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被這外頭的節日氣氛所感染,鳳凰竟一掃自來到華邵後的悒鬱沉悶,有種尤爲開懷的感覺,連帶胃口也好了起來,兩個巧果和一碗花粥全部進了她的肚子,一盤子點心也被她吃了三分之二。
“你這樣吃不飽吧?要不再叫點?”鳳凰沒想到自己居然吃了這麼多,掃了那空了一大半的盤子,開口問皇北天。
皇北天拿着筷子夾了盤子中的點心放在鳳凰碗裡,輕扯了下嘴角,“你吃吧,我回來的時候在宮裡吃過了。”
鳳凰聞言這才老實不客氣的將盤子裡的點心全部掃進肚子裡,皇北天見狀有些好笑,“這麼喜歡這點心?已經很久沒見你胃口這麼好了。”
鳳凰點了點頭,包着一嘴巴點心含含糊糊道,“還不錯,酸酸甜甜的。”
皇北天唔了一聲,揚聲喚了一聲店家。
那邊一直小心翼翼的留意這邊動向,就怕伺候不周的婦人聞聲立刻三兩步的就走了過來,福身道,“不知貴人喚小婦人何事?”
皇北天比了比已經空空如也的盤子淡淡道,“拙荊很喜歡這點心,不知可否將這點心的製作方法告知?當然,也不會讓你們白虧,就二十兩銀子如何?”
那婦人聞言先是呆了一下,隨後一臉誠惶誠恐的擺手,磕磕巴巴,“不,不用,不用了,這點心,這點心的製作法子也,也不是多稀奇,民,民婦讓小女將,將法子告訴兩位便是。”要知道二十兩銀子那可足夠一個四口之家過上三年了!
皇北天卻不容她拒絕的直接掏了兩個十兩銀子的銀錠放在桌面上,淡道,“回頭我會派人來和你家女兒學習。”
說罷便偏首對鳳凰柔聲道,“現在走麼?”
鳳凰恩了一聲,站起身,笑着朝那婦人點了點頭,便與站起身的皇北天並肩出了攤子,徒留下那婦人呆呆說了一聲,“兩位貴人慢走。”
鳳凰兩人出了攤子便順着人流方向往前走,皇北天怕她被人擠着,一出來便環着她的腰,鳳凰吃的有點撐,便也就懶得掙扎了。
“浪費那個錢幹什麼,指不定吃個兩次就膩了,”鳳凰一邊東張西望,一邊隨口道。
皇北天看着她好奇的小臉,冷硬的面龐化成一片柔軟,溫聲道,“你既喜歡吃,哪怕二十兩銀子吃一頓又何妨?”
鳳凰嗤笑了一聲,絲毫不買賬的哼卿,“說到底其實就是你人傻錢多。”
皇北天被她說的笑了起來,倒也不生氣。
此時街上的人非常的多,各種吆喝聲,說話聲於耳邊漫過,宛若澎湃的潮水涌過,擁擠在一處的行人摩肩擦踵,更好似那沙丁魚罐頭中的沙丁魚一般。可讓鳳凰奇怪的是,以她和皇北天爲中心的四周卻始終會空出兩人寬的距離。
鳳凰起先沒注意,待走至街心,四周的行人因過分擁擠而謾罵成一片時,就由不得她不注意到了。
“咦?”鳳凰四下扭頭看了看。
皇北天一直注意着她,見她面露疑惑的扭頭,立刻就出聲詢問,“怎麼了?”
鳳凰伸手比了比四周的空隙,沒說話,只一臉困惑的歪着頭。
皇北天被她這個動作逗笑,曲指在鳳凰腰上捏了一把,笑道,“笨蛋,你到現在才發現啊,我一直用內力隔着他們靠近呢。”
鳳凰不防他突然捏自己腰上的軟-肉,癢的腿窩一軟,差點沒摔倒,萬幸皇北天一直環着她,關鍵時刻將她一把撈住。鳳凰被他氣的要死,也還擊的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隨後想到掐胳膊皇北天根本不會覺得疼,復又在皇北天的精瘦的腰上也掐了一把。
皇北天微顫了一下,垂眼看向鳳凰,板着一張臉道,“大庭廣衆的,夫人莊重一點。”
鳳凰,“……”
皇北天看着鳳凰不善盯着他的視線,忽地笑開,“好吧,爲夫也莊重一些。”
鳳凰咬牙半晌,最後決定還是不要和這個厚顏無恥的傢伙計較了,沒得惹自己白生氣一場。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的這會,忽地有一道怯生生的嗓音於他們旁邊響起,“大哥哥,大姐姐,要買花麼?”
兩人循聲偏眼看去,便見一個瘦骨伶仃的半大女孩不知何時鑽到了他們身邊。女孩手中挽着一個花籃,籃子裡整齊碼放着各種各樣的鮮花,看那鮮花密集的程度也可知,今日這七夕雖熱鬧,但女孩的生意卻並不甚好。
也許是因爲懷了孩子,又也許是因爲驀然閣裡也有許久這樣的孩子,鳳凰瞧着面前這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女孩,不由生出一絲惻隱之心,正待說話,一旁的皇北天忽地穿過她於那花籃中一番撥弄,隨後挑出一朵鮮豔欲滴的玫瑰,擡手別在鳳凰發間。
“這個多少錢?”皇北天含笑看着鳳凰如雲鬢髮間的那一抹鮮豔,開口詢問道。
皇北天和鳳凰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小女孩有些害怕,垂着眼睫小小聲道,“五個銅板。”說完怕兩人覺得她賣得貴,又懦懦的比着籃子中的幾種花,低聲道,“那個比較少,所以會貴一些,這幾種比較便宜,只有兩個銅板。”
鳳凰身上自然不會帶錢,於是她再一次的將手伸到了皇北天的腰間,摸了摸,摸出一角銀子遞給那個小女孩。
小女孩一瞧,頓時紅了臉,磕磕巴巴道,“我,我找不開。”
鳳凰溫聲笑道,“剩下的就當打賞好了。”
小女孩聞言眼睛頓時一亮,隨後又慢慢搖了搖頭,小聲道,“不行,爹爹說了,做人要講誠信,不可以隨便訛人家銀子。”
鳳凰原本只是覺得這小女孩瞧着挺可憐的,此時聽聞她的話,不由高看她一眼,只可惜驀然閣不在這裡,要不然這女孩倒是個好苗子,想到這心中立時有些惋惜,面上卻任舊和善笑道,“那這樣好不好,我將你籃子中的所有花買下。”
小女孩眼中動搖了一下,跟着還是搖頭,“這一籃子花也用不了這麼多錢的。”
“那便連你那個籃子一起買下便是,我們買了花也沒地方放,正需要一個籃子,如此算來也差不多了。”一旁的皇北天淡淡道。
皇北天的威壓除了鳳凰向來是無差別待遇,那小女孩聞言立刻不敢再推辭了,吶吶的接過銀子並將手中的花籃遞給了鳳凰,小聲卻感激道,“謝謝。”
鳳凰接過花籃摸了摸她的頭,笑道,“沒事,快回去吧,銀子裝好了,這街上人多,小心別被人給偷了。”
小女孩重重的點了點頭,再次道了一聲謝,這才轉身離開。還別說,她長得瘦小也有瘦小的好處,只見她往那人縫中一鑽,不過眨眼便消失了蹤跡。
皇北天看着她手中那一籃子無用的鮮花,寵溺笑了一聲,搖頭道,“人傻錢多。”
鳳凰一把將那花籃塞在他手中,哼了一聲,“又不是我的錢。”
“爲夫的難道不是夫人的?”皇北天挑眉道,說着又垂眼看向被強硬塞入他手中花籃,無奈道,“那小女孩既不肯收,等她走的時候,你將銀子偷偷塞入她籃子裡便是,何苦買這一籃子無用的花?”
鳳凰聞言卻是淡淡道,“她既要勞有所得,我爲何要用這種法子去折辱她?窮人也有窮人的骨氣。”
皇北天聞言一怔,半晌始才含笑望向鳳凰,半是驕傲半是感慨道,“夫人果然是個與衆不同的奇女子。”
鳳凰懶懶哼了一聲,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他一眼,“你就算再拍我馬屁,我也不會給你錢的。”
皇北天再次怔愣,隨後哈哈大笑。
好在這街市上實在是人聲鼎沸,要不然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大笑,肯定會被人當成精神病發作。不過周圍還是有一些靠的近的人已是頻頻側目了。
鳳凰實在不想跟着他一起被人當猴子一般打量,自己有孕在身,又不能單獨行動,只能忙拉起他往一邊擠去。
“磨喝樂,磨喝樂,最新款式的磨喝樂,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剛擠了一段路便聽見一道洪亮的吆喝聲。
因是從未聽說過的物什,鳳凰不由略緩下腳步,好奇看去,便見一個店鋪門口支了一個大木架子,上面擺放着各式各樣小孩形態的塑像,大小不一,小的約莫手掌大,大的卻足有一個真人童子般大小。
賣塑像的是一個長相精明的中年男子,見鳳凰皇北天兩人衣着華貴,氣度不凡,立刻便笑着招攬道,“這位夫人,今日七夕,買個磨喝樂沾沾節氣吧,小店可是什麼材質、什麼模樣的磨喝樂都有呢。”
鳳凰走過去隨手抓起一個,但見那塑像雕成一個手執蓮葉的小童,小童身體乃是上等的象牙,而他手中的蓮葉竟是一塊碧玉,再看那雕刻,從小童的容貌到身上華美的衣衫無不精細非常,仔細瞧去甚至可以看見那衣衫上點點衣褶。
“夫人真是好眼力!您手中的這個磨喝樂雖尺寸不大,卻是我這裡最爲貴重的一個,”中年男子瞧見鳳凰拿起的那個,眼睛立時一亮,滿面帶笑的指着那磨喝樂介紹道,“您瞧這象牙,這碧玉,那可都是定定極品的料子,您再瞧這雕工,帝京巧匠坊出品,絕對的精品。”
“喜歡?”皇北天不理那喋喋不休的男子,垂眼看向鳳凰,柔聲問道。
鳳凰嘴脣微掀,正要說話,卻被一道蠻橫的嗓音給強行打斷,“老闆,她手中的這個磨喝樂我要了!”
這攤子上只鳳凰和皇北天兩人,這個“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鳳凰蹙眉轉過頭,卻是差點沒被閃瞎眼,那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容貌瞧着倒還算不錯,但眉眼間的驕矜之色卻使得她看上去十分的兇惡,看得出來她家境非常的好,滿身綾羅綢緞不說,頭上也是滿布各種各樣的金飾珠翠,被那明晃晃的日光一打,直能閃瞎鈦合金眼。
那婦人見鳳凰看她,離開時便凶神惡煞道,“看什麼看,沒看過貴人麼!快把那磨喝樂放下,本夫人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