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莜淡淡點頭,心下卻略有忐忑,前次遇見那喚作慕荷的狐妖便正是與太子蕭乾在一處,也不知今日慕荷又在何處,更拿捏不準該如何取回那半仙元。
“青莜姑娘見到吾似很是詫異?”也不管對方是何迴應,蕭乾只自顧自地在青莜身側落座,接着徒然靠近青莜,在她耳旁呼起熱氣,“還是說……青莜在想着慕荷爲何沒和吾一道過來?”
被人戳中心事,青莜倒沒覺得尷尬,只是這人離得自己太近,實在叫人不自在,故而青莜將身子往一旁側了些許,方纔顰眉道:“我此番是隨青雲王爺前來,並非……”
“青莜可記得先前那引路的奴才嗎?”不緊不慢地打斷青莜的話語,蕭乾突然提及另一件毫不相關的事來。
青莜疑惑,不知對方意欲何爲,只得謹慎點頭,卻不再言語。
蕭乾似也並不着急,只擡臂爲自己斟了杯酒,淺酌了片刻方纔在青莜提防的注視下笑道:“那奴才得罪了青莜你,已被吾杖斃。”
杖斃?一瞬間,青莜睜大眸子,難道前一刻還對着自己瞪眼的那人,此刻便已是不在了?青莜對六道輪迴之事倒無甚感慨之處,然聽聞蕭乾把那人的逝去與自己牽在一處,便不得不爲之動容了。
“青莜又在想些什麼?是在自責,抑或不敢置信?”蕭乾饒有興趣地瞧着青莜神色的改變,嘴角仍是那抹戲謔笑意,“吾記得是叫人把那奴才的屍首丟在外頭暴屍三日,以作警示,青莜若是有興趣,吾倒不介意陪青莜去瞧一瞧那奴才慘死的模樣,青莜意下如何?”
青莜確是覺得不敢置信,覺得愧疚和自責,卻是爲着蕭乾這一番叫人手腳冰涼的話語。
“啊,吾怎的忘了,初時杖斃那奴才之時,便該叫青莜去瞧瞧呢,那才叫一個賞心悅目吶。”蕭乾誇張地驚呼一聲,似沒注意到對方神色般接着敘述着。
青莜身形一震,艱難開口,心下更是糾疼:“你怎能……這般?那人何其無辜,”
蕭乾又爲自己斟滿杯酒,卻不急着飲下,而是悠哉遊哉地搖晃着酒杯,因那杯中酒滿溢而滴落蕭乾指尖,最後落在几上:“青
莜果真是不懂吶,雖說青莜這般不食人間煙火,也該是一樁美事,可既是到了這人世,便也該懂這裡的規矩不是?有些固執本不必要,又何必執念於此?”
一瞬間,青莜幾乎被震得面色煞白,不能言語,原對方早已知曉自己的身份?便是因着自己的身份,蕭乾才害了那引路之人的性命嗎?果然……是自己害死了那人?
“哦,吾實在不該和青莜說道這些,雖非尋常之人,卻畢竟只是弱女子,又怎會如吾一般粗鄙?”蕭乾似恍然大悟般懊惱地搖了搖頭,轉而卻是笑開了,“既是如此,吾也該同青莜說些旁的話纔好,青莜可瞧見衆人都是在看些什麼?嘖,那處是兵部尚書,據聞其幺女已近及笄,想必正爲尋個好女婿而發愁呢。還有那處,一品大員左丞相,聽聞有個不爭取的長子,平日除了繁忙公事還要爲個不肖之子勞心費神,估摸着正尋思着該給這兒子按個甚不CAO勞、又油水肥的官職呢……青莜,你可知他們爲何都在看你?”
青莜雖未回神,卻也下意識地順着蕭乾所指之處瞧去,果然見衆人的目光正是落在自己身上。
“人世便是如此,容不得你如蓮脫塵、如月皎潔,縱然你本是這般,也終歸會被那泥潭污了,”蕭乾的眸子徒然變得深邃,甚至還含着些狠絕與摧殘的慾望,“青莜以後終歸會懂,因爲只有懂了,才能在這世間存活,纔有能力保護自己。”
青莜心下茫然,不禁搖頭:“不,我不會懂。”
“不會懂?還是不想懂?”蕭乾咧開嘴笑得開懷,又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青莜,先前吾遣人去接你往東宮相見,你不願,便叫一個不懂規矩的奴才喪了命,然你此番作爲帶來的當真僅此而已嗎?你可曾想現今吾與你坐在此處,又會給你帶來什麼?你不願去見吾,吾便來見你,這般你可滿意了嗎?”
聽聞這些話語,青莜只覺得目眩,這人世之事青莜是當真不知,縱然有所接觸也不過是與蕭硯罷了,而蕭硯待青莜又是一向疼寵至極,又怎會叫她明白世間冷暖?只是縱然此刻覺得倉惶,青莜卻仍難能深切明白,只因有些事未曾經歷,便無法真的懂。
便是此時,那外頭突然傳來皇帝駕臨的呼聲,百官起身恭迎,蕭乾也不例外,只是青莜似仍在震驚之中,竟並未起身,幸而蕭乾一把將青莜拉起,這纔沒失了禮數。
當朝皇帝是個年近不惑的中年男子,瞧着便是偉岸威嚴,一道明黃飄過,人已是身在宴席主座之上,接着自然是一番寒暄,衆人方纔落座,歌舞昇平,霓裳羽衣,青莜也不知自己是何時再度落座,只知再回過神時,蕭乾正含笑瞅着自己,單手更是置於自己身後,雖未接觸,卻也能叫人瞧出曖昧來。
青莜倒不自知,只是想着此刻蕭硯也該是來了,故而擡眸往四周掃去,只見近一日未見的蕭硯此刻正在主座旁與皇帝說着什麼,蕭硯雖態度恭謹,眸子卻是是不是地瞟向青莜這處,眸中更是迸射出些許惱意。
青莜也未瞧出什麼,只是對着蕭硯淺笑開來,在這燈火繁華之下,竟是顯出一份脫塵之姿,叫人移不開目光,而坐於青莜身側的蕭乾也是因着一抹清淺笑意而眸光更深。
卻說蕭硯好容易向皇帝道明瞭這宮宴狀況,方能脫身便急急往青莜這處走來,先前自那主座看去,便見蕭乾正與青莜坐在一處,且兩人捱得極近,蕭乾似還攬着青莜一般,蕭硯自是看不過眼,只是礙於職責所在,纔不得不認下,現今得了空,自然不會容忍此等狀況繼續下去,只是因有了先前青莜那一笑,心下的怒意也是消減不少,此刻在過去的途中方纔細心觀察起來,想來青莜也並非熱心之人,不會待誰都是一般熱情,且細看之下才發現蕭乾不過把手臂置於青莜身後,二人間也並無逾越之舉,只是縱然如此,蕭硯仍是打定主意要將青莜自蕭乾身旁解救出來。
“青莜,你看吾那弟弟,見着了你便什麼都忘了……”蕭乾自然不會忽略蕭硯的動作,見對方已走近,故意湊到青莜耳畔開了口。
青莜顰眉,身子不自禁地向後仰起:“太子殿下請自重。”
此話一出,蕭乾倒是笑了,也不再捉弄青莜,只把身子坐直了,口中吐出的話卻是寒意bi人:“好一朵不染塵埃的白茶,吾倒要瞧瞧這白茶還能盛開到幾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