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開來,蒼穹昏暗,天像是要塌下來一般。
今天雖然算不上一個絕佳的好日子,但至少春雨還是收斂了起來,這已經算是很難得了。
午時之前,賓客們就會陸陸續續的前來這裡,野家上上下下忙成一鍋粥,畢竟是第一次辦這樣的喜事大家都沒有什麼經驗。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這應該是今天第一位賓客到了。
“誰呀?這麼早就來敲門。”野城悄悄嘀咕着。
“今日來者便是客,時候也差不多了,你與我一同前去迎客吧。”野雲歡欣鼓舞的說道。
說罷,二人來到大門口。
可當大門打開那一剎那,二人臉色立刻變得陰沉,他們絕沒有想到今日到來的第一位賓客竟然是她。
紅衣白髮,面若冰霜,夕月靜靜的站在門口,最後在她臉上終於還是擠出了一絲勉強的微笑。
“你還敢來?”野城憤怒的說道。
隨即野城便準備動手,卻被野雲攔住。
“今日是我閨女和陸少俠大婚之日,來者便是客,野城不得無禮。”野雲很友善的說道。
“兩位放心,如果我想鬧事也不會在這裡與兩位好言相說,陸離是我故友,他大婚我豈有不來之理。”夕月笑了笑說道。
“既然如此,姑娘請裡面就坐。”野雲說道。
說罷,在野雲的盛情相邀下,夕月踏進一場自我嘲諷的成親大典,她找了一處極其隱蔽幾乎不會被人注意的地方坐下,然而這個位置卻可以看清全場所有的一舉一動。
也許是因爲昨晚睡得太晚,陸離還躺在牀上熟睡着,此時野姿已經坐在圓桌前擺弄着那些一生只能穿一次的衣服。
她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女人前半輩子都在等這一天,而後半輩子卻都在想忘記這一天,所以這一天對於女人而言尤爲重要。
“夕月,夕月……”陸離在睡夢中大喊着夕月的名字。
當然這兩個字也清楚的印在了野姿的耳朵裡,野姿唯一能夠安慰自己的理由便是陸離一定是在做噩夢,但陸睡夢中的陸離那樣平靜、他的微笑那麼微暖,想來那一定是幸福圓滿的美夢。
野姿來到牀前,用袖角輕輕的擦拭陸離額頭的汗水,陸離也隨之醒了過來。
“野姿,現在什麼時候了?”陸離坐起來問道。
“時辰還早着呢,昨晚你也累了再多休息會兒吧。”野姿安慰道。
說罷,野姿便垂着頭一言不發,她再也高興不起來,女人可以做到大公無私,但唯獨愛情裡面她是自私的,而且這種自私往往都是刻在臉上一目瞭然。
“你怎麼了?爲什麼不高興?”陸離覺察到野姿神色變化趕緊問道。
“沒有,我怎麼會不高興?今天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無論誰也不可能從未手裡奪走你。”野姿肯定的說道。
說罷,野姿用決絕肯定的目光望着陸離。
陸離低頭凝視着野姿,他心中應該明白野姿突然說起這番話時心頭一定已經有了什麼預感,他不去問也不去解釋,因爲對方要得是他的不離不棄。
“我們生生世世絕不分離。”陸離將野姿摟入懷中肯定的說道。
兩人相互依偎着,他們都很彷徨、都很恐懼,因爲他們不知道接下來或者以後會發生什麼,他們害怕某一天這些堅貞不渝的承諾又會再一次淪爲泡影。
院子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來自****,有經商的也有來自江湖的,有很多人都是第一次來這裡,也有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與黃逅村染上交集。
望着院子裡高堂滿座,踏着門庭前來的賓客仍是絡繹不絕,野雲心中也是倍感欣慰。
“沒想到時隔多年之後,我黃逅村還能蓬蓽生輝。”野雲感慨道。
“爹,這次野姿大婚之事已經在江湖各地傳開了,如今江湖英雄紛至沓來道上祝賀,我們黃逅村的地位一定會大大提升,以後窮雲村便再也不是我們的對手。”野雲高興的說道。
“但願這場大婚順利舉行,我不想野姿染上這些恩恩怨怨。”野雲望着一張張前來道賀的陌生面孔意味深長的說道。
說罷,兩人繼續招呼着前來祝賀的賓客。
天空陰霾慢慢散去,點點霞光瀰漫開來,太陽緩緩爬上世人的當頭。
霹靂啪啦的鞭炮聲炸響開來,一陣又一陣的掌聲響起。
午時已到,該是一對新人與大家見面的時候了。
小屋門開了,陸離穿着一身鮮紅的新郎裝,野姿蓋着紅蓋頭挽着陸離的手,二人在兩旁花童的指引下慢慢朝着衆人走了過來。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臺下立刻有人讚歎道。
“陸離少俠眉宇之間英氣逼人,實乃當世之俊傑啊。”一旁又有人應和道。
幾乎所有人都在讚美和寄去掌聲,只有夕月默默的躲在角落裡,她像一個無人理睬的怪物一般坐在那裡,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喝酒,一口接一口的喝着。
“我該不該上前揭穿他?這本應該是屬於我的幸福。”夕月喃喃低語道。
她猶豫着、糾結着,她愛他,所以她想奪走他;也正爲她愛他,所以她又不忍心傷害他。
陸離和野姿二人衆目睽睽之下走完了所有儀式,當陸離掀開野姿頭上的紅蓋頭時,二人雙目相對微笑的凝視着對方。
“陸郎,我愛你。”野姿含情脈脈的說道。
“野姿,我也愛你。”陸離也微笑着迴應道。
兩人互相許諾愛的誓言,在這樣喜慶的日子一切都是那麼美好,但所有的美好卻又像刀子一樣一刀一刀的刻劃着夕月的心。
“新郎新娘送入洞房。”旁邊年邁的大婚見證人大聲說道。
在兩旁花童的護送下,陸離和野姿轉身又朝着小屋走去。
“等等。”一陣悲憤又淒涼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夕月這邊投來,陸離和野姿也轉過身來望着夕月,大家都以爲夕月是來攪局的,所以每個人都惡意的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只見夕月拿着酒罈和三個酒碗朝着陸離和野姿這邊緩緩走來。
望着夕月那張冷若冰霜的臉,雖然她白了頭髮、變了人性,但在陸離心中她仍是那麼完美無瑕,此時此刻也只有陸離一個人在微笑。
“拿着。”夕月說道。
說着,夕月將酒碗分別遞到陸離和野姿手中,自己手中也留有一個酒碗,夕月親手爲陸離和野姿斟滿酒,又爲自己把酒滿上。
她出現的時候,她此時的神情,她此刻的舉動,貌似她真是不懷好意而來,然而她接下來說的那番話卻讓人大吃一驚。
“野姿姑娘你要記住,陸離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他性格親和能屈能伸,他總是能讓身旁的人感到安全。這樣的男人已經不好找了,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夕月微笑着說道。
“陸離你也記住,野姿是你的選擇,我知道你不是一個草率的人,你今日因爲什麼選擇她,那麼從今以後以此來包容和善待她,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她,我想作爲女人我會第一個站出來懲罰你。”夕月望向陸離微笑着說道。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野姿問道。
“名字何足掛齒,我和你一樣都是想找一男人安安穩穩過日子的女人而已,然而我卻沒有你這麼好運。”夕月笑了笑說道。
夕月的這番祝福和叮囑,卻讓陸離倍感爲難,陸離總覺得自己可以放下一切重新開始,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正如夕月所言愛情就是讓一個人心碎。
“夕……”陸離望着夕月喊道。
陸離似乎想要大聲喊出夕月的名字,一旦陸離喊出夕月二字時,那麼這場婚禮勢必會成爲鬧劇。
但陸離終究還是沒有喊出來,夕月舉起酒碗打斷了陸離的言語。
“我敬你們,祝你們幸福。”夕月微笑着說道。
夕月像陸離遞了個眼神,示意陸離不要衝動,直到這一刻滿懷仇恨種子的夕月竟然做出瞭如此退讓和釋懷之舉,或許就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她心頭的愛始終還是大於憤怒。
說罷,三人同飲下這碗酒。
這時臺下又響起了一陣叫好聲和掌聲,遠遠坐着的野雲和野城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好一場郎才女貌的大婚慶典啊,滅風來晚了還請各位見諒。”滅風突然出現並大聲說道。
說罷,滅風手裡捧着一塊木匣子向着陸離、野姿和夕月三人這邊走了過來。
“是這個臭小子。”野城憤怒的站起身來說道。
野雲趕緊制止野城,並示意野城坐下靜觀其變。
“今日江湖英雄大多在此,我們不便提及家族恩怨,看看再說吧。”野雲對野城悄悄說道。
陸離望着滅風手裡的木匣子,他一眼便認出那木匣子與黃逅禁地裡的木匣子一模一樣。
“相必這就是窮雲村那份藏寶圖,但爲何滅風拿着它招搖而來?這之中有何陰謀?”陸離喃喃自語道。
滅風來到臺上,站在三人跟前笑呵呵祝賀着。
突然,滅風將目光投向夕月,他似乎認識對方並且還知道對方的故事,看來他一定是有備而來。
“喲,夕月姑娘也在這裡。”滅風望着夕月的說道。
夕月這兩個字也落在了野姿的耳朵,這兩個字是那樣的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野姿反覆回憶着。
“滅風你說什麼?她叫夕月。”野姿神色突變的問道。
“是啊,陸離沒告訴你嗎?”滅風繼續添油加醋道。
“陸大哥,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你夢裡常常叫到的名字也是這兩個字?”野姿望着陸離問道。
“野姿,你聽我解釋。”陸離說道。
“我想還是我來幫你說吧。”滅風站出來笑道。
說罷,滅風轉過身來面朝衆人。
“大家可能不知道,這位紅衣白髮女子便是洛陽唐來樓唐妝公子之妻,名爲夕月。陸離便是唐妝結義兄弟,曾在唐來樓一劍擊退女閻羅的烈焰劍陸大俠,唐妝死後夕月便下嫁陸離爲妻,二人才是真正的夫妻,如今他們竟然在這裡一唱一和到底意欲何爲?我希望各位江湖英雄擦亮雙眼。”滅風大聲說道。
這個真相正如晴天霹靂一般在這裡炸開了鍋,所有人都唏噓不已。
野姿望着低頭不語的陸離,她還等着陸離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但風雲已起一切又如何解釋的清?
一場鬧劇等着陸離來收尾,無論怎樣的謊言似乎都已經掩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