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乾眼淚,即使聶修?離開了,日子卻照樣得過,一大清早林凝眉便去了老太太的易遠堂中請安,如今她在驃騎大將軍府已經呆了足足一年有餘了,也是時候該將掌家權握在手中。
聶夫人白氏雖說是聶戎的妻子,但到底只是個續絃,又沒有誥命在身,手中握着掌家權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坐在聶老太太身畔,林凝眉此刻面上帶着一絲笑意,開口說:
“先前孫媳便應該將掌家權給接到手中才是,但因爲當時有了身孕。身子有些受不住,方纔得一直勞累着婆母,眼下將軍出兵玉城,孫媳也想爲咱們將軍府略盡綿力,若是能幫婆母分憂,心中的愧疚也能少些。”
聽了林凝眉這話,不止白氏面色難堪,就連胡氏神色都不怎麼自然。土尤以劃。
一個多月前,胡佳然產下一子。這姑娘的運道還真是不差,只與聶修寧交泰一次,竟然能懷上男胎,且還平安產下。這可是在生生打胡氏的臉面!
原本胡氏還想借着胡佳然來膈應她,眼下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胡佳然身爲媵妾,在胡氏之前產下子嗣,孩子還能養在她自己個兒身邊,自然不會與胡氏親暱,這麼一看,即便是嫡親的妹子,在後宅之中也能反目成仇。
林凝眉頓了頓,輕聲開口問:
“難道婆母嫂嫂不願讓凝眉試着掌家嗎?明明之前掌家權交到凝眉手中之時,你們二位也是頗爲贊同的。”
之前聶夫人與胡氏都不懷好意,清楚林凝眉對驃騎大將軍府的事務生疏,存了心思想要折騰她,這纔將掌家權給送出去。眼下林凝眉一瞧便是下定決心想要奪權,聶夫人又怎會鬆口?
掌管中饋不知有多少油水,白氏出身小門小戶,平日裡孃家也有些不濟,她正是靠着中饋之中的錢財添補着,纔沒有讓孃家鬧出亂子,一旦少了這塊肥肉,白氏自然肉疼的很。
聶老太太自然也清楚她這媳婦的心思,也越發覺得白氏上不得檯面,輕咳一聲,道:
“凝眉總歸得練練手,否則若是對於掌家的事務太過生疏的話,也並非什麼好事兒,日後她還得教導琬姐兒,不言傳身教,琬姐兒恐怕也不會明白。”
聶老太太此刻都開口了。聶夫人又哪裡有推拒的餘地,咬緊牙關,聶夫人在暗地裡不知罵了林凝眉多少次,但面上卻是笑意盈盈,開口道:
“凝眉的身子本就有些虛弱,將掌家權交到你手中,若是覺得麻煩的話,讓婆母我處理也無妨。”
說着,聶夫人便將腰間的荷包給解了開,這紋繡錦鯉的荷包之中裝着的正是庫房的鑰匙,驃騎大將軍府的不少財帛都存放在庫房之中,登記在冊,不過賬目上的記錄倒是做不得準。
接過鑰匙,林凝眉面上帶着幾分笑意,道:
“婆母放心,凝眉定然不會辜負婆母的期望。”
看林凝眉言笑晏晏的模樣,聶夫人心中更氣,翻了個白眼,到底也沒有多說些什麼。
過了午時,林凝眉坐在琢玉軒正堂之中查賬,聽到腳步聲後,擡頭一看,發現白芷這纔回來。
林凝眉擰了擰眉,總覺得白芷神態有些不對,大抵是她多心了?
看着這丫鬟格外平靜的面容,林凝眉也未曾將此事放在心上,只開口道:
“你是不是累着了?若是身子不爽利,便先下去歇着。”
聞聲,一旁站着的翠翹瞪大眼,仔細打量着白芷,說:
“白芷姐姐,你的臉色果真有些蒼白,可是受了風寒?”
白芷搖頭,笑了笑說:“昨夜沒有睡好,所以臉色才難看些,主子不必憂心。”
掃了一眼紅木桌子上的賬目,白芷開口問:
“主子可是將掌家權接到手中了?這賬目想必也會有些問題吧?”
林凝眉點了點頭,說:
“定然會有些問題的,聶夫人掌管中饋這麼些年,手段也算不得厲害,底下中飽私囊的下人不知多少,連祖母都知情,只不過沒有理會罷了。”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就算林凝眉接手了掌家權,也不可能將事情做得太過,若是將那些貪墨了的下人都給趕出驃騎大將軍府,恐怕整個將軍府都無人可用了。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有時貪財的奴才反而用的更加順手,即便沒那麼忠心,但林凝眉卻出得起銀兩,也不怕他們生出別的心思。
用紅筆勾出了幾個名字,這些掌櫃貪墨的銀兩就有些多了,幾十兩是小打小鬧,但一個掌櫃竟然弄出上千兩的虧空,這膽子也有些太大了。
白芷掃了一眼名單,笑了一下:
“這位白掌櫃是咱們夫人的堂弟,聽說沒別的什麼本事,但卻是賭坊的常客,看來手頭上也是個寬裕的,否則在京城中的賭坊折騰這麼些年,也沒見白掌櫃的日子過不下去。”
林凝眉鳳眸中劃過一絲冷意,道:
“這廝還真是驃騎大將軍府的蛀蟲,既然他有本事流露賭坊,便先拿這人開刀也無妨。”
白芷清楚主子的用意,眼下她手下也有幾個好用的小廝,對付這位白掌櫃,只要出手在賭坊中設一個局,讓他將貪墨的錢財都給吐出來,想必自然會露出馬腳。
林凝眉清楚白芷心思縝密,此等小事交到她手中,定然不會生出差錯。
“好了,事情明日再辦,你今個兒便好好歇着。”
林凝眉擡手揉按着額角,皺着眉看着俏生生站在面前的白芷,她心中猜到了昨日白芷的去處,卻又不好開口發問,反正白芷也是個有主意的,只要自己不吃虧也就成了。
想到這裡,林凝眉輕笑一聲,即使白芷考慮不周,陳安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負了白芷。
“主子,我沒事。”
“聽話。”
林凝眉一瞪眼,白芷抿了抿脣,也沒有多說什麼,福了福身子之後便回到廂房裡頭歇着。
入夜後,林凝眉先是抱着琬姐兒誘哄了一番,又教着這孩子說話,只可惜琬姐兒現下太小,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琬姐兒的模樣生的與林凝眉足足有五分相似,剩下的五分也不像聶修?,反倒像了聶修?已逝的母親張氏。
張氏也是難得的美人胚子,琬姐兒模樣生的像她祖母也是好事兒,反正長大了也是俏麗佳人,林凝眉倒是半點兒也不擔心。
琬姐兒被乳母劉氏抱下去之後,林凝眉走入耳房之中沐浴,眼下天氣嚴寒,耳房之中修建的溫泉也派上用場,這裡一直都是活水,之前因爲天氣炎熱,林凝眉有些吃不住,便曠了一段,讓翠翹那丫鬟看着溫泉水白白流走,直說可惜呢。
洗過澡後,林凝眉身上穿着薄薄的褻衣,吹熄了燭火之後,眼前一片漆黑,剛想上牀歇着,心下卻升起一絲不妙之感。
站定腳步,林凝眉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牀榻的位置,藉着月色也看清了那道高大的黑影。
“你是何人?爲何會闖入驃騎大將軍府?”
林凝眉清楚這廝的身手定然不差,否則不會在無聲無息之間便闖入了主臥之中,今夜白芷與翠翹都沒有在外間守夜,倒是讓這人鑽了空子。
兩手緊握,林凝眉也並非嬌滴滴的小娘子,她這一身古怪的力氣即使武林高手也萬萬比不上,就算眼前這人身手不差,她若是拼上一拼,也未必沒有贏面。
正在林凝眉心中想辦法對付這人時,耳畔突然傳來了一道低沉的男聲:
“你不記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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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對於林凝眉而言,可謂是陌生的很,還帶着有些古怪的腔調,前世今生她就從未認識這樣一個男人。
皺了皺眉,林凝眉道:“你是認錯人了吧?這裡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阿古泰微微眯起了眼,即使在夜色之中,他也能看清面前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模樣,這樣漂亮的女人,在草原上根本見不着,也虧得自己當年闖入了玉城之中,才能見過林凝眉一面。
“我沒有認錯,我找的人就是你。”
“你找我做甚?”
林凝眉本身也並非好性兒的,面前這個男人在夜半時分闖入她臥房之中,且還是在聶修?出征之際,若是傳出去半點兒風聲,她的名聲恐怕也不必要了!
阿古泰頓了頓,言語中流露出一絲笑意,說:
“這京城有什麼好的?我帶你離開這裡怎麼樣?”
林凝眉瞪眼,低叱一聲:“你在胡說些什麼?”
這人的口音有些耳熟,但林凝眉卻想不到在何處曾經聽見過這樣的聲音,她皺緊眉頭,想要將這人給趕出去,偏偏又不敢將動靜鬧大,否則吃虧的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