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着,門外傳來了翠翹的聲音:“主子,胡姑娘前來拜訪。”
“讓胡姑娘先等等,我這就來。”林凝眉拿起了一支紅梅金絲鏤空珠花插在發間,看着銅鏡裡過分豔麗的女人,眉頭挑了挑。起身往正堂趕去。
走到正堂,林凝眉就看見了穿着鏤金百蝶穿花雲錦襖的姑娘家,模樣的確俏麗,比起胡氏多了幾分青澀,就跟還沒成熟的水蜜桃一樣,微微有些澀,但也鮮嫩的很。
胡佳然打量着林凝眉,覺得這二少夫人果真是名不虛傳,生了一張狐媚子的臉,要不然怎麼能勾得懷化大將軍將一個命硬的女人取回府?
“小女子見過二少夫人。”
林凝眉從一開始就對胡氏有些提防,畢竟沒有一個女人會喜歡覬覦她丈夫的情敵,林凝眉從前世裡就認定了聶修?,嫉妒心比其他女子來的更盛,也虧得聶修?一心一意,沒有弄出什麼通房姨娘這些腌臢東西。否則林凝眉說不準還會變成京城中有名的妒婦。
“胡小姐不必多禮。”林凝眉親熱地拉着胡佳然的手,兩人坐在八仙椅上,一個個都是笑顏如花,要是不知情的,恐怕還以爲林凝眉與胡佳然是嫡親的姐妹呢。
“聽嫂嫂說過,胡小姐還有一月就要及笄了,怎會在此時入京?”
大概是因爲女人的直覺,胡佳然對林凝眉也有些敵意,斟酌着自己的話。開口:
“不瞞二少夫人,小女子自幼是由姐姐帶大的,姐妹之間感情極深,不過自打姐姐出嫁之後。能見面的機會就少了,這不就想趁着及笄之前,入京看一看姐姐。”
林凝眉點頭,說:“這樣一來也是不錯,畢竟等到及笄之後,胡姑娘便不能隨意走動了。”
胡佳然笑了笑,從袖籠中取出一封書信,放在八仙桌上,往林凝眉面前一推,道:
“二少夫人,小女子離家之前,有鄰家的夫人差使小女子給您捎一封信,那夫人往日是在高門大戶做乳母的,想來也曾伺候過二少夫人。”
聽了胡佳然的話。林凝眉身體有些僵硬,餘光掃着胡佳然的神情,覺得這女子應該不會清楚她的身份。不過胡佳然口中的鄰人,十有八九是宋秀才與吳氏,畢竟胡父在蘇州任職,與宋秀才相識也是正常。
面色不變,林凝眉將信封收入袖中,笑道:
“多謝胡小姐帶信之恩,吳嬤嬤以往也曾照顧過本夫人一段時日,沒想着她如今還記掛着我,真是個重情義的。”
胡佳然看着五官豔麗的林凝眉,心中不由涌起一股煩躁,也不想再在這裡多待,反正驃騎大將軍此刻也不在琢玉軒中,沒有必要再與林氏虛與委蛇。
“近來小女子待在將軍府,一定是有些嘮擾。還望二少夫人多多擔待。”土名廳劃。
見胡佳然起身,林凝眉也起身相送,一直送到了琢玉軒門外,等到胡佳然的背影消失在了轉角青松處時,林凝眉這才冷了臉色。
回到主臥,她將伺候的下人摒退出去,直接拆開了信封,望着信中字跡。
出乎林凝眉的意料,這信中字跡當真稱得上是鐵畫銀鉤、骨氣洞達。她這身子的生父明明只是一個秀才,又怎會有這樣的一手字?見字如見人,能寫出這手字的人,想必也不會簡單。
通讀一番,林凝眉瞳仁一縮,沒想到宋秀才與吳氏竟然有入京的意思,她前世裡卻沒有這麼回事。
算算時間,前世她這個時候已經被毀去清白,關在嘉和院中,有什麼書信想必都被俞氏與林清漪母女兩個給截住了,不知此事也是正常。
不管宋秀才的身份是否簡單,總要見過再說,屆時遮在眼前的濃霧,也會被逐漸撥開。
擡手將勾畫美人挑燈圖的燈罩掀開,林凝眉冷眼看着火光吞噬了薄薄的信紙,提着的心這纔算安定幾分。
驃騎大將軍府眼下並無人清楚她的身份,一旦被人揭露了狸貓換太子之事,她的處境恐怕就危急了。
過了一日,福順傳來消息,說俞氏被禁足在華雅居之中。
林凝眉身爲女兒,總是得去看看被禁足的母親,否則若是落得一個不孝不悌的惡名,反倒不美。帶着白芷趕到了晉陽侯府之中,林凝眉直接往華雅居中趕去,遠遠地就看見院外站着不少小廝,面色冷肅,想來也是有些功夫的。
走到院前,守門的小廝開口道:“二小姐,眼下夫人還處於禁足之中,您便先回去吧。”
林凝眉臉上露出一絲爲難,輕言細語開口說:
“還是往我進去瞧瞧母親吧,聽聞母親身子不好,我這才從驃騎大將軍府中趕來,總不好白跑一趟。”
小廝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但想起二小姐在府中越發受寵,還是正三品的淑人,他一個小小奴才自然不好拿大。
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小廝道:“既然如此,二小姐就快些出來,也省的我們做奴才的爲難。”
林凝眉笑着應了一句,走進了華雅居主臥,聽得房內傳來噼裡啪啦的響聲,想必俞氏此刻正在氣頭上,開始糟踐東西呢。
推開雕花木門,林凝眉掃見滿地狼藉,碎瓷片、摔成兩半兒的玉墜、扯斷的荷包香囊,不少東西都名貴的很,也虧得俞氏能下得去手,看來她還頗有些私房,才能經得起如此折騰。
“眉兒給母親請安。”
俞氏眼珠中滲着血色,聽到林凝眉的聲音,惱恨至極,怒道:
“你來做什麼?是看我的笑話?”
“母親真是說笑了,咱們可是血脈相連的嫡親母女,母親不好,女兒也不好,又何來看笑話一說?”
林凝眉一擡手,示意房中伺候的丫鬟退下。之前俞氏的一番折騰,已經將這些丫鬟嚇得兩腿發軟,此刻一見着二小姐的吩咐,忙感恩戴德的離開主臥,走的遠遠地,不敢靠近此處。
坐在紅木凳子上,林凝眉姿態閒適,比起狼狽不堪的俞氏,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俞氏微微眯眼,問:“你知道了。”
篤定的語氣,不帶一絲疑惑。林凝眉有些詫異,倒是從未想到俞氏也能聰明一回。
“正如母親所言,我是猜到了。”林凝眉笑望着面前形容狼狽的中年婦人,心下惱恨的緊,即使死了一個俞長澤,俞氏也僅僅落得一個禁足的下場罷了,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既然事情已經暴露,俞氏索性也不再演戲,面上露出濃郁的厭惡,站在林凝眉面前,道:
“你一個奴才秧子能有今日的身份,還是得好好感謝本夫人才是。”
“感謝什麼?感謝你縱容林清漪毀我清白?一次一次的陷害?”
林凝眉譏嘲一聲,女人的心眼本就不大,她又是個格外記仇的,又哪裡會讓俞氏好過?
“你!”
俞氏擡手指着林凝眉,恨不得上前撕爛了她的嘴。“你佔了漪姐兒的身份,本就應該付出代價,白白成爲晉陽侯府的二小姐,一個奴才秧子也配?”
林凝眉面色微冷,姿態娉婷的站在俞氏面前,扯了扯脣角:
“母親說笑了,什麼叫白白成了侯府的二小姐?這位置我還不稀罕呢!自打清楚了我的身份,你三番四次的陷害於我,所謂命硬的說辭,就是你放出去的,讓我嫁給聶修?,無非也是想看看我能否被剋死罷了!如此狠毒的心思,難不成還想着挾恩圖報?”
俞氏被擠兌的面色漲紅,高高擡手,想要狠狠地甩林凝眉一耳光。
“賤人!”
俞氏怒罵,但巴掌還沒等落在林凝眉臉上,就被死死扣住了腕間。俞氏疼的倒抽冷氣,雙目瞪大,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林凝眉的力氣竟然會這麼大,好像要生生將她的手腕給捏斷一樣!
之前漪姐兒說是林凝眉將她的指骨折斷,俞氏當時還不信,眼下卻又不得不信,林凝眉還真是個一身怪力的妖物!
林凝眉眼神陰鷙地望着俞氏,直接將人推到在地,冷笑道:
“母親莫要說我是賤人了,真正的賤人還不定是誰呢!林子佩與俞長澤通姦,眼下還害得俞長澤殞命,即使有你護着林子佩,難道族老還能視而不見?
你放心,林子佩除了沉塘,也只能絞了頭髮作姑子去,除此之外,再無第三條路。與林子佩相比,我又哪裡能稱得上是賤人?”
俞氏死死地瞪着林凝眉,目眥盡裂,牙?緊咬嘴脣,殷紅的血跡順着蒼白的下顎話落,滲透進雪白的領口處,留下一道暗沉的血色。
“林凝眉,你真是一個豬狗不如的畜生!忘恩負義!數典忘祖!你該死!”
林凝眉搖頭,另一手取了錦帕,蹲下身輕柔地爲俞氏擦去面上的血跡,擡手捏住俞氏的下顎,輕聲開口:
“忘恩負義?數典忘祖?夫人別忘了,我根本不姓林!”鳳眸之中劃過一絲冷意,林凝眉道:
“夫人,我勸你一句,即使你心中再恨,也莫要揭露了我的身份,畢竟我現下可是驃騎大將軍府的兒媳,又是正三品淑人,萬一被傳出半點兒不該有的風聲,晉陽侯府恐怕就難逃欺君之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