟是不是自己,蕭硯自己也是拿捏不準,故而倘若自己是最終落敗那人,身敗名裂早在預料之中,自己想必也不會太過在意,可到了那時青莜又該怎辦纔好?再者自己爭奪皇位,青莜又是如何看待?是同意,還是反對?先前那段時日,自己之所以那般下定決心想要一奪皇位,其中自也有青莜離去的緣故,而此時青莜重又歸來,又是兩情相悅,本該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結局,可若自己真要爲了一爭那皇位而失了這份圓滿,自己又該如何自處?那般結局,又要至青莜於何地?況且縱然得了皇位,得了江山,這結局便是好的嗎?
雖說蕭硯心下百轉千回,更是有諸多疑惑,可見青莜此時也不知爲何模樣很是落寞,蕭硯便愈發問不出旁的話來了。
一路上,蕭硯的思緒百轉千回,卻仍是沒個定論。
罷了罷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也許到了京都這一切便自然而然有了答案也說不準呢,只是蕭硯卻不曾想到,真正的生離死別不過剛剛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