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只睡了小半個時辰便醒了過來。彼時天光大亮,離日落尚遠。
聞聲進來的青玉有些驚訝,“王妃,您怎麼就睡這麼一會兒?”
“怕睡久了晚上睡不着。”鳳凰淡淡道。
青玉卻有些不信。自家閣主自懷有身子以來一直就十分的嗜睡,基本就不存在什麼睡不睡得着的問題。再說她剛剛雖小睡了半個時辰,可神容間仍是倦倦,明顯就是一副沒有睡飽的模樣。
心中雖如是嘀咕,面上卻是不露,“那我去給您打盆水來,您洗個臉再醒醒神?”
鳳凰唔了一聲,又淡淡吩咐了一句,“順便讓人將管家喊來。”
青玉聞言幾乎是立即就了悟過來她爲何睡不好,不過卻並未說什麼,只輕笑着應了一聲,去了。
徒留下被她那一聲笑給弄的有些訕訕然的鳳凰。
管家自鳳凰於前幾日那次當衆立威後,一直十分乖覺,聽聞鳳凰找他,第一時間便趕了過來。
“王妃,您找老奴?”一進來便恭敬的行了個禮,隨後才賠笑問道。
鳳凰正端了茶慢慢啜飲,聞言微一頷首,面色平靜的問道,“可有皇北天的消息了?”
管家一聽他問王爺,立時苦了臉,搖頭道,“回王妃的話,還沒有。”說着怕鳳凰責怪他辦事不利,他又解釋的補充了一句,“因爲不能暴露王爺失蹤一事,侍衛們只得暗地裡慢慢探尋,但這幾日始終未曾有人見過王爺露面。”
鳳凰放下手中茶盞,沉吟着開口道,“有沒有這個可能其實人並不在京中,而是早就出京了,所以才尋不着人?”
管家聞言卻是再次搖頭,“老奴一早就命人私下裡去問過了,並未曾見過王爺出京。京中守城的將士很多都是王爺的老部下,王爺若真的出京,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那皇北天可有十分交好的朋友?”鳳凰想了想又問。
管家想也不想的回道,“柳飄柳公子。”說着他微一停頓,又道,“說起來以前柳公子基本每日都會來府上的,可是這次王爺班師還朝後,柳公子卻不知因何緣故不怎麼來了。”
鳳凰已經很久沒聽過柳飄這個名字了,一時間不由怔了一下,腦海中立時浮現出一個姿態謫仙卻心思陰沉的男人。說起來柳飄之前曾有爲數不短的一段時間都客居在她的三公主府,但她和柳飄的兩人間的關係卻始終比冷開水還要冷淡幾分。
鳳凰不得不承認,她從來都看不透柳飄,但前世養成的危機意識卻告訴她,這個男人很危險。
“那你就派人暗地裡去柳府問一下吧,”鳳凰不怎麼抱希望道。
柳飄不喜歡她,她一直都知道,柳飄不希望她和皇北天在一起,她心裡也若有所覺,因而柳飄若果真知道皇北天的下落,估摸着也未必會告訴她。不過既然都提起了這人,也只能派人去問上一問,反正也不要她親自去問。
管家應了一聲。
鳳凰又想起一事,“以後但凡有人遞帖子來拜見本妃,一律以本妃身體不適推了。”
之前那種讓人糟心的宴席她可不想再經歷一次。反正既然是遞帖子進來,那身份肯定是低於自己的,不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至於會不會遭人詬病,她也懶得去管,這個王妃她本也做不長。
皇北天這麼久沒回來想來應該是死心了吧。
見不見客是內宅的事,管家也不好置喙,聞言應了一聲。
鳳凰想想沒什麼事了,便道,“那你先去吧。”
管家聞言卻並未立即離開,而是略遲疑了一會開口道,“王妃,老奴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說。”
鳳凰撩起眼皮瞧他一眼,淡道,“但說無妨。”
管家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這才言道,“以前因爲王妃您還沒有過府,府中沒有正經的女主人,因而管家一事一直是由李側妃把持,陸側妃和莫側妃從旁協助的,如今您既已被冊封爲正妃,這管家一事您還是應當抓起來纔是。”
說着他偷眼覷了鳳凰的臉色一眼,又續道,“按說這事不該老奴多嘴的,只是如今王爺不在府中,眼見着這一季度的月錢又將到了發放的時候,偏李側妃又被禁了足,因而老奴才斗膽多這一句嘴。”
鳳凰並沒有將這個王府當成是自己的歸宿,因而自然不願意當這個家,“不是還有陸側妃還有莫側妃麼?讓她們接管這事便是了。”
“這……”管家有些猶豫。
鳳凰淡淡瞥他一眼,“有事直說就是。”
管家告了聲罪,“老奴說句僭越的話,這中饋一事向來是由府中女主人主持的,王妃您即便不耐煩,也不能就這般丟手不管,畢竟這關係着您以後在府中的威信。當然,您身子不適,不宜過度操勞,也可指派陸側妃和莫側妃協助於您,但直接丟手給她們卻是萬萬不可的。莫側妃的性子直爽,向來不耐煩管這些,陸側妃爲人倒是謹慎細緻,但卻太過小心翼翼,因而還需一個人在上面鎮着纔是。”
鳳凰懂他的意思了,這管家就跟管企業一樣,上面得需一個壓得住人的拿主意,陸冰兒性子綿軟自然不合適,莫紫萱倒是有幾分威嚴,無奈性子懶散,根本就不高興管這些,因而以前這管家一事便落在了李珍頭上。如今李珍被禁足,放眼府中自然也就只有她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鳳凰是真不想管這些,無奈管家今天看來是鐵了心要她接這個攤子,無法,只得擺手道,“知道了,回頭將賬冊送我這裡來便是。”
管家臉上這才露出幾分喜意,告了聲罪去了,少頃便有幾個丫頭捧了一堆賬冊過來鳳凰這邊。
鳳凰眼皮也不撩的淡淡道,“放那桌上吧。”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隨後便是告罪離開聲。
鳳凰雖一直懶懶的躺在貴妃榻上沒有擡眼,卻感覺到那幾個丫頭並未全部離開,不由偏轉頭看去,便見一個略有幾分眼熟的丫頭正站在不遠處。
“怎麼,還有事?”鳳凰蹙眉道。
那丫頭福了福身,低眉垂眼道,“奴婢秋紋,是李側妃身邊的丫頭。我家側妃聽說王妃您要接掌中饋,怕您有些事弄不明白,特命奴婢來協助您。”
她說的平靜,心中卻是十分不甘。這幾日眼看着就要到月錢發放的時候,她家側妃因被禁足不能出來,便命了她去拿賬冊,豈料竟被管家給壓下了,說是這以後的中饋都由王妃執掌。這別說是她家側妃,便是她也不可能願意。畢竟她協助她家側妃執掌中饋的時候可是從中撈了不少油水,也因着這份差事讓府中衆人都不得不高看她一眼,如今卻是說被剝奪就被剝奪,她如何能甘心?
鳳凰聞言這才反應過來這丫頭爲何看着眼熟,不過她並未因爲她是和自己不合的李珍的丫頭就故意甩臉子,只面色淡淡道,“不用了,以前陸側妃和莫側妃不也於一旁協助的麼?本妃有不懂的回頭尋了她們來問便是。”
秋紋眸中閃過一絲不屑,神色淡淡道,“還是奴婢來幫您吧,陸側妃和莫側妃以前雖說是協助,但說到底其實就是個甩手掌櫃,您若是問她們,只怕也是一問三不知。”
鳳凰要是到現在還聽不說她話裡的火藥味,那也白混這兩世了,她撩了眼皮,眸光冷淡的睇着那秋紋,不緊不慢道,“哦?那你的意思是你一個丫頭竟比兩位側妃還要能幹咯?”
“奴婢自不敢說比兩位側妃能幹,不過是跟着我家側妃多看了幾眼,多聽了幾耳罷了。”秋紋很有些不卑不亢的意味道,說着她又擡眼望向鳳凰,“奴婢說句冒犯的話,按說這中饋一事是王爺之前交給我家側妃執掌的,王爺既沒有說收回,合該還是我家側妃執掌纔是。當然,您是王妃,執掌中饋也是理所當然,但就這般沒有過渡的直接接掌,知道的只當您勤勉,不知道的未免會以爲您太過迫不及待了些。”
“大膽!竟敢對王妃出言不遜!”一旁的青玉忍耐不住,柳眉倒豎,厲聲叱道。
秋紋斜眼看了青玉一眼,笑了一聲,“這位姐姐可別生氣,都說忠言逆耳,這進諫之言總是有幾分刺耳的。”
鳳凰揮手止住正要發作的青玉,似笑非笑的睨了那秋紋一眼,“照你這話的意思看來,你不是來協助本妃的,而是來替你家側妃拿回這執事之權的吧?”
秋紋垂下眼睫,作一副恭敬模樣,“奴婢不敢,奴婢只那般一說,至於如何行事自然由王妃您自個拿主意。”
“既如此……”鳳凰拖長了語調,要笑不笑的睇着秋紋眸中那一抹緊張,忽而粲然笑出,“那便由陸側妃先行執掌,你從旁協助吧。”
秋紋臉色一變,“王妃,這……”
鳳凰笑了一下,笑容中卻無絲毫笑意,“陸側妃再是甩手掌櫃,但到底接觸過,自然要比本妃這兩眼一抹黑的要強得多,你又這般的能幹,從旁協助於她,想來是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秋紋沒想到自己冒着被責罰的一番口水,最後竟給她人做了嫁衣,心中自是暗恨不已。
可鳳凰卻不待她再說話,直接喊了子蘭,寅菊進來,命她們帶着賬冊領着那丫頭去陸冰兒那裡報道。
秋紋無法只能不甘不願的跟着去了。
“王妃,您剛剛乾嘛不讓我教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待人一離開,青玉便一臉忿忿然的開口道。
鳳凰淡淡看她一眼,“教訓什麼?你沒看她姿態擺的那麼足,說話也是假借他人之口,你若當真教訓了她,只怕回頭府裡就要傳出我仗勢欺人的流言了。”
“她們敢!”青玉怒道。
鳳凰笑了一聲,招手她過來,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撫一般道,“行了,跟她們生什麼氣,不過就是看皇北天一直沒回來,認爲我失寵了罷了。我那日雖殺雞儆猴震懾了很多人,但也不是人人都吃那一套的。我們肯定是要離開的,倒也沒必要跟她們一一計較。”
青玉神情還是有些鬱郁。
鳳凰搖了搖頭,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嘆氣道,“你啊,就只會白生氣!你當那秋紋這一去會有什麼好果子吃麼?她替李珍來找我討要執事之權,結果反便宜了陸冰兒,她自己也被我指給了陸冰兒幫忙,你覺得以李珍那狹隘多疑的性子會怎麼想?”
青玉先是一愣,但她到底不傻,很快反應過來,“李珍會覺得那秋紋見她失勢了,暗地裡琵琶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