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意看着北定中原突然變冷的臉,眉眼間閃過一絲困惑,巍峨的紫雲峰,神仙難觸及的上三峰,突然出現的雪吟劍,本與江湖毫無干系的四國皇室,最後聯想到突然出現在這裡的北定中原,有些謎底輕輕鬆鬆被打開,想來這不過是他北定中原狼子野心下的一個詭計罷了,偏偏還有那麼多人前來送死!
想通了這些,綰意視線不自覺得觸及到牀邊懸掛着的墨色披風,上面積雪融化出的痕跡異常顯目,再聯想到今日上來之前,無意間聽到那個消息,“想不到紫微閣天賦異稟的掌座竟然是北定國的帝王,真不知道這消息若是傳了出去,會引來多大的紛爭!”
朝廷中人不得干擾江湖恩怨這本是朝廷和江湖之間不必說的默契,無論這次雪吟劍事件是不是北定中原主使,當憑他如今的身份必會引起一陣不必要的混亂。
北定中原爲她斟了一杯酒,霧氣繚繞,酒香飄揚,他輕抿一口,暖暖的熱氣瞬間流竄到身體的每一處,“綰意,孤王有沒有說過有時候太聰明不一定是好事!”
綰意看着杯子裡面升騰起的熱氣,並不啜飲,“現在說也不遲,不過就算說了,我也不打算了改!”所以說與不說都沒用。
北定中原自然懂得她的意思,不想再討論這問題,便巧妙的轉移話題,“嚐嚐吧,這是我北定有名的琅琊燒酒,辣的很,哪裡像流雲的酒溫溫吞吞的,一點勁都沒有!”
綰意笑着搖了搖頭,無聲的拒絕。
“你不常常怎麼知道它合不合你的口水,也許它比梨花白更適合你呢?”北定中原眼神閃爍,語帶所指。
綰意端起杯子在鼻尖聞了聞,遂放下杯子,“每個人一生中都在追求一種味道,尋尋覓覓間,有些人很慶幸的很早就找到了,有些人卻因爲貪心始終不肯停下追逐的腳步,其實她不知道最初的味道纔是生命中最純粹的味道,記得了便是一生!”
“人生漫長,處處透着變卦,就算記得那最初的味道,但是也不該忘了勇於嘗試的心,有些酒滋味再好,可是這裡沒有,咱們就要順應變化,及早放下,畢竟在這風雨中,能端起這麼一杯暖人心脾的琅琊燒酒該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兒!”一手端起綰意麪向的杯子,遞到綰意的手心,暖意交融。
綰意握着它,絲絲暖意順着手心流竄進身體的每個角落,“可惜綰意是個不惜福的人,這酒雖暖,暖的了身卻暖不了心,與其這般還不如身心都不暖!”說着,酒杯一橫,渾濁的琅琊燒酒便直直倒在地板上。
北定中原眼底閃着絲絲怒氣,最終卻是隱忍了下來,他慢條斯理的喝完杯中的酒,“天色晚了,就在這休息一夜吧,明日孤王送你離開!”北定中原起身,作勢朝門口走去。
“你阻止不了我的!”
北定中原腳下的步子頓住,有些無力的開口,“這怕是由不得你!”說完,跨步離開。
“北定中原!”綰意鄭重的喚住他,這是綰意第一次如此喚他,北定中原不禁有些錯愕,慢慢轉身看着她,正巧綰意也在此刻轉過身來。
“你可知道爲什麼你不可以?”
“……”
“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的,可是在你心底,當真是非我蕭綰意不可嗎?兩人之間,最起碼便是信任,便是坦誠,不說從相識到如今,單說今夜,你就在我面前耍了多少次的心機!”
北定中原一震,眸光有些恍惚,他站在門邊,大片的冷風吹向他的背脊,他越來越沉默,最後默然無語的轉身離開。
綰意頹然坐回椅子上,有些疲憊的搖了搖頭,事情越來越不沿着她預想的方向發展,她隱隱有種預感,這天遙大陸怕是又不得太平了!
上三峰處處透露着玄機,綰意不敢再亂闖,第二天北定中原果然如他所說,準備親自送綰意離開,綰意沉默的看着他,一言不發的離開了紫雲峰。
綰意重新回到了郭羅城,很多江湖人都涌了進來,離侍劍大會不過三日之遙,這裡卻早已人滿爲患,想來若是起了紛爭,就算是有軍隊鎮壓也沒用。綰意不知道北定中原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這郭羅城是北定的交通要塞,商業繁榮,若是出現動亂,北定必會受到影響。明知是敗局,他卻執意要下這一棋,綰意不懂他,正如他不懂她一般!
她並沒有去摘星樓,而是找了一個客棧休息,她知道自己的身後一直跟着北定中原派來的小尾巴,不甩掉他們,自己很難再找到機會上紫雲峰,想到這兒,綰意不禁頭疼。回到屋子,綰意被子一蒙,便呼呼大睡。
三日後,侍劍大會如期召開,前一晚所有邀請的嘉賓都上了紫雲峰,統一安排在下三峰休息。
冬暖閣內,三間相連着的屋子分別住着流雲的楚王流雲楚生,棲鳳的大將軍王南攻城,還有蕭國的聖靈公主海靈兒,三人一早便關門休息。
北定中原坐在屋子裡面,聽着巴圖的報告,面色凌寒,沉着淡定,良久,他才緩緩開口:“三人身邊的隨從呢?”
“都安排在了飛雲閣!”
“把看守的人都撤了吧!”北定中原一面用指尖敲着桌子,一面下着命令。
巴圖雖然不知道主子這麼做的意圖,但是對眼前的主子他有着百分之百的臣服,因此二話沒變便退了下去。
出了門巴圖按照北定中原的指示將所有的探子都撤下,但是總覺得不放心,因此在走進房內,外套都脫了下來之後,還是冒着冷風穿上衣服,到冬暖閣外面守着。
一夜無事,卻在破曉時分傳來陣陣打鬥聲,巴圖寒着一張臉,趕到自家主子的房內卻發現牀上的被褥整整齊齊的,顯然一夜都不曾有人睡過。
紫雲峰頂,染滿血氣的雪吟劍正紮在厚重的大悲石上,周身劍氣縱橫,此劍氣實爲霸道,稍一靠近便會被劍氣所傷,雪吟劍劍指蒼穹,周身隱隱有電光閃耀,烏雲卷卷的天空彷彿觸手可及。
一向冷冷清清的清風臺此刻卻星星寥寥的站着一道身影,他們並不看中央的雪吟劍,而是各佔一方寂寞無語,仔細一看這幾人竟然是蕭國的帝王百里鳳熙,流雲的平原侯葉秦,還有棲鳳的相國澹臺雲風,以及站在最中央的北定中原。
“孤王沒有想到區區雪吟劍居然能讓當世的幾位豪傑集聚於此!”北定中原幽幽開口,渾厚的嗓音帶着粗狂的力道,以破風之勢,銳不可當。
“連北定皇帝陛下都來,這等熱鬧,我葉秦又豈能錯過!”葉秦啪的一聲打開摺扇,儘管四周風聲鶴唳,依舊不給他看戲的心情。
“大隱隱於市,葉侯爺真是久仰大名了!”澹臺雲風輕輕咳了幾聲,瘦弱的身子搖搖晃晃的,彷彿下一秒就要吹走。
“過獎過獎,哪裡比得上澹臺家的後人啊!”葉秦又是一陣嬉笑。
北定中原並不理會這兩人,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沉默不語的百里鳳熙身上,“昔日少年丞相,竟然蕭國的開國之君,沒想到百里兄還有這等雅興,放着大好河山不顧,來這尋一把無用的廢鐵!”
“北定兄何出此言,這雪吟劍的秘密咱們都心知肚明,何須如此詆譭?”做了帝王的百里鳳熙逐漸養成不動如山的威嚴,就算面對的是同樣爲君的北定中原,他也絲毫畏懼。
“詆譭倒不至於,只是這雪吟劍是認主的,就算到了咱們手裡也是廢劍一把!”
“那朕就不得不懷疑北定皇邀我們前來侍劍的目的!”
百里鳳熙此話一出,頓時引起葉秦和澹臺雲風的共鳴。只見澹臺雲風一拂身上的玄色長袖,虛弱的開口:“雲風出山晚,未曾見識過這雪吟劍的威力,今日奉吾皇之命前來,一來長長見識,二來嘛,勢要奪回雪吟劍,這把劍可謂是不詳之劍,我國安寧公主便是喪生在這劍之下!”
“非也非也,澹臺丞相此言差矣,衆所周知這雪吟劍乃是我流雲已故祈王的身前之物如何能給你棲鳳帶回!”葉秦依舊是一臉調笑,像是在耍雜技似的繞着手中的摺扇。
“百里兄你怎麼說!”北定中原並不理會二人,而是轉頭問百里鳳熙。
“何必這般麻煩,誰有本事拿到手,這劍就是誰的!”未到百里鳳熙開口,一道粗狂的聲音突然闖了進來,緊接着那些被安置在下三峰的江湖人士叫囂着蜂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