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畫大餅
當李恆之開始讀的時候,李嚴氏聽着聽着,就眼淚滿眶了,激動的點頭,“沒錯,這些都是你父親當年和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難道這真的不是菜譜,這樣說來,我倒是誤會張氏了。”
她臉上突然有種頹廢的跡象,好像一下子有人告訴她,她的不共戴天的仇人根本不是這個人,或者說根本不存在似的,她頓時也失去了爭鬥的目標了。
“母親,你以後萬不可在人前,再說父親曾在宮中待過的事了。”李恆之輕聲提醒道。
李嚴氏的臉色更白了,李父在宮中當過御廚,本是她最引以爲傲的事,她常拿此事說項,引得那些無知婦孺們羨慕不已。
現在卻得知,昔日李父那麼早回來,根本不是告老還鄉,而是被人毒害未果,逃命回來的。
她突然有些慶幸,慶幸自己所處的範圍圈子都小的很,也只是和就那麼幾個人說過,如果傳的更開一點,會不會引起當年那毒害李父的人的警覺,會不會再來害他們母子,意圖斬草除根呢?
她突然就後背驚出一身冷汗來,蒼老的手背立即握緊拳頭,暗自吞嚥了下口水。
半晌,她才道,“這上面倒底是用什麼東西寫的,爲何你姑姑和張悅娘都看不懂呢?”
李恆之心裡微微疑惑?張悅娘會看不懂?不過稍後便釋然了,張悅肯定是不想說出真相,畢竟李父的靈魂是張悅的親生爸爸。
他腦中急轉。立即想到理由,“兒臨出家門前,曾與父親深談,當時父親教給兒一些很是古怪的文字,父親只讓兒牢記,並未說明,原來是爲今日做準備。”
李嚴氏的記憶其實經過這麼些年,也有些模糊了。至於李恆之出家門前,倒底有沒有和李父深談,她也記不太清楚,總歸兒子出遠門,父母都要囑咐一番的吧。
“母親,這東西不能留,必須得馬上銷燬。這種文字既然父親得知,那肯定這世上也有其它人得知,若是被那有心人拿去。我們李家可能會因此獲罪,滿門不安。”李恆之說這話目的有二。
第一,你老太婆拿這東西硬說是誣賴我老婆。我就毀了它。讓你小受打擊;第二,他說的也是真的,這個世界既然有他和張悅這兩個穿越者,那肯定也會有第三個第四個穿越者,萬一被人當成把柄,豈不危險?
李嚴氏緊緊纂着羊皮紙。語句凌斷,“一定要毀掉嗎?”這東西幾乎是她活着的信念,每每想起自己的丈夫時,她都會拿出來瞧兩眼。
其實真正的李父早年對她並不好,甚至有些惡劣。但是李父從宮裡回來後,在她的苦心經營下。認真侍候她疾病下,卻開始對她好轉起來,在李父臨終前幾個月,她是真正享受了一回做女人的快樂,尤其是被男人看在眼中,捧在手中的快樂。
雖然那時候李父已經病入膏肓,他們之間也行不了夫妻之事,但是李父能細心溫言呵護她,還是讓她感動付出沒有白費。
李恆之堅定起來,“如果父親在天有靈,一定也希望我們把它毀掉。不要落下把柄。其實要記住父親,只要記在心裡就好,再說了,你和父親的回憶又何止這一件東西,這祖宅裡的每個角落,不是都有您和父親的記憶嗎?”
李嚴氏想想也是,兒子說的話有道理,便嘆了口氣,吩咐喜兒拿個火盆進來,她親自哆索着,拿起羊皮紙,顫抖着丟進了火盆,看着它一點一點的化爲灰燼,心某個地方,彷彿也跟着變成了灰燼似的,堵塞的難受,那眼淚就像斷了線一般,往外流。
這宅子裡是有回憶沒錯,但那些都是看不見摸不着的,只有這羊皮紙,是她一直貼身帶的。那時候這東西被李梅花搶去了,兒子又失蹤了,她日夜流淚,也不僅僅是傷心兒子,更有想念老伴的意思。
李恆之替老婆出了一口氣,心情這纔好了許多,主動上前將李嚴氏扶回炕上,溫聲開始說起之前和張悅商量好的話,“母親身體一直不大好,兒又要努力用功讀書,這家中的生計還要指望張氏,你說我們要是現在就把她趕走了,吃苦的只能是我們自己。據我所知,那一品香的房契上面寫的可是張氏的名字,張氏還在翡翠軒有一成股份呢?你說她要是出了我們李家的門,那可得舒裡坦了。就算祖宅還是我們的,一品香也沒帶走,但是要誰去經營呀,是你,還是我?先不說我們都不懂柳葉面的製作方法,原湯的配方,就算我們會,難道還要白髮蒼蒼的老孃你親自去做生意不成?兒以後要走仕途,若是總在商字上打轉,也未必有什麼好前程。”
這就是他向張悅建議的話,既然李嚴氏有這打算,與其讓她暗暗謀劃,老是時不時搗亂,倒不如藉由李恆之的嘴,明說出來,好給李嚴氏吃個定心丸,以爲兒子跟她是一條船上的,以後也能消停點。
否則以後,他們在前院苦苦經營,老太太卻在後院放火,那家宅可真是不寧了。
李嚴氏擦乾淨眼淚,混濁的眼中釋放出一道算計的光亮,幾乎是立即喜上眉梢,“兒啊,原來你是這般打算的,只是你怎麼不早點跟娘說?”你要早點說了,我就不會跟你們搗亂作對了。
“母親,兒那幾日在你面前說的話,做的事,都是爲了演給張看的,那是爲了安張氏的心,讓她以爲我已經被她迷惑住了,相信她就是真正的張悅娘。這樣她才能甘心情願的爲我們李家作牛作馬啊。待到我功成名就之時,到時候母親想怎麼處置她,或休或貶爲奴或賣。都由母親。只是現在我們尚需要仰仗她的鼻息,還請母親且忍耐一二。”
李嚴氏這下是真高興了,對嘛,這纔是李嚴氏的兒子嗎?她就說,她兒子那麼聰明,怎麼可能會被一個外來的妖孽給迷惑住呢?
原來兒子只是在利用她!
原來兒子一直是跟自己在一條船上的!
原來在兒子的眼中,張氏說好聽的是妻,說難聽的就是一個奴才!
兒子說的對。現在家裡諸多事務還需要張氏去打點,而且兒子讀書也是要花費的,這些花費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當然是從張氏身上出了。
她突然再度慶幸起來,幸好兒子聰明,將計就計,如果真由了自己,一味的將張氏趕出去了,到時候李家一窮二白。難道又要賣祖宅不成?
他們一個窮書生,一個老太婆,都不擅鑽營。就算賣了祖宅。又有幾日風光,日後難道要喝西北風?
還是兒子有遠見呀!
李恆之一看李嚴氏那副模樣,就知道她已經相信了,便更一步遊說道,“前幾日,你總是鬧着要休她。她最近情緒都不太穩定,爲了兒子,母親暫且先忍着,待到兒子金榜題名時,到時候再向聖上爲您討個誥命夫人。到時候還有誰敢給你臉色瞧?”
誥命夫人?李嚴氏簡直不敢相信,那將是何等的風光和榮寵啊?只是她又擔憂起來。“兒啊,萬一你父親的事發可如何是好?”
“母親莫急,到時候若兒真中了狀元,自然可替父親洗清冤屈。”
對啊,她真是瞎操心了,到時候兒子是新科狀元,自然就可以光耀門楣的同時,護得住李家一門了。
“好,娘聽你的。爲了兒,娘就忍着,大不了就讓她先得意一陣子好了。等到時候,看娘怎麼處置她。”她說着話的同時,挺起了背,儼然自己已經是誥命的模樣了。
“委屈母親了!兒見母親頭上並無什麼首飾,便自作主張,用買書的錢給娘買了根簪子,希望母親喜歡。”李恆之趁機將在路上和張悅一起買來的點翠掐絲染銀鏤空簪奉上。
李嚴氏雙手顫抖,多少年了,她都多少年沒戴過頭飾了,還是兒子孝敬的,她都快感動的流眼淚了,當即就將簪子插在花白的頭髮上面,笑的嘴角都合不攏。
不過嘴上卻是說的好聽,“讀書重要,下次可別把錢亂花了,娘已經老了,戴不戴首飾有什麼要緊,只盼着有生之年,還能看見兒高中狀元,光耀門楣,好安你父親在天之靈。”
李恆之立即肅然,“兒定然竭盡全能,定不付母親期望!”
“好,好孩子!”李嚴氏再度潸然淚下,有一種黎明前的黑暗,快要熬出頭的喜悅了。
李恆之從靜心苑裡出來,長長的吐了口氣,要不是頂着李恆之的身子,今天的李嚴氏可沒那麼好糊弄。
畫了這樣一個大餅,希望可以讓她消停一陣子吧。
他走到大院門外,看見張悅正滿臉微笑的坐在椅子上烤火,便伸手摸了把頭上不存在的虛汗,“你倒是會享受,我在裡面拼死拼活的,你在這裡又是烤火又是吃上點心了。”
張悅立即站起來,親手奉上茶水和點心,李恆之卻是搖頭,“事情都解決了,難道還要我在大雪地裡喝茶不成?”
“對對對,今天你是大功臣,平安,快喊平福過來,把東西搬回春心苑,好好的把你們的爺侍候好了。”張悅眼中帶笑,同時伸出大拇指,給了李恆之一個贊。
“我怎麼以前沒發現你有這等表演的天份呢,演的太好了,可惜了,如果放在現代,你至少也能拿個小紅花影帝吧。”
“你這女人,我這累死累活的,都是爲了誰呀,我不管今晚你要好好補償我,否則我可不饒你!”
“我呸,你休想……有本事追上我再說。”
“你別忘了,大學那會,你就不是我對手,更別提現在……”
笑聲逐漸遠去,天空又開始漂灑起雪花了。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