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道承心下一時疑惑,“大兄弟的意思?”
“前日讓前輩與方丈大師先來青龍山,是想智苦以爲晚輩會伏在暗處,未探明情況下是不會輕舉妄動。”
“但如前輩所言,智苦想是會去皇宮對君貴不利,晚輩此下當趕回皇宮佈置守護君貴事宜,但須五日……而這期間智苦若發現晚輩守在皇宮,屆時恐是會對前輩、大師動手。”
楚南風之所以先讓穆道承等人先來青龍山,是料智苦未明虛實不敢妄動,但經穆道承提醒,心恐分身去安排守護郭榮事宜,留下穆道承等人會爲智苦、智光聯手所趁。
穆道承當日在遼東胎丹神識入了拳劫,損了不少氣機,後來又助蕭慕雲驅蠱入境,卻使他氣機難以圓滿無法踏入元嬰大成,此下修爲卻是輸智苦一大籌。
但知若明無與智光對上,憑自己與文益、方元三人無有‘天雷音’功法,卻非智苦對手,又不知楚南風五日之數的意思,略一遲疑,言道:“大兄弟所言五日之數是爲何意?”
“此下我等要分身兩處,但需人手,晚輩想傳信讓內子去興王府請賀師叔前來相助,屆時由晚輩與明無大師守在青龍山。前輩、方丈與賀師叔、方主事護於皇宮,加上大內侍衛,縱使智苦了得,想他也是不敢輕易硬闖。”
對於賀梅修爲,穆道承自也聽楚南風言過,但知此下多位抱丹大成高手,卻是多一份勝算,聞言點頭道:“我等落腳的山洞易守難攻,又有神虎營衛飛矢相射協助,但使智苦攜智光同來,應可對付下來,大兄弟且是放心回去安排。”
方元接言道:“使人通知郡主事宜,方某此下就讓神虎營衛中的箭衛去辦,免得耽誤時間。”
此下隨行來青龍山神虎營衛,皆是岀自原來的通寶閣箭衛,自是不必回開封再行安排。
“如此甚好。”楚南風點了點頭,望了一眼已近申時的天色,便是與衆人告辭而去。
青龍山距開封只有兩百餘里,楚南風回到城中才爲酉時,但想智苦若是行刺郭榮,必是會在夜深之時,便向江秋白府中尋去。
但見楚南風到來,心下驚疑的江秋白將他迎進書房落座後,便是問道:“葬冢可爲護住?”
當日江秋白被智苦讀取記憶醒來之後,但見自己置身於龍脈靈穴之中,心頭震駭不已,對於智苦所問護道人之事又大爲疑惑,但想弄清智苦所謀,便收回了死志,對於智苦給與的米粥、野果也爲食用。
智苦心知江秋白日後對趙杜氏行事大有用處,自是不會取他性命。但見江秋白肯食用粥果,猜出他的心思之下智苦心頭反是一喜,江秋白心無死志,反是省卻每**他服食辟穀丹的麻煩。
待到仲夏,智苦便用百劫拳拳劫傷了江秋白神魂,過有月餘後纔將昏迷不醒的江秋白送到開封。楚南風大喜過望,卻是認爲智苦不殺江秋白,是爲了損耗自己與明無的修爲氣機。
江秋白醒來之後,將自己所見告知楚南風,卻是打聽起佛劫以及護道人事情。楚南風唯恐智苦復是尋到江秋白讀取記憶,自不敢將真相相告。爲安撫疑惑不解的江秋白,答應等護冢事後再爲告知,同時卻也吩咐不可將佛劫與護道人之事言與郭榮知道。
江秋白智慧之人,心中是爲猜到佛劫、護道人之事與郭榮大有關係,想到智苦神通會讀人記憶,心知自己知道太多反是不妙,便也收起打聽的念頭。
但對於熒惑凌犯河中、魏兩星之日的護冢關鍵所在,楚南風卻也告訴了江秋白實情,當下見楚南風前來,江秋白便是出口相詢。
此下洛逍遙已爲智苦所擄,已無必要對江秋白隱瞞,楚南風纔是將真相言出,江秋白聽得一身冷汗頓岀,一時間目瞪口呆、駭然失色,良久之後,方是言道:“開封與青龍山距有兩百餘里,只須一個多時辰腳力,智苦但需用五日時間重新佈陣遮掩龍脈靈穴所在,師兄何不將人馬守在開封……師兄與明無大師可每日前去查看一次,若是窺出了靈穴顯現,屆時再趕回調集人馬前去也是不遲。”
“師弟有所不知,劫道渙散之時,智苦須立時用‘易氣金訣’佈陣護住靈樹不倒,其所需時間至多三個時辰,倘使錯過智苦佈陣時間發現靈穴所在,屆時想是他已帶上逍遙離開龍脈了。”
“而‘易氣金訣’是爲不世奇書,當世之中無人可以破解那陣法,我等到時縱使尋到靈穴所在也是枉然。唯是趁智苦佈陣之時救下逍遙,尋法修復他被剝離的地魂,使散去的怨氣重新聚匯成道,而一旦劫道重生,就會使智苦前功盡棄。”
江秋白緩緩點了點頭,遲疑片刻,言道:“此下衆人守望在青龍山,那君貴問起……當如何應對?逍遙被擄又如何與說?”
“逍遙被擄倒是容易應對,就說他護冢受傷,需閉關療治。”楚南風沉吟道:“至於眼下守在青龍山……到時只能再以言相誆了。”
江秋白望了一眼透窗而入的天色,“天色將晚,那我等就進宮佈防守衛人馬。”
楚南風點了點頭,站起身子,與江秋白離府向皇宮而去。
郭榮得悉楚、江二人到來,便着人迎到御書房。落座之後,未待郭榮見問,楚南風便爲言道:“我有負皇上重託……那五老山葬冢已爲人所破。”
郭榮神色震變,“那師伯可知,葬冢被破對龍脈大運有何影響?”
“葬冢雖破,但不會立馬對龍脈大運造成影響……”
“爲何?”
“葬冢被破,是使靈穴出現缺口,但將替代之人的祖骸置入其中,方能奪取這龍脈大運。要將骸骨置入靈穴,卻會使地脈波動,那遮掩住靈穴所在的陣法是會受影響而破開,反是讓我等有機會尋岀靈穴……”
“而將那骸骨置入靈穴要費不少時間,屆時但有機會阻止他們行事,是故我將人馬轉而守望在青龍山以做應對。”
郭榮鬆了一口氣,略一遲疑言道:“護守五老山葬冢是明無大師還是穆先生?可是有所受傷?”
但知若是楚南風守護五老山葬冢,應無可能爲人所破,郭榮便猜斷是明無、穆道承二人中的一位。
“是明無大師與逍遙。明無大師損了氣機但無大礙,逍遙是爲受了內傷,我已是讓他閉關療傷……”
“哦?!逍遙師弟受傷了?那何時會爲康復?”
“應是一年左右才爲痊癒,皇上但可放心。”
“那明無大師可是看到破冢之人的容貌,知道他們的來歷?”
楚南風但想此問若含糊作答是爲不妥,略一沉吟言道:“破冢之人是爲佛門弟子,法號智苦,但猜應是出自遼地寺院之中……”
當日曾是對郭榮言謊是遼人圖謀龍脈大運,楚南風此下不得不如此作言。
“釋家妙道終是有行惡之徒,但有文益、明無這般維護天下太平運道的大德高僧,也是生有智苦此等無識僧人……”
郭榮言語一頓,略一沉吟又道:“若那靈穴爲智光所圖,對天下一統大運可是有影響?”
“有。至少會削減一甲子國運……”
楚南風倒未言假,此下冢陣已破,倘使洛逍遙地魂被剝離而劫道渙散,郭榮必然身亡。屆時他自身運數以及行舉佛劫所獲功德的一甲子年祚,便會消去。
郭榮一驚,“一甲子天下太平運道失去,日後卻是會使諸多百姓陷入苦難,此下當是要不留餘力守望青龍山,阻止智苦所謀……”
“要將替代之人的祖骸置入靈穴,使靈穴認主,還須……”楚南風言語一頓,嘆了一口氣,言道:“還須皇上有失才能做到,故而我趕來大內佈置守護皇上之策。”
郭榮一愣之下頓然沉言,良久之後方是嘆了一聲,言道:“那師伯做如何安排……?”
“方纔來大內途中,我向江師弟瞭解了大內宮殿的佈局。這五日之內,皇上暫可先在與後菀相阾的‘寶文閣’休寢,待我所請的相助之人到來後,皇上但可如常坐息。”
御書房共有三處,建在西側延禧宮與寶慈宮中間的一條軸線之上。分別取名爲‘龍圖閣’、‘天章閣’、‘寶文閣’,此下楚南風所處便是‘龍圖閣’。只因它建在最前面,郭榮罷朝之後,但有政務皆是在‘龍圖閣’署理。
“師伯是請何處高人相助?”
“是內子師門長輩賀師叔。待她來後,我會請穆前輩、文益大師、方主事共同守護皇上,加上宮中侍衛但可應對。而皇上若出征在外,千軍萬馬之下,智苦更難得手。”
“可知智苦一衆有多少人馬?他們身手如何?唯師伯與明無大師守望青龍山……可是有把握應對機變?”
“據我所知此下智苦他們只有二人,身手皆是金身境……”楚南風沉吟道:“以我與明無大師的身手是無絕對把握應對,但可拖延兩三個時辰。一旦窺出靈穴所在,我便會使神虎營衛趕回通知穆前輩他們……”
未待楚南風講完,郭榮接言道:“青龍山與開封來回至少也要兩個時辰多,若是有所意外,卻是大爲不妙……”
言語一頓,望向江秋白,“師叔可記得方常勝方幫主?”
江秋白心念一動,“皇上想讓方幫主前來相助?”
“正是,他憂國憂民胸懷,但知遼人破壞天下太平運道,必是會前來相助。”
對於方常勝,楚南風是未爲謀面,但他早是從洛逍遙口中得知他身手不凡,心知此下自身人手不足,若得方常勝來助,自是最好不過,聞言與江秋白互視一眼,點了點頭,“那方幫主此下身在何處?”
“在相州,可即刻使人前去相請,明日當會來京。”
“好,那就依皇上安排。”
一經敲定,江秋白便起身安排人手去相州請方常勝,同時調集神虎衛、龍勇衛人馬,與楚南風一起陪同郭榮前去‘寶文閣’。
待將佈防事宜安排妥當之後,已過亥時三刻,但知郭榮明日還須早朝,楚南風便讓郭榮早爲休息,自己則與江秋白在閣廊上守護。
寅時三刻將過,要去臨朝的郭榮便爲醒來,望着守在廊道上一夜未眼的楚、江二人,心下感慨萬分,“天已破曉,但想智苦不會前來,師伯、師叔一夜勞累,此下但可去東、西兩廂房休息。”
江秋白與楚南風互視一眼後,言道:“微臣身負朝職,當隨皇上身側,待朝會後再休息不遲。”
郭榮搖了搖頭,“師叔神魂受傷未爲痊癒,且可不必與朝,師叔此下身在大內,朝上若有要事,我退朝之後也可與說……”
楚南風行出廊道,身形一閃,縱身躍上旁邊宮殿屋頂,環顧四周片刻,又爲向四處宮殿掠去,施展氣機細查,終是未感應有智苦的氣息,便是轉了回來,望向郭榮道:“那我就與江師弟稍做調息,皇上罷朝之後,且先移到‘寶文閣’署事。”
待郭榮領着前來候駕的孟小虎、常山等一衆護衛前去臨朝,楚南風便與江秋白分別進入‘寶文閣’東、西兩側廂房打坐調息。
過有半柱香功夫,凝神調息的楚南風聽得遠處傳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但想若非急事,大內禁苑之中絕不敢有人大聲行事,心念一動,便是打開房門而出。
此時江秋白也從西廂房隨聲而出,二人互視一眼,便是向院門前出,將及門口,隨着急促的腳步到來,一臉驚色的孟小虎,揹負昏迷之狀的郭榮出現眼前。
楚南風驚魂但生,未加思索地從孟小虎背上接下郭榮,箭步衝進正屋,將郭榮放在屏風後的牀榻之上。
把脈探息片刻,楚南風便將郭榮扶起坐正,盤腳上了牀榻,一掌貼向他的身背,待有半柱香之後,方見郭榮蒼白的臉色漸顯紅潤。
楚南風收起手掌,下了牀榻,將郭榮身形平躺放在牀上後,轉而望向驚色未消的常山,“速去青青府上取‘歸元丹’,有多少拿多少……”
常山未爲作答便是轉身疾奔而去。
“君貴他何以如此?所受何傷?”江秋白一時驚疑。
“君貴七魄靈力與體內相連脈絡被人斷開,精氣血乍然不能流貫,便爲昏迷……若我所料不差,他應是爲‘宿命通’所傷。”
“宿命通?是智苦所爲嗎?”江秋白心頭狂震,望向躺在牀榻之上的郭榮,“君貴此下的傷勢如何?”
“我已用氣機使他精氣血呼應相循,過了一個時辰左右應會醒來。但無七魄靈力使精氣血具有再生之能……壽元恐怕只有一年半載之數。”
江秋白倒吸一口氣,“那師兄可知有何方法可以救治?”
楚南風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塊半巴掌大的錦盒,將它打了開來,取出盒中一枚銅錢,望着銅錢,言道:“當日我無意中與一位道號玄空子的仙長結緣,他將此錢贈我,說是若有人爲宿命通所傷,可參悟他留下的偈語,尋出救治之人……”
“是何偈語?”
“此乃一世錢,尋上白雲間,三太神功法,可解宿命通……太易乃神始,太初爲氣生,太始是精形,若我所料不差,應是指修習‘太易’、‘太初’、‘太始’三門功法之人。而玄空子言中所指被‘宿命通’所傷之人,但猜就是君貴無疑。”
“何以見得?”江秋白疑道。
“在得知智苦會用‘宿命通’剝離逍遙地魂之後,我曾以爲玄空子所言是應在逍遙身上。後來與文益大師交談,是爲得知要修復被‘宿命通’功法剝離地魂,卻須貫通‘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四門功法纔可。”
“而玄空子曾斷言我日後入了因緣之中,便會知曉受傷之人是誰,偈語又稱是三太神功,是故此下猜斷是爲君貴。”
江秋白沉思片刻,言道:“此乃一世錢,尋上白雲間,三太神功法,可解宿命通……這偈語最關鍵之處應是在‘尋上白雲間’這五個字,師兄可是猜出其中所指?”
“對於此偈語,我卻是悟不出所尋何人。”楚南風搖了搖頭,“但等君貴醒來之後,我去與文益大師、穆前輩請教一下,或以他們的見識,能夠猜斷岀玄空子所指何人。”
江秋白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望向孟小虎,“皇上是如何導致昏迷?”
許是知道郭榮有救,孟小虎神色已爲鎮定,聞言應道:“我等隨皇上過了垂拱殿,在與文德殿後殿入口距有三丈餘遠的御道上,行走中的皇上身形突是一頓,略一搖晃,旋而便癱倒而下,幸是常山反應極快,一把抱住才未爲昏倒地上……”
“那時周邊可是有異動之處?”
“我當時心神慌亂卻是未去細看,但垂拱殿與文德殿之間的御道寬有三十餘丈,若是有外人出現,御道上站值的護衛當可看見……”
“距文德殿三丈之處昏倒……”江秋白望向楚南風,“方纔師兄也曾細查四下,智苦若是潛在文德殿附近,當無可能躲得過師兄元嬰大成的魂力查看……難道他是伏在遠處,待師兄回到‘寶文閣’之後,再潛到文德殿,用元神出竅將君貴傷了?”
楚南風搖了搖頭,卻也未作言答,舉目望向躺在牀上的郭榮片刻,突是舉步靠近,俯身伸手取下郭榮腰間的黃色雞心玉佩,端詳良久,言道:“此玉佩君貴可是常爲佩戴?”
“這玉佩是青青郡主送與君貴壽誕的賀禮,君貴視她但如親生,對此佩自爲愛不釋手,一直佩戴身上……”江秋白言語一頓,略一遲疑,又道:“難道這玉佩與君貴受傷有關?”
但聽是爲常青青所送,楚南風皺了皺眉頭,沉吟道:“當日懸空寺悟真大師是通過希蘭送與我的玉佩,用宿命通功法斷出她未爲遇難,有謂玉能通靈……”
話未講完,江秋白驚道:“師兄是說智苦他是通過玉佩傷了君貴?但這玉佩在君貴身上,他是如何可以做到?而這玉佩是四年前青青所送,難道他在四年前就能佈局……使之今日爲用?”
“哦?!是四年前?”楚南風一愣,略一沉吟,反是將玉佩佩上郭榮腰間,轉而望向江秋白,“對於‘宿命通’功法我亦是未知其妙,屆時請教文益大師再說。”
此時常山已是將‘歸元丹’取來,遞與楚南風道:“府上只有十粒,青青聽說皇上要用,已是去徐家藥鋪購置藥材煉製……”
楚南風點了點頭,接過‘歸元丹’取出一粒,放入郭榮口中後將他扶起,右掌貼在他的身背,運轉氣機催化藥性,過有一盞茶功夫,郭榮便是睜眼醒來。
“我可是遭了智苦暗算?”
楚南風點了點頭,“我疏忽所致,卻是使皇上遭了暗算……”
“天意使然,與師伯無關……”郭榮搖了搖頭,言語一頓,挪了挪身子,神色平靜的望向楚南風,“那我還有多少時日可活?”
楚南風心頭一酸,“皇上是爲‘宿命通’功法所傷,我已是知曉救治此傷的功法,皇上且安心休息……”
“哦?!是何功法?”
“貫通‘太易’、‘太初’、‘太始’三門功法之人。”
“那師伯可知何人貫通了這三門功法?”
楚南風略一沉吟,“當日我尋上青城山,曾向道家門人打聽過貫通‘五太心經’功法之人,但知蜀地通微真人,華山扶搖子皆是修有這三門功法……”
“哦?!白雲先生他也修有這三門功法?”
楚南風心頭大震,與江秋白互視一眼後,言道:“皇上所說的白雲先生可是指扶搖子道長?”
楚南風聽聞那通微真人隱於青城山中,便是猜測郭榮口中的白雲先生是指扶搖子陳摶。
“正是,去年得知洛師伯傷病要須丹藥醫治,我聽聞他精通丹道,就將他請來開封請教丹道術法。交談之後,但知他懷有經綸之才,便想留他在朝中以資國策,可惜他堅辭不受,想他是爲閒雲野鶴人物,我便賜號‘白雲先生’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