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凝眉眸光低垂,心下倒是活泛開了,若是王瑾沅此刻已經用了百子湯的話,想必肚腹之中也應當揣了一塊肉。
不過林凝眉倒是不怕王瑾沅以腹中孩兒陷害與她,畢竟王瑾沅身爲太子妃,她懷的可是皇長孫。即便王瑾沅因不知名的緣故恨毒了自己,也不捨得拿孩子當做籌碼。
衆人在牡丹園中行走,林凝眉心下思量着,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等到衆人一齊坐在涼亭中用茶之時,瞧見那顫巍巍的丫鬟手中端着茶盞,林凝眉心道不妙,在那宮人走近些時,趕忙一閃身子,避過那滾燙的茶湯。
只聽啪的一聲,茶盞便摔在大理石所制的石板之上,碎成幾片。
林凝眉望着那端着茶盞戰戰兢兢地丫鬟,脣畔勾起一絲諷笑,道:
“太子妃娘娘,看來臣婦的運道着實有些不好,竟然連宮中的丫鬟都能驚着。若是被燙上這麼一下,恐怕還要給娘娘您添麻煩呢!”
聽了林凝眉的話,王瑾沅面上笑意微僵,心下倒是暗自惱恨,此刻林凝眉沒有中計,該如何下去洗漱?接下來的計謀又該怎樣進行?
好不容易將三皇子姜無錚引到東宮之中,難不成還能讓姜無錚全身而退?
王瑾沅兩手死死攥住錦帕,掌心也不由滲出冷汗。
姜無錚雖說是皇子之尊,卻在軍中頗有聲望。其母聶淑妃出身聶家,算是聶修齊的堂姑母,與驃騎大將軍府雖說算不得太過親密,但到底也沾親帶故。若是能讓姜無錚與林凝眉之間生出苟且之事,想必姜無錚在軍營中恐怕便寸步難行了吧?
王瑾沅謀劃的倒是不錯,奈何林凝眉對她早便起了提防之心,那宮人也沒將茶湯潑在林凝眉裙衫上,如此一來,接下來的計劃倒是白白籌謀了。
看王瑾沅變了臉色,林凝眉心下倒是爽快幾分,此次也並非她與王瑾沅頭一次交手,不過眼下看來,王瑾沅除了身份高貴,手段卻還及不上林清漪,當真算不得本事的。
“林淑人莫要動怒,這宮人是年前選秀入宮的,纔在本宮身邊兒伺候幾日。頭一次見着林淑人這樣的天香國色,一時怔然也是有的,還望林淑人莫要怪罪。”
林凝眉眉眼彎彎,面上帶笑,道:
“太子妃這樣說便有些見外了,不過是個小小宮人罷了,臣婦又怎會與她計較這些?若是傳出去的話,不知情的恐怕還以爲臣婦是個尖酸刻薄的性子呢!”
聽了這話,王瑾沅噎了一下,不知如何開口了。
在八角涼亭周圍伺候着的宮人又送來一盞茶湯,先是由白芷接到手中,待見着這丫鬟微微點頭之後,林凝眉纔敢入口。
宮中四處藏着殺機,若是林凝眉不小心着些的話,恐怕便會着了王瑾沅的道,她纔剛剛嫁給聶修齊沒有幾時。若是不與那廝長相廝守,又怎麼對得起前世裡吃的苦頭?
輕啜了一口茶盞中顏色清亮的茶湯,林凝眉突然聽到一道略有些低沉的聲音:
“今日咱們牡丹園中倒是十分熱鬧。”
這聲音有些耳熟,林凝眉擡眼一看,正巧見着了穿了一身天青色長袍的太子爺。
呆在八角涼亭之中的諸位女子紛紛起身,給姜其琛請安行禮,女眷們此刻都低着頭,自然是沒有注意到姜其琛的眼神,這人的眸光一直盯在林凝眉身上,灼熱非常。
即便早就清楚姜其琛對林凝眉的心思,王瑾沅心中仍是不由升起一股子哀怨,明明她纔是堂堂的太子妃,爲何太子非要將心思放在一個已經發嫁的婦人身上?
就算林凝眉貌美,但早便成了婚了,爲什麼太子還要如此執着?若是被朝臣清楚太子有奪臣妻的心思,他們東宮還如何立足?
王瑾沅輕咳一聲,掩住鳳眸之中的猙獰,笑意盈盈地走上前,親暱地挽住了姜其琛的手臂,輕聲開口道:
“殿下,臣妾覺得今個兒天氣不錯,便將諸位夫人小姐給請入東宮之中,之前也未曾知會殿下一聲,還望您莫要怪罪。”
姜其琛自然不會怪罪,俊秀的面龐上也勾起一絲笑意,道:
“諸位夫人不必多禮。”
轉眼望着王瑾沅,姜其琛接着說:“太子妃在東宮中也有些寂寞,請諸位夫人來到東宮,也可排解幾分。”土介叉巴。
聽了這話,王瑾沅心中冷笑不已,什麼排解寂寞,明明就是姜其琛割捨不下林凝眉那個賤蹄子,想要在東宮中與她私會罷了,此等腌臢心思,太子竟然還想借着她遮掩一二,當真是不給自己留半點兒顏面!
王瑾沅自打出生起便是天之驕女,父親王琨身爲左相,將將及笄便與太子賜婚,自小到大又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
偏偏入了東宮之後,母親告訴她要識大體,不能善妒,不能失了太子妃的尊榮,王瑾沅一再忍讓,卻不能任由太子將整個東宮的體面都棄之不顧!
“有了殿下您這句話,臣妾懸着的心可算放下了。”
林凝眉餘光掃過王瑾沅面上的笑容,也清楚這婦人笑意未曾到達眼底,當着自己夫君的面還在做戲,這王瑾沅活的當真是有些疲累。
饒是如此,也是王瑾沅咎由自取,半點兒怨不得人。
此刻林凝眉心中不由升起了幾分期待,王瑾沅服下了百子湯,想必也會在近來傳出喜訊,屆時她那肚子裡會生出雙胎?三胎?還是四胎?
尋常女子懷上雙胎便實屬不易,一旦王瑾沅懷了多胎或是畸胎,屆時便成了不祥之兆,她這太子妃恐怕也就當到頭兒了。
現今崇明帝如今偏聽偏信,重用妖道玄機子,甚喜服食丹藥,雖說在短期內精力充沛,比壯年之人還要強上幾分,只可惜摻了硃砂的丹藥本就是虎狼之藥,用多了便會掏空了身子。
若是林凝眉所料不錯的話,就在這三到五年之間,恐怕崇明帝便要廢了,屆時太子登位,王瑾沅也失了身份,倒是皆大歡喜。
因牡丹園中的女眷不少,太子身爲男子,自然不好再在此處多留,不過還沒等他離開,便見着一高大健壯的男子昂首闊步走到近前。
“太子殿下!若是您有心的話,還望多多約束東宮的奴才,省的在東宮之中放一些腌臢東西,連臣弟都給算計進去了!”
姜其琛劍眉微皺,擡眼望着走到面前的姜無錚,問:
“到底生出了何事?東宮的下人又如何了?”
掃了一眼坐在石凳上的女眷,姜無錚面上露出一絲諷笑,也沒打算給姜其琛留顏面,當即便道:
“東宮的宮人給臣弟傳了口信,引着臣弟往後院兒中行去,坐在廳堂之中,茶水中竟然還是摻了料的,虧得臣弟以往也曾經見識過春藥的厲害,否則萬一着了道,將東宮的姬妾給糟蹋了,臣弟還不知該如何跟太子殿下交代呢!”
話落,姜無錚一雙鷹眸陰瘮瘮地掃了一眼王瑾沅,眼中帶着幾分不屑,一甩袖襟,便直接離開了牡丹園中。
姜其琛抿緊薄脣,一語不發,面色青白不定,回頭掃過林凝眉的眸光,見着這小娘子微蹙的眉頭,心中越發惱恨。
“今日時候也不早了,先送諸位夫人回府吧。”
看太子面色不愉,呆在牡丹園中的女眷也是識趣的,紛紛由宮人引着離開此處,等到八角涼亭中只剩下太子與太子妃之時,姜其琛這才啞聲開口問了一句:
“老三爲何會中了藥?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對姜其琛的質問,王瑾沅心中也不由有些忐忑,面色蒼白,但眸光卻晶亮非常,嘴硬的很。
“殿下在說些什麼?臣妾不懂您的意思。”
王瑾沅眼眶微紅,她本就生了一副秀麗的容貌,此刻更添幾分楚楚可憐,不過姜其琛卻並非憐香惜玉之人,見着王瑾沅這幅惺惺作態的模樣,心下也極爲厭惡。
“臣妾清楚殿下是疑心於我,但臣妾雖說身爲太子妃,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東宮之中的姬妾不知幾何?憑甚一生出事端便要歸在臣妾身上?臣妾與殿下是結髮夫妻,爲何連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呢?”
姜其琛兩手握拳,他清楚王瑾沅是在演戲,但面前的女子身爲太子妃,是他的原配嫡妻,即便做的再是不對,也該給她留下幾分體面,只可惜這婦人實在是有些不知好歹,也不知智如王相,是怎麼生下這樣的嫡女的?
低嘆一聲,姜其琛面色不耐,開口道:
“太子妃也莫要多言了,今日伺候三皇弟的下人,一個個送到慎刑司之中,嚴刑拷打一番之後,孤不信他們還能嘴硬。”
聽了這話,王瑾沅嚥了一口唾沫,咬脣說:
“殿下,那些人到底也是東宮的宮人,若是爲了三皇子將他們送到慎刑司中,恐怕這一去便會沒了半條命,殿下您本是仁善的性子,又爲何非要對這些奴才們如此嚴苛?”
姜其琛微微眯眼,低吼一聲:“王氏,孤沒想將那些宮人送到詔獄之中,已經是給你留顏面了,你身爲太子妃,還是好自爲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