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姬輕易看出她的不安,冷笑着說:“懷王現在與你日日雲雨,你以爲就是疼你愛你非你不可了?我告訴你!他只是想要一個孩子,他只是想要填補當年眼睜睜看着自己痛失親子卻無法挽救的遺憾!你以爲真得非你不可?你以爲真得只能有你一個?端陽公主,你太天真!”
衛浮煙手指突然就僵了,很久,很久沒有那種感覺了,全身都麻木,腳步都虛浮,聽不到心跳,找不到自己存在的證據了。
死死咬住嘴脣,突然的痛楚讓紛亂繁雜的心突然滯澀了片刻,眼睛痠痛地像回到了大火當日。
曜姬看衛浮煙神色異常,卻有遲遲等不到動手的命令,只得一邊護着衛浮煙一邊怒斥道:“殷秀色,你休要胡說八道離亂別人夫妻情深!”
“離亂?”殷秀色和曜姬武功不相上下,更不懼曜姬擋在衛浮煙身前,只是步步逼得曜姬和衛浮煙退到門邊。
“夫妻情深!公主,有沒有夫妻情深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失掉了生命中第一個孩子,懷王居然下藥讓你整日昏迷,根本從未跟你提起!你一個做孃的,竟不知自己孩子曾經存在過?這就是你的懷王殿下!因他而起的爭鬥,因他而起的失去,因他而起的母子分離,現在更是因他而起的所謂摯愛!還談什麼夫妻情深,你跟我一個知情者談什麼夫妻情深!”
衛浮煙五指成爪,似乎要生生抓掉自己小腹上的一塊肉來,曜姬回頭赫然看到她眼中流下血淚,當即大爲不安連聲道:“堂主,堂主!你休要聽她胡說,她怎麼可能知道一切!”
“我知道!不如我坦白告訴你,不止是回暖,連春分秋分都是我的人!你和懷王殿下的一切盡在我掌控之中,懷王府的下人是難打通,可是你別忘了,‘神’從一開始就知道將來要娶你這枚棋子的是懷王,他身邊的四枚棋子是自懷王幼年就埋下的!這就是掌控一切的‘神’!”
“春分秋分,春分秋分,春……”衛浮煙突然覺得心慌,自姐姐宿月上月抵達洛都嫁給莫潭後,周懷意便把連同春分秋分在內的十二個丫鬟十八個奴才一併賞給了莫府。
秀姬自然不知道宿月和衛浮煙已經確定了彼此的新身份新關係,便接着先前的話題道:“可是你不安吧?你每天都不安,你要繁花似錦,要花前輩做你爹,要親自動手掌握人生,因爲你害怕你不安你怕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你的男人根本不屬於你!你不安他對你時好時壞不安他心中藏着一個黃婉卿!”
“殷秀色,我警告你……”衛浮煙失明的雙目血淚斑斑,曜姬終是怕出事。她想衛浮煙此刻或許已經癡了,接下來只要殷秀色還敢胡言亂語驚擾衛浮煙心下平靜,即便得不到命令,她也不得不動手了!
殷秀色回頭看着送子觀音笑意更冷,開口聲音更是飄忽詭異:“公主,你明白身爲人母的意義嗎?你自己的骨肉,倘若還活着,將來也許會長成一個舞刀弄槍的兒子,或者是一個乖巧愛笑的小女兒,可是你這當孃的竟然根本不知道他存在過?你聽見那孩子在喊你孃親了嗎?你聽啊,他哭得多慘哪!爹不疼娘不愛的,這就是你的孩子啊!”
“殷秀色你住口!”曜姬一邊怒斥一邊上前一掌拍向秀姬肩頭,秀姬聽得不妥立刻側身避開,二人就此纏鬥起來,只剩衛浮煙呆若木雞立在門邊。
衛浮煙原本被她亂了心思,可是一想起宿月姐姐,心下倒是瞬間清醒了許多。青荷被抓走,明明趕來的柳輕舟哥哥不見蹤影,姐姐宿月身邊還埋伏有細作,她倒是開始悲春傷秋了?
眼睛生疼,眼前突然開始一閃一閃地有忽明忽暗的亮光,那種溼熱的血液在眼中越是灼燒,看到的光亮反而卻清晰。這種光亮刺激得她頭腦一陣發熱,卻大大沖擊了剛剛秀姬言語帶給她的刺激。
她是差點被刺激地亂了方寸,可是現在一個宿月姐姐一個眼睛的疼痛讓她心中像過了一場大雨——來時凌亂,去時清淨。
理智被一絲絲抽回來,隨着血淚越淌越多眼前忽明忽暗的交替越發明晰了,衛浮煙後知後覺地想到一點,她的眼睛根本就只是爲火所傷,絕對不是什麼秀姬所說的中毒!
如果是中毒,周懷意根本不必大費周章爲她請天下名醫,季神醫行走江湖多年,是花錯爹爹手下最重要的人手之一,他跟武林至尊的“不夜城四鷹”齊名,如果是毒,他能解不出來?
只是被火烤煙薰所傷,所以會經常流出血淚,把周懷意嚇得膽戰心驚比她還不安!
周懷意,還有周懷意!所謂孩子的事就算她有七八分相信,也絕對不全信殷秀色的!周懷意是怎樣的人,周懷意對她是真情還是假意,周懷意是不是護着她愛着她,她不信有外人比她更清楚!
這種時候,周懷意正在洛都城中跟人廝殺爭鬥呢!她是他妻子,是說好要一起白頭的人,現下如果因爲殷秀色個外人的幾句話就背叛他算怎麼回事?她的男人,是分是合她說了算,輪得到別人帶着利用來插手?
佛前爭鬥,秀姬和曜姬彼此手下沒留半分情。衛浮煙雙目忽明忽暗之間看到秀姬被曜姬逼得吃力,想來秀姬主攻智謀,武功方面未至頂峰,剛開始還能打個平分秋色,再都下去,可就必敗無疑了!
秀姬雖說打得吃力,嘴上卻沒有停歇,衛浮煙聽得一句句都是在提孩子心中越發鎮定,她可不會忘了,如果孩子真是喪命於燕京王府爭鬥,那麼秀姬和拓王就是元兇!
以爲兩三句話便可亂了她心智,讓她和周懷意反目成仇?可笑!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秀姬想拆散她和周懷意,然後讓鏡玉公主進門!
衛浮煙門口細想,眼睛越發地疼,光線越發地亮,心下越發地靜,下一步該怎麼辦呢?
一個綠衣丫鬟匆匆趕來,竟不理殿上情景,直接行禮後畢恭畢敬地道:“廢太子聽聞太后薨逝,持劍殺守衛逃離幽禁之地、跪行入宮,並在太后靈前爲拓王以身擋劍,血擒回太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