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聲依舊是難聽地笑着,緊接着,又猛烈地咳了幾聲後,才虛弱道:
“李掌櫃並沒有遲到,只不過這次撲賣大會李掌櫃是貴客,而在下既然是東道,理應招待貴客,就特意備下了客棧,還請李掌櫃賞光。”
這麼長的一段話,他這個病人說起來有些費力,期間因爲咳嗽而中斷了三次次,才說完。
好容易說完了,他又猛烈地咳了很久。
一旁的婢女連忙替他輕拍着;又有隨從自捧着的水囊裡倒了水,婢女服侍着喝了,纔算好些。
李花兒非常有耐心,又饒有興趣地看着眼前這一切。
她並沒有忽略他話中似乎貴客只有她一人的意思,卻沒有點破。
對面忙叨了許久,杜聲纔算轉好。他再次擡起頭,看向李花兒含笑的眼睛。
她一點兒都不害怕。
他面具下的目光變寒,略微高了高聲音,道:“還望李掌櫃莫要推卻。”
這句話的語氣伴隨着冰冷的目光,隱約就帶了挑釁,彷彿在問李花兒敢不敢接下這樣的邀請。
李花兒略等了一下,確定杜聲不會再咳嗽或者說話之後,才非常好脾氣地笑了。
“如此當然是最好的,我看這州府內如此熱鬧的景象,正怕尋不見客棧呢。不過……”
李花兒微頓,才懶洋洋地說:“如果客棧在的地方不熱鬧,我可不住,好容易進城一次,我要逛呢。”
杜聲看着她,再次難聽又陰森地笑了:“自然熱鬧,城中的鴻升客棧,是最熱鬧的了。”
“哦,鴻升客棧。”李花兒說着,回頭看向吳靈均,“大人知道這間客棧嗎?”
吳靈均點頭道:“是,就在城中,着實有名且華麗。”
“那好吧,”李花兒這才勉爲其難地笑着,依舊是看着吳靈均,“那,小女就去鴻升客棧住了,不過大人這次,要住在何處?”
“城東的省道衙門向南,過了楊柳西巷,就是來往官員們常住的驛館,我自然是去那兒。”吳靈均笑答。
說這番話的時候,吳靈均的眼神一直看着李花兒,溫柔且帶着笑,彷彿四周只剩下他倆一樣。
這是吳靈均第一次用這樣明顯的眼神看着她,旁若無人一樣。
而杜聲看着,只覺得更加不爽快了。
李花兒放心地又“哦”了一聲,這才轉頭對杜聲笑道:“如此,小女就不客氣了,還請杜爺前面帶路。”
說着,她對李果兒招了招手,笑道:“果兒,過來吧。”
李果兒對着吳小少爺一笑,急忙跑過來,拉着李花兒的手往她身後躲,眼神怯生生的避開杜聲。
而不用看,李花兒也知道杜聲的眼神與面具下的表情,有多難看。
那本來就是一個不能忍受被人無視的人。
杜聲難聽而又猛烈地咳了幾聲,道:“時候不早了,李掌櫃還請上馬車吧。”
李花兒則慢條斯理地對着吳靈均施了一禮,道:“小女就先去了,大人多保重。”
吳靈均很擔心。
其實這次來燁丘城,他是希望帶李花兒住進官員驛館附近的客舍,卻不見杜聲突然橫插了進來,打亂了他的計劃。
分開來,到底不放心,怕彼此難以照應。
只不過,他知道李花兒的本事,更知道她心中自有計議,所以雖然擔憂,卻並沒有阻攔。
一則,是如果李花兒不想跟着杜聲去,那麼會有千萬個法子不去。二則,在這碼頭之上,當着個朝廷官員,杜聲當然不可能綁人去。
所以李花兒既然決定,就一定是有些想法的。
是以,他淺笑施禮,道:“是,李掌櫃慢走。”
吳小少爺不開心了。
他隱約感覺到,兄長和李花兒此次來燁丘,是有大事要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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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很危險的,而李果兒一貫膽子小,還怕生,所以他要保護她!
這樣,他就有藉口同李果兒一起玩兒了,到時候,還能帶她去吃很好吃的店鋪。
誰知卻橫生枝節,冒出來這麼個癆病鬼礙事。
此刻當着人前,他不好真說什麼,只得瞪了杜聲一眼,又對李果兒拼命使眼色,像是說到時我去找你一樣。
這次,杜聲的目光終於自李花兒的身上移開。
不過,他卻是先掃過吳靈均身後跟着的篆兒,最後才停在了吳靈均的身上。
“吳大人安。”他頗爲懶怠地問了一聲,似乎是傾了一下身子,可只有衣襬輕動。
吳靈均點了點頭,權作回禮,也刻意端着官架子,一言不發。
而杜聲顯然並不想同這位縣令大人多話,只是對周圍人跟着的人道:
“將爲李掌櫃準備的馬車牽過來。”
後面跟着的人,立刻牽了馬車出來,在李花兒面前停下
兩匹毛色黝黑的駿馬拉着,車廂是紫檀木,其上不見雕花,顯得頗爲古樸大方。
而在車廂前面有個倒懸葫蘆的標記,當是車主的印跡,
“李掌櫃,請了。”杜聲咳了一聲,才道。
“多謝了。”李花兒施禮後,拉着李果兒,上了馬車坐定。
……
車廂內裡寬敞,還鋪了厚厚的墊子,車窗是小巧精細的竹簾,和這紫檀的車廂一處,有些不倫不類的。
車廂的一角,放了個尚未點燃的香爐。
李花兒拿過香爐,揭開蓋子聞了一下里面殘餘的味道。
是極好的龍涎香,裡面還混雜了其他的藥香氣。
就是杜聲的船艙中,能聞到的那股藥香。
她略一琢磨,將香爐放回了遠處。
此時,有杜聲的婢女打開車簾,似是要點香。
李花兒阻止了一下,道:“我不喜歡聞香,連這個香爐,姑娘一起撤下去吧。”
婢女看了李花兒一眼,應聲道:“是。”
說罷,立刻將那香爐拿起,退了出來,重新掛好簾子。
馬車啓動。
李花兒將竹簾捲起,看着外面漸漸落在身後的景色,和站在那兒目送他們的吳家兩個兄弟。
待過了主城門,沿着河邊的大路向城內走去的時候,外面的人卻衆口道:“送杜爺。”
擡着杜聲的藤椅,已經向着城東去了。
李花兒只是看了一眼,就講將目光移開,繼續看這州府的景緻。
而李果兒半是害怕、半是好奇地向外張望着。
“姐姐,他走了。”等到杜聲的身影徹底消失後,李果兒才小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