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這不就是神奇的“墨菲定律”嘛!夥計一說在門口碰到一位戴着墨鏡,穿着長皮夾克,騎自行車,屁股後面掛着一顆“盒子炮”的軍爺,“連翹”立刻就反應過來那是“鬼子六”解耀先。“鬼子六”這個癟犢子騎着自行車着急忙慌的往東去,能去哪兒?指定是去“華樂大舞臺”,殺什麼重要人物去了。促使白毛老狐狸殉國的是“笑面虎”,“笑面虎”十有八九也會去“華樂大舞臺”看“李淑香演唱會”。大事不妙,要出大事。
“哦……那位軍爺到沒啥子架子,還和你打招呼。我知道了,你去忙吧!……”“連翹”勉強鎮定下來,對夥計笑了笑。夥計轉身一走,“連翹”立刻皺起眉頭,緊張的思索起來。
那位自稱姓馮的青年雖然長着一個娃娃臉,瞅着歲數不大,可他卻是個多次虎口拔牙,死裡逃生的老偵察員了。夥計一提解耀先從門前經過,“連翹”的失態,姓馮的青年敏銳的覺察到了。他十分平靜的對“連翹”說道:“老陸同志,夥計纔剛說的那位戴墨鏡、屁股後面掛‘盒子炮’的軍爺是咱們自己同志吧?這位同志是不是遇到了危險?……”
“這件事情你們兩個就不要管了,你們兩個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這是五十塊錢的路費,都是零錢,免得敵人懷疑。你們兩個拿着趕緊返回部隊,省得首長們惦記!……”“連翹”說到這裡,從抽屜裡拿出一沓“老綿羊票子”,放到馮同志手裡,接着說道:“至於那位同志……唉……那個不讓人省心的龜兒子的事情就由老子來想辦法吧!你們快走!……”
馮同志似乎讀懂了“連翹”憂鬱的眼神後面那種無奈。他接過“老綿羊票子”,遞給他身後的那個車軸漢子,十分平靜的“連翹”說道:“老陸同志,咱們都是革命戰友,你的人也是我和沈一峰同志的兄弟。戰友、兄弟有難,我和沈一峰同志豈能一走了之!我和沈一峰同志歸隊是戰鬥,在老陸同志這裡也是戰鬥,何況營救同志的戰鬥是我和沈一峰同志的特長!請下命令吧,老陸同志,我們不怕小鬼子!……”
馮同志身後的沈一峰也說道:“老陸同志,馮震嶺同志說得對,你就下命令吧!……”
“這兩個人怎麼跟‘鬼子六’那個癟犢子似的聞戰則喜?……”“連翹”呼喇一下站了起來,滿臉通紅的說道:“不中!不中!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沒有必要再爲了哈爾濱市委的事冒險!何況……何況那個癟犢子這是自作主張,五馬長槍的去‘華樂大舞臺’殺‘笑面虎’那個癟犢子。這前兒的正陽十六道街已經佈滿刀山劍樹,我不能讓你們去冒險!……”
沈一峰和馮震嶺對視了一眼,對“連翹”問道:“哦……老陸同志,是警察廳特務科科長‘笑面虎’嗎?‘笑面虎’我認識!我先守在正陽十六道街‘華樂大舞臺’門口,只要‘笑面虎’過來了,就把他一槍崩了,咱們的同志不就安全了嘛。……”
“不中!不中!……”“連翹”嚇了一跳,急忙阻止:“你們執行我的命令……”
馮震嶺站起身來,伸手阻止了“連翹”繼續說下去,微笑着說道:“報告老陸同志,您的命令已經下達完了,我和沈一峰同志堅決執行!保證完成擊斃‘笑面虎’,掩護哈爾濱市委的同志安全撤離的任務,請老陸同志和黨放心!如果我和沈一峰同志回不來了,請老陸同志轉告部隊首長,我們不愧革命戰士的光榮稱號!……”
“連翹”此時已是淚流滿面,他抹了抹眼淚說道:“唉……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解耀先一顆接一顆的抽着“老巴奪”,“連翹”講完後,他淚眼婆娑的哽咽着說道:“刺殺‘笑面虎’的原來是珠河游擊隊的兩位同志!他們明知正陽十六道街戒備森嚴,小日本鬼子和漢奸嗚泱嗚泱的到處都是,猶如龍潭虎穴。去正陽十六道街刺殺‘笑面虎’,猶如荊軻刺秦王,有死無生呀!可這兩位同志卻義無反顧的毅然前往正陽十六道街,當街狙殺‘笑面虎’。原來就是爲了給俺報信,讓俺及時安全撤離!這……這讓俺這輩子的良心都難安呀!……”
解耀先心神激盪,猛然想起來吃早飯前他從關秀珍那裡要來的五千“老綿羊票子”。這五千“老綿羊票子”,本來是軍統濱江組組長“白狐”留給他購買霍夫曼手中《富士山の雪》作戰計劃錢款中的一部分,那是軍統戴老闆親自批准的。“白狐”留下的“老綿羊票子”反正也用不了那麼多,不如這個時候拿出來接濟接濟窮得都快要尿血的“連翹”。白花花的銀子擺在面前,解了燃眉之急,“連翹”一定會眉開眼笑,不咎既往的。
解耀先也沒想到“連翹”一上來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呲嗒他一頓。氣得解耀先差點把“老綿羊票子”這件事忘了。解耀先此時已經知道,是珠河游擊隊的馮震嶺和沈一峰兩位烈士用生命作爲代價,纔給他換來了平安。這個時候拿出“老綿羊票子”來,正合適。
解耀先邊抽泣着,邊從懷中拿出一個布包,打開後放到“連翹”面前的診臺上,說道:“老陸同志,這是五千塊‘老綿羊票子’,請你轉交給馮震嶺和沈一峰兩位烈士的家屬,也算是……也算是俺對馮震嶺和沈一峰兩位烈士的敬意!……”
“連翹”盯了一眼診臺上厚厚的一沓“老綿羊票子”,滿臉不悅的說道:“我說老解同志,革命烈士的鮮血是用金錢可以買到的嗎?再說了,你這還不知道是哪兒來的齷齪錢!……”
“陸老怪,你說啥呢?……”解耀先本想狠狠地罵一頓“連翹”,可是,他忽然想起來若林兄弟的經典語錄,於是,他決定換一種方式。
解耀先把診臺上的“老綿羊票子”分成兩摞,向“連翹”面前推了推,說道:“陸老怪,你告訴老子,這兩摞錢那一摞是高尚的,那一摞是齷齪的?……”
見“連翹”咔吧着眼睛沒聽明白他的話,解耀先把兩摞“老綿羊票子”摞成一摞,邊用包袱皮包好,邊叨叨咕咕的說道:“嘿嘿……一瞅陸老怪你的腦子就是缺斤少兩!嘴上全是主義,心裡全是生意,啥也不是的僞君子!真是上杆子不是買賣!老子發洋賤咋的?不要拉倒,老子省了!拿去給‘三十六棚’那些窮哈哈的叔叔大爺們分分,還鬧個好人緣兒!……”
眼見解耀先真的要把“老綿羊票子”收起來,“連翹”急忙扔了菸袋鍋子,雙手按住解耀先包好的“老綿羊票子”,一把奪了過來嗔道:“幹啥呀?屙出來的屎還想坐回去咋的?珠河游擊隊的經費很困難,正犯愁沒錢撫卹烈士的家屬呢。老子得幫珠河游擊隊殺富濟貧,搶軍統的錢去撫卹烈士的家屬!嘿嘿……‘老綿羊票子’可是無辜的,用於撫卹烈士的家屬那是天造地設。兩位烈士是爲了掩護軍統的‘鬼子六’安全撤離犧牲的,軍統出點錢撫卹烈士的家屬也是天經地義的!你個龜兒子想賑濟‘三十六棚’窮兄弟們,再想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