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一下子被那道驚雷給驚醒過來,在水裡疾走幾步,朝皇北天追去,邊還大聲喊道,“皇北天!”
皇北天倏然回頭,臉上的期待壓都壓不住。
鳳凰被那雙灼熱的眸子燙了一下,忙垂下眼睫,低聲道,“外面在打雷,你等一下再出去。”
皇北天眼眸中的光亮復又一點點黯淡下去。
鳳凰見他又轉過頭,頓時急了,她雖有心要離開皇北天,卻如何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有危險,頓時又疾走幾步想要追上去。
卻還未靠近便聽到皇北天低聲吼了一句,“別過來!”
鳳凰從未被皇北天吼過,不由一怔,那擡起的腳便再也邁不出去。
皇北天也反應過來自己情緒失控,但他無法剋制自己,更怕鳳凰的靠近會讓他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此時的他內心滿是絕望和痛苦,可儘管如此,他也捨不得傷害鳳凰一分一毫。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微壓下滿腔的情緒,低聲道,“我知道了,我會等雷聲過了再出去的,上頭涼,你回去泡着吧。”
他說着像似爲證明自己的話一般,舉步過去抽過衣架上自己的衣裳就披在了身上。
鳳凰見他如此心中又是一陣難受,她現在寧願皇北天狠狠的罵她,也不希望他還這麼心心念唸的記掛着自己。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臉,只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惡毒的女人,心中滿滿都是自我厭棄。
“去溫泉泡着吧,上頭涼。”沒聽見鳳凰的腳步聲,皇北天又低聲說了一句,卻始終沒有回頭看鳳凰一眼。
鳳凰看着他一瞬間變得蕭索晦暗的背影,心中一陣陣絞痛,卻還是恩了一聲,扭頭往溫泉裡走。
還未邁入水中便聽見皇北天的腳步聲。夏日的雷打過一陣很快就會歇下去,這一次,皇北天沒有再遲疑,擡腳就直接朝外面走去。
鳳凰聞聲扭過頭,就那般眼睜睜地看着他一步步的走出了自己的生命。
外頭雷聲已歇,暴雨卻一如既往,那雨勢極大,雖下了許久,依然無絲毫的緩和,那架勢直若天被捅破,天河之水直接傾倒下來一般。全世界在這暴雨如傾中都是安靜的,因爲轟鳴的暴雨聲早已吞噬了所有。
因着之前皇北天的吩咐,小廝和侍女都已經離開了,外頭空蕩蕩的一片,除了雨還是雨。皇北天看也不看旁邊的雨具,就那般恍恍惚惚的直接踏進了如瀑雨簾中。那雨實在太大,縱使府中有排水溝,卻還是汪了深深的一層積水,皇北天腳剛踏下去就被那積水給覆蓋了腳背。
腳尖的冰涼讓皇北天微微回過一些神,他腦中第一個浮現的念頭竟然是等下鳳凰該怎麼回去?待他從雨具旁邊發現了雨鞋,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卻是苦笑一聲,再不回頭的舉步朝前走去。
雨勢兇猛打在身上就好似一根根鞭子在抽,裸露在外的皮膚一陣漫過一陣的刺痛,可這份疼痛卻比不上心口的萬分之一。他茫然的走在暴雨中,一時間竟不知該往哪裡去。這明明就是他的府邸,這明明就是他的家,可是這一刻,他卻有種無處可歸的感覺。
他心中又是疼痛又是絕望,卻不知道該去怪誰怨誰,腦海裡一幕幕都是過往,一幕幕都是曾經,那些歡喜的,那些雀躍的,那些怦然心動的,那些喜難自抑的,無一不和鳳凰有關。可是如今兩人之間又該何去何從?
如鳳凰所願放她離開麼?不,不行。他做不到,只要一想到鳳凰就此離開他,他就恨不得立即死去。鳳凰早已成爲他骨血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哪怕如今強行留下她會讓他痛的幾乎無法呼吸,卻還是無法下狠心去割捨掉。
可是留下又要怎麼辦?皇北天一想到那個孩子,一想到有別的男人碰過他的凰兒,頭就劇烈的疼痛起來。他還記得自己親吻凰兒時,凰兒臉上胭脂一般的薄紅,他還記得自己輕咬凰兒的耳垂時,凰兒小可憐一般的微微顫慄,他還記得自己擁抱凰兒時,凰兒如水一般癱軟在他懷裡的綿軟身子,他記得凰兒身上的每一條曲線,他記得凰兒情動時的每一個表情,他記得凰兒衣衫下的肌膚是如何的細膩如雪,他記得凰兒在自己的挑逗下如何吐氣如蘭,他記得,他都記得,可如今再想起這一切,他都會想到這些俱曾展露在別的男人面前過,想到有別的男人看過他的凰兒情動時候的瀲灩風情,他滿腔滿眼都充斥着毀滅一切的狂暴。
“啊!!!”皇北天一拳擊在路旁的一棵參天大樹上,滿臉痛苦的揚天長嘯。
“主子,您沒事吧!”隱在暗處的影衛早就發現自家主子不對勁了,但因爲沒有得到吩咐,未敢擅自出現。可如今藉着微光瞧見自家主子滿手的鮮血混合着雨水不要錢似的往地上淌,他們哪裡還藏的住!
皇北天頭也不回的怒吼道,“滾!”
那影衛卻是不肯,而是更上前了一步,憂心道,“主子,您手受傷了,屬下替您包紮一下吧?”
雨聲震天,影衛需扯着嗓子大聲嘶喊,方能將這一句話清晰的傳到皇北天的耳中,皇北天卻是揮手一道掌風,再次厲道,“滾!”
他武功本就高出影衛許多,如今這一下又是盛怒之下甩出的,那影衛幾乎是立時便被他一掌給甩出去老遠。
“哇”的一聲,倒地不起的影衛吐出一口鮮血。
其他潛伏在暗處的影衛全部冒了出來,除了一個跑去看那受傷的影衛,其他的則全部朝皇北天靠近,“主子,得罪了!”
“你們幹什麼!”皇北天抖肩甩掉扣住他肩膀上的一隻手,旋身擡腳就將那人踹了老遠。
“主子,您的手受傷嚴重,急需包紮。而且今夜是雷雨夜,外頭危險,您還是趕緊回屋吧。”其中一個影衛架住皇北天攻來的拳頭,大聲解釋道。主子在這外頭已經徘徊了好久,天知道什麼時候會一個雷劈下來。
皇北天卻好似被他們的攻擊刺激出了狂性,不僅對影衛的解釋充耳不聞,還在一個錯身的時候一把抽出了一個影衛腰間的佩劍。利劍出鞘,帶着凌厲的寒氣,直直刺向圍在四周的影衛。
影衛們心中暗呼糟糕,主子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怕是發狂了。卻也沒法,只能硬着頭皮接招,其中一個邊還揚聲道,“躲在一旁看什麼熱鬧,還不趕緊出來幫忙!”
剩下躲在暗處的影衛見勢不對這才紛紛跳出來幫忙。
一時間足有二十來個影衛將皇北天團團圍住。這些影衛自小就被嚴格訓練,單個拎出去哪個都是絕頂高手,他們平日裡又常在一起練習,配合自然默契,如今合在一起自然比一旁的高手要更加的厲害。
但皇北天如今狂性大發,出手又快又狠,一劍揮去如瀑的雨幕都被他狂暴的劍氣給生生割裂開來。影衛們不敢硬接,只能一邊避閃,一邊從旁偷襲,卻也是電閃雷鳴,海風呼嘯,山河傾塌,火山爆發一般的激烈。
不過短短時間,二十來個影衛身上紛紛掛了彩。皇北天卻是越打越起勁,好似要趁勢將滿腔無可宣泄的憤怒都全部發作出來一般。影衛們心中暗暗叫苦的同時又是大急,這雷雨天在外頭本就危險,如今主子還拿了把劍,這不等着被雷劈麼?可自家主子的武功實在太高,他們又不敢下死手,一時之間便有些僵持不下。
正在這時,不知是誰忽然喊了一聲,“王妃來了。”
就這一聲,風停,浪止,雷電歇。
一個影衛趁勢在皇北天后頸敲了一下,“哐當”一聲,皇北天手中的利劍掉落,身子跟着軟到下去,旁邊的影衛趕忙伸手扶住。
“送哪去?”
“先送回書房吧。”
“不送王妃那裡去麼?”
“你白癡啊,主子明顯和王妃吵了架,現在送去,是想將王府給拆了麼?”
“呃……”
“話說剛剛是誰喊的王妃來了?”
“……是我。”
“好小子,夠機靈的啊!”
嘰嘰咕咕的影衛們將皇北天送到了書房,他們沒敢下重手,皇北天只暈了一會就醒了過來,睞眼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在書房,而他面前插蘿蔔似的跪了一地的人。
“屬下等冒犯主子,請主子責罰。”影衛們見皇北天醒來,紛紛請罪。
皇北天看着影衛們滿身掛彩,狼狽不堪的模樣,按了按抽痛的額角,擺了擺手,“行了,下去吧。”
影衛們心中鬆了一口氣,這才退了下去。
一旁的貴喜偷眼瞧了皇北天的臉色一眼,小聲問道,“主子,您身上的衣裳都溼透了,可要重新沐浴一番?”
皇北天卻是搖頭,“不用了,你也出去吧。”
“可是……”貴喜有些遲疑。
皇北天撩眼看了他一眼,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可貴喜還是被嚇得腿軟了一下,不敢再囉嗦,忙不迭退了出去。
剛剛和影衛那一通打鬥,皇北天內心的怒火已被髮泄的差不多,如今轉而代之的卻是深深痛苦和絕望,他癱在在木椅上,一動也不想動,只望着那微微躍動的燭火,一夜無眠。
這邊皇北天一夜無眠,那邊鳳凰也是一夜沒睡。皇北天離開後,她在溫泉裡泡了許久,若不是青玉覺得有些不對勁,跑來看她,只怕她就那般一直泡下去了。青玉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憑着伺候鳳凰的經驗察覺到鳳凰有些不對勁。可看着鳳凰的臉色,她又不敢問,只能嘟嘟囔囔的埋怨鳳凰不愛惜自己,身子都被泡的皺皮了。
鳳凰對她的嘀咕充耳不聞,神情始終有些怔然,也不知在想什麼,後來回了小築,上了牀,她仍是如此,在打發了青玉等幾個丫頭後,她甚至就那般在牀上呆呆的坐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