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北天看着她臉頰上那止不住的燒紅,強忍着笑意從她手上接過筆,“好吧,好吧,不能瞧見就不能瞧見。”
說話間已提筆於那燈籠壁龍飛鳳舞的寫起字來。
鳳凰好似是爲了要增加她之前所說之話的可信度一般,做磊落仰頭望天狀。
皇北天將筆交還給別人,手提着燈籠,輕撞了鳳凰一下,笑盈盈的擠眼道,“你不用這個樣子,我寫什麼你還不知道麼?”
鳳凰伸手擰了他的胳膊一下,重重哼了一聲,“我纔不知道!”
“口是心非!”皇北天兩眼含笑地伸手颳了鳳凰的鼻子一下,跟着在鳳凰發怒前,拉着她大步朝前跑去,“祭祀要結束了,我們趕緊過去!”
只是皇北天眼尖,別人也不差,剛剛還圍繞在花燈攤子前的一堆人轉眼便跑了個七七八八,皇北天生怕別人擠着鳳凰,只能慢下速度來,因而等到他們趕到那許願河旁時,河面上已然開遍了水蓮花。俱是河邊之人放下的花燈,蓮花模樣,花心指頭長一截蠟燭,燭火搖曳,顫顫巍巍成一團,花燈亦是顫顫的攜着許願之人內心最美好的願望順着水流朝那遠方飄去。
“沒趕上第一批!”皇北天看着那水面上開遍的水蓮花語氣不無懊惱道。
鳳凰倒是十分淡定,“趕什麼第一批,許願不都是心誠則靈的麼?”說話間已然扶着皇北天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蹲下了身去,將手中的花燈放到了水面。
“你讓我幫你放就是了,你自己蹲下去做什麼?你身子又不方便,這樣蹲下去多累?”皇北天見她這樣又心疼的嘮叨了起來。
鳳凰拉着皇北天一起蹲下身來,“這許願怎麼能讓別人幫忙?別說廢話了,趕緊將你的花燈放下去,要不然我的就要跑遠了。”
皇北天聞言這纔不再嘀咕,將手中的花燈放入水中,笑道,“放心吧,跑不遠。”話音剛落,擡手就是一揮。
本不遠不近綴在鳳凰花燈後頭的皇北天的花燈立時趕了上去,力道剛剛好,在兩盞花燈並駕齊驅的時候,皇北天的花燈減下了速度。
鳳凰嘴角噙着笑意,看着那兩盞比肩而行的花燈順着水流逐漸飄遠,遠遠看去,竟仿若天邊星辰一般。
“走吧。”皇北天怕她蹲久了難受,託着她的腰將她扶了起來。
兩人相攜着順着人羣往回走。
“要去朱雀樓麼?”皇北天伸手輕輕一拂,拂開一個不停要往這邊擠的肥胖女人,柔聲問道。
鳳凰瞧着這一路已經不知道第幾個往皇北天身邊擠的女人,也不吃醋,只覺得好笑,“你確定你能安安全全的將我帶到朱雀樓?我怎麼瞧着你怕是才走到半路就要被人給生吞活剝了啊。”
皇北天咬牙,“回頭讓莫紫萱立刻給我換個皮子!”
“幹嗎要換?”鳳凰斜眼睨着他,要笑不笑道,“你如今的樣子多秀色可餐啊,瞧着你我每頓還能多吃半碗飯呢。”
皇北天哽了一下,半晌才哼笑了一聲,不緊不慢道,“既然你說每頓多吃半碗,那即日起每頓我都會盯着你將那半碗吃下去的。”
鳳凰,“……”難道她剛剛說的不是玩笑話?
只是很顯然,無論是不是玩笑,小心眼的皇北天已然打算將其變成事實,以此來懲戒鳳凰隔三差五對他的各種嘲笑。
兩人交頭接耳的討價還價着半碗飯的問題,不知不覺的便走到了朱雀樓下。
相比於祭月,這中秋登高望月的風俗鳳凰還是知道一些的,她記得她曾經在書中看過這麼一段話,“王孫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樓,臨軒玩月,或開廣榭,玳筵羅列,琴瑟鏗鏘,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歡。至如鋪席之家,亦登小小月臺,安排家宴,糰子女,以酬佳節。雖陋巷貧寠之人,解衣市酒,勉強迎歡,不肯虛度。此夜天街買賣,直到五鼓,玩月遊人,婆娑於市,至晚不覺。”
這樣一段文字不需要翻譯便已然可以從中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熱鬧氣氛,也難怪這中秋夜不僅被稱爲“團圓夜”,還被稱作爲“歡樂之夜”。
“我以爲這街上已經夠熱鬧了,沒想到這朱雀樓還要更甚一籌。”鳳凰仰頭看着那裝點的仿若九天宮闕上的琳琅仙苑一般的朱雀樓,忍不住嗟嘆道。
“整個臨安年輕一輩的王孫公子,富家巨室都齊聚在這裡,能不熱鬧麼?”皇北天將一張銀票遞給了門旁侯立的一個小廝,牽着鳳凰的手隨着一個另外一個小廝朝裡走去。
鳳凰沒瞧見那銀票的面值,但看着並不像是平日裡用的一百兩,便隨口問道,“這入場券要多少錢?”
皇北天眉頭也不動一下的淡淡道,“一千兩一個人。”
鳳凰,“……這朱雀樓是想搶錢吧?”
皇北天輕輕一哂,“這貴也有它貴的道理,回頭你就知道了。”
鳳凰本要撇嘴,可看着前面明顯已經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卻始終滿臉帶笑還不時恰到好處的提醒他們小心腳下的小廝,卻又有些深以爲然。連一個小廝都如此有職業素養,看來這朱雀樓的確是有兩把刷子。
既然是要登高望月,那自然是要上樓的。鳳凰之前在底下瞧着這朱雀樓建得便有些古怪,上來一看卻是不由瞠目結舌,這分明就是一個露天餐廳吧!
只見那繞着正中堂屋四周的平臺正好呈一個圓形,邊沿是約莫半人來高的橫欄,上面懸掛着五彩的絲絛,頂上沒有屋頂,但一頂頂孔明燈正飄飄蕩蕩的浮在上頭,只以一根根纖細的繩子繫於各處,一張張或圓或方的桌子正錯落的擺於其中,鳳凰她們上來的時候已坐了半滿,有和她們一樣雙雙前來的,也有吆朋呼友的拼了一大桌的。
這一刻鳳凰簡直要懷疑,這就朱雀樓的設計者是不是也是同她一樣,是穿越而來的了,不過很快她便定下了心神,無論那人是不是穿越而來,都與她沒有任何關係了,她如今要做的是低調的和皇北天隱姓埋名,而不是爲了一個未知的“老鄉”而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兩位要吃點什麼?”店小二很快就抱着菜單上來了,與菜單一道送上來的是兩碗湯和一盤子碼成蓮花狀的月餅。
鳳凰以前沒來過這裡,便將點菜的事情交給了皇北天,正好她如今有些肚子餓,便端起那湯喝了兩口,準備墊墊肚子。這一刻不由詫異,竟是十分適合孕婦喝的當歸紅棗阿膠桂圓烏雞湯。
皇北天將點好的菜單遞給那店小二,笑着比了比自己面前的湯碗笑道,“我這個大補的。”
鳳凰聞言立時連連咂舌,“這知道我懷孕便也罷了,居然還能看出你受了傷,需要大補?”
皇北天拆了一個月餅遞了過去,笑道,“所以才說貴也有貴的道理。”
鳳凰接過那月餅,咬開一看發現是她喜歡的玫瑰餡,便歡歡喜喜的吃了,嘴裡好奇的嗚嗚嚕嚕問道,“這朱雀樓的設計也太特別了吧?只怕放眼三國也找不到另一家類似的了。”
“聽說是近些年改建的,”皇北天回憶着自己所知道的信息,解釋道,“出主意的是她們家的五小姐,據說原本是個傻子,某天落了水差點被淹死,再救起來後便突然開了靈智,曾有人斷言她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經商奇才。”
鳳凰有些無語,她現在越發肯定那人也同她一般是個穿越者了,不過儘管如此,她也沒打算去見那人,只輕描淡寫的將話題帶過。
不過還別說,這朱雀樓改建的的確很有意思,這露天餐廳也就罷了,那中間的堂屋四面本是一排排摺疊門,如今俱已被卸下,改掛上煙霧一般的薄紗,數十數個身姿曼妙的女子正於其間表演,有擊鼓的,有吹拉彈唱的,有翩翩起舞的,可讓人驚訝的是,這麼多人,這麼多樂器湊在一起卻並沒有給人鬧哄哄的感覺,反倒讓人感到一種愉悅的歡樂氣氛。
皇北天點的菜很快便被送了上來,鳳凰一邊欣賞着那朦朦朧朧頗顯神秘的表演,一邊滿臉歡喜的大快朵頤,嘴裡還模模糊糊的說着話,“早知道有這麼個地方,就該將紫萱她們一道帶來了,她們幾個最喜歡這種新奇的地方了。”
“安心吃你的吧,之前進來的時候我已經讓人去尋她們了,”皇北天有些無奈的笑道。
鳳凰三兩口將嘴裡的東西嚥了下去,朝他露齒一笑,比了比他面前酒杯,問,“你這喝的是什麼?好香。”
皇北天將還剩下半杯的白玉盞遞到鳳凰鼻尖,讓她就近聞了聞,笑道,“這是桂花釀,中秋節的時候每家每戶都會飲這個。只是雖說都是桂花釀,這朱雀樓的卻肯定非比尋常,反正就我而言,以前是從來都沒有喝過比這個更渾厚醇美的桂花釀的。”
鳳凰長長的嗅了一下,幾乎恨不得將鼻子都塞進那白玉盞中,“我也從來沒有聞過這麼綿長沁香的桂花酒。”
皇北天看着她那垂涎的模樣,搖頭失笑道,“你現在不能喝,回頭我們離開的時候,買上幾壺帶着,等到你過幾月將寶寶生下來,屆時再讓你喝個痛快。”
鳳凰小雞啄米一般點頭,“到時候弄個火鍋,再配上這個桂花酒,嘖嘖,想想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說起來你那火鍋如今已經在華邵遍地開花了,”皇北天聽她提起那火鍋,一臉與有榮焉的笑道。
鳳凰撇了撇嘴,“早知道我當初不該直接送,而是要技術入股,這樣火鍋遍地開花的時候,我也就有很多很多錢了!而不是像如今這樣,只能白聽聽。”
皇北天發現鳳凰嘴巴里經常會蹦出某些古怪的詞語,不過如今他已經很是習慣,並能根據彼時的語境大概猜出其具體的意思了。聞言他笑道,“你又不缺錢,就算抽成給你,也不過是在你的存款上加個數字罷了。”
“難道還有人嫌錢多麼?”鳳凰聽罷卻是白了他一眼。
皇北天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表情道,“那我回頭將我手上的錢全部轉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