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昨日東市上……”
“那位救了我的小大夫。”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一起認出了對方。
“啊,哦。”餘光瞥到沈硯安,即一一心下注意起分寸來,“民女參見大皇子殿下。”她行禮的模樣已比初來時規矩許多,卻見南宮勳上前虛扶住她,動作不由得頓住。
“姑娘救了我,便是我的救命恩人,理當由我向姑娘拜禮。”言罷,他雙手相疊,身子後退一步,極爲板正的向下微躬着,即一一雖不知這是什麼,但估計自己是受不起的。
爲着自己的小命要緊,她忙上前要將人扶起,一側的沈硯安卻拉住了她,“大禮不辭小讓,你既救了人,受個禮也是無妨。只是日後別壞了規矩就好。”
聽之他言,即一一鬆了手,安靜站立在一側,一雙澄澈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眨着。
沈硯安心中猜想不免成真,阮太醫口中的後輩果然是即一一,太醫院與藥王谷向來不對頭,她那一手看似承襲藥王谷的醫術卻得到了阮正忠的認可。
能治病救人是好事,怕只怕,日後樹大招風,招惹上麻煩。
即一一盈盈一笑,“我見殿下動作規章有力,想來那阮老頭沒直接把您給扔了,後續應是處理的不錯。”
“阮老頭?”南宮勳愕然,隨即反應過來,沈硯安原是沒告知她阮正忠身份的,他低眉一笑,“是,他將我照顧的很好。”
“如此甚好。不過,我行醫處事,向來是不經他人之手的,昨日算是個例外。今日既然見到了殿下,待諸位了事,不知可否容我替殿下把個脈,好再做進一步診斷。”
“這……”南宮勳略帶猶疑的眼神瞥向沈硯安,這姑娘畢竟是他的人,不好隨便應聲的。
“內人唐突,殿下若是不嫌棄她手拙,便允了吧。”
一聲“內人”差點沒將即一一送走,她默默翻了個白眼,嘴角一彎應上那兩人略帶詫異又暗含笑意的眼神。
鄭陶陶仔細爲三人斟上茶,眉眼彎成了一朵花,“我等此時也無甚要緊事,不過是談兩句話,礙不着姑娘把脈治病,你坐了阿硯身側就是了。”
沈硯安替她擺正了木椅,離着南宮勳的位置不近不遠,即一一頷首坐了下去,這副模樣給旁人看起來嬌羞可人,實則她不過是面上掛不住,不樂意擡首罷了。
她隨即搭上手去,斂了心神,細細端詳着。
“阿硯,雖說我鄭家乃是京中第一商戶,錢財萬貫,可那些個銀鋪、珠寶首飾衣裳鋪子的,只有少數三成在我名下。像大件兒的茶樓清居、楚館雲春來這幾個,全是我父親在管着。連賬本我也只是半月才能瞧上一眼。”
即一一指尖忽地一頓,引得南宮勳側目,她隨即便恢復了正常,他也未言語什麼,這修繕官道一事更惹他憂心。
雲春來,竟是鄭家的產業,南宮臨又是如何將其用作己地,此中,怕是有些鄭家也不知的隱秘。
“若是,將我賬目上的流水全劃出去,恐怕也只能幫你填上十萬兩的空缺。”
“哎,都怪我家那老頭子疑心重,我都加冠一歲有餘了,還不肯將家中掌權之事交給我。不然,又何須替你尋那個蔣家馬幫求助。”
“若非是你年幼時混賬事做的太多,鄭伯父又如何需要親自披甲上陣,日日如此約束你。”沈硯安見即一一與南宮勳交代了幾句,拿着帕子擦完了手,一應東西也都收了起來,便捏了一塊白花樣式的精緻糕點送至她手邊。
“五萬兩便已足夠了,你的鋪子總要留些現銀用作週轉,若因着流水沒了,遭遇了什麼不測,我可不去鄭伯父那處爲你開脫。”
鄭陶陶笑意淡下去,眼中染上幾分擔憂,“你就那麼有把握馬幫一定會掏錢幫你,畢竟是這麼一大筆數目。”
“山人自有妙計,你那五萬兩也正好能給他們的火上澆些油。”
“喜歡吃這個?”沈硯安兀得一言,鄭陶陶與南宮勳一愣,只見那一小碟糕點被即一一吃下去了小半。
她那一口糕點在嘴裡填了一半,聞言微微頓住,點點頭,一口咬了下去。她能說自己只是因爲口中無味,吃不慣那些清淡的飯菜,早上沒吃多少,現在只是餓着了嗎。
不過這糕點確實清潤爽口,比之她前些日子吃的好入口多了。
“你既喜歡,那便多買幾盒回去作零嘴罷。”
“謝侯爺。”即一一老實應聲,多買些吃的這倒比買那些衣物划算的多。
“不知小侯爺打算何時去拜訪蔣家掌事?”南宮勳側首問道。
“這蔣家馬幫可是掌握了大鄴陸運的大頭,傲慢自大的很,從不屑與皇家爲伍,尤其對我鄭家京業產業嗤之以鼻,此番入京也是因爲友人小女的婚嫁之事,恐怕留不了幾天了,咱們越早去越好。”
“那就今日罷,永寧王府的人且一直盯着咱們呢,想來消息很快就會傳過去了。”
“咳咳咳!”聞言,即一一覺得自己好像被戳了脊樑骨,一張小臉漲的通紅。
老天明鑑,她可沒打算去送消息,她還想早日規劃地形,逃出去呢。
她接過沈硯安遞過來的茶,咕嘟咕嘟的嚥了下去。
“一一,你若是不想在外頭逛了,我便先叫人送你回府,可好?”
即一一正欲應聲,忽而靈光一現。
對了,如果跟着他們去找馬幫的話,豈不是可以不用回府受阿無監視,能光明正大的搞清楚京業的地形了嗎,一箭雙鵰啊。
“侯爺,府裡悶得慌,我還想多逛一會兒呢。”細軟的小手攀上他的胳膊,“我想和你一起……”
沈硯安牽住那微涼的小手,眉眼染笑,“好,那你就和我們一路走走吧。”
他明明心知即一一併非是想同他多呆一會兒,而是有自己的心思。可重要的不是她的心思是什麼,而是她若是想,沈硯安就一定會去做。
幾人出了茶樓,藉着即一一去前面攤子買遮面帷帽的功夫,鄭陶陶抱着手湊到沈硯安跟前,“阿硯,侯府不是窮的只能拿出一千兩銀子了嗎。”
“怎麼我這清居極寒之蓮所做的糕點,你二話不說就拿了三盒回去,這價值可有上百兩了。”
“咳,一一身子弱,不好生養,得多補補。”
鄭陶陶翻了個天大的白眼過去,“重色輕義,我就活該多嘴這一句,那五萬兩你一分都別想要了!”
他大大的甩了袖子走開,身後的人眉梢微挑不緊不慢的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