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最新獲得的消息,我們的第9兵團和威塞克斯暫編第1旅已經從諾曼軍隊手裡奪回了朗茲城。它是威塞克斯境內離我們最近的城市,也是我們跟威塞克斯軍隊聯手收復的第一座威塞克斯城市。諾曼軍隊前期攻勢兇猛,導致戰線拉得太長,現在他們把主要兵力投入到了威塞克斯首都方向,在威塞克斯東南部只有幾個兵團,預計我們的第3軍團能夠以較快速度向前推進,沿途肯定會收容不少威塞克斯部隊。我們團作爲一線警戒巡邏部隊,這一段時間的任務會很重,大家要做好心理準備!”團長卡佩斯上校以不驕不躁的口吻給他的營級軍官們打“預防針”。
“那西線呢?”薩爾格特少校發問。所謂西線,指的是聯邦西部戰線——數百年來,聯邦與諾曼帝國的勢力範圍一直是以莫納莫林山脈爲天然邊界。不過,這兩個強國只在莫納峰有一段不到30里長的直接邊境,在延綿千里的莫納莫林山脈,由北往南散佈着弗里斯王國、巴塞爾王國、肯普滕王國、法萊恩王國以及伊士尼爾部落聯盟。上一場戰爭,諾曼軍隊便借道這五個弱小的中立國家進攻阿爾斯特自由聯邦。戰爭結束後,這五個國家恢復獨立主權,並宣佈永久中立——其中立地位得到了國際和平聯盟以及三強政府的背書保證,看起來有了更加堅實可靠的保障,然而北弗里斯危機的上演,再一次提醒人們:所謂的保障,不過是大國制約小國的手段。真理,永遠掌握在強者手裡。
此番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與諾曼帝國相互宣戰後,聯邦北部與威塞克斯王國接壤的邊境立即成爲雙方交鋒的北線戰場,聯邦軍和撤入聯邦境內重新整編的威塞克斯部隊主動發起進攻。北線打得熱火朝天,西線卻是出奇的平靜,地勢險峻的莫納峰不適合作戰部隊展開,雙方艦隊隔峰對峙,任何一方想要從這裡取得突破,必須要付出極大的代價。適合大兵團通行的巴塞爾王國、肯普滕王國、法萊恩王國、伊士尼爾部落聯盟,諾曼帝國沒有侵犯它們的中立地位,標榜自由民主的聯邦是無法逾越法理和道義強行借道的。至於說已經卷入戰爭的弗里斯王國,它雖然跟諾曼帝國締結了軍事同盟,但在聯邦軍隊進攻諾曼帝國領土之前,它無需擔負對聯邦開戰的義務,鑑於弗里斯軍隊進入威塞克斯境內屬於正當的“反擊作戰”,聯邦政府也未對它宣戰,使得弗里斯王國在北部地區滿目瘡痍的情況下,南方領土得以免受戰火荼毒。
“西線暫時還沒有新的情況。”卡佩斯上校回答說,“如果這場戰爭的定位是恢復到戰前態勢,那麼主要的戰場會在威塞克斯,而西線有可能只是一場‘靜坐戰’。”
搭檔盧恩-施密特的第4戰鬥營指揮官阿爾弗雷特-凱森少校說:“我不相信諾曼人會滿足於威塞克斯的部分領土和資源,等到攻佔蒂克城,掃清了北方戰場,他們肯定會全力攻擊聯邦。”
卡佩斯上校道:“也許是,也許不是。聯合參謀部的將軍們該操心的事情,由他們操心去吧!我們怎麼想、怎麼看,終歸只是我們的想法、看法,沒有人會在意。”
這話有些逆耳,特別是在血氣方剛的軍校學員們聽來,不免覺得這位老學長是個態度消極、眼界短淺的角色,魏斯乍一開始也是這種感覺,但細細一想,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中級軍官固然要心懷大局,相較而言,注重眼前纔是更加務實和稱職的表現。
說完軍務,卡佩斯點了四名副營長的名:“龍、奧托、約芬、盧恩,經過這兩個星期的相處,你們四位給我的印象非常好。毫無疑問,你們是這一屆學員中最有天賦和能力的,相信也是最有上升潛力的。通過戰爭的歷練,你們會領悟到許多無法從課堂和演習中獲得的東西,有此基礎,你們的軍旅生涯會比我們更加通暢,所以,你們既要把握好機會,用你們的勇氣和信念戰勝困難,也要小心謹慎,避免因經驗不足造成無謂的損失。至於諾曼軍隊的實力,我知道你們中有人已經與之交過手,對此有非常直觀的瞭解,也就不在這裡贅述了。”
四名學員以謙遜的姿態迴應道:“感謝您的提醒,我們會牢牢記住的!”
卡佩斯一臉平靜地吩咐說:“好,大家各自回去安排移防事務,待交接完畢,部隊立即開拔!”
衆人起立:“是!”
此次巴斯頓學生團正式編入作戰部隊,四個戰鬥營外加輜重連均按聯邦陸軍標準編配。魏斯所在的第1戰鬥營,滿編495人,其中:巴斯頓軍校學員105人、預備兵390人。除尖刀排以學生兵爲主,其餘連排均是學生兵充當骨幹、預備兵爲基礎。隨着軍事動員逐步完成,編制中的預備兵陸續補充到位,而且編配給巴斯頓學生團的都是第一梯隊預備兵——他們每季度要接受爲期一週的國防軍事訓練,因而具備一定的軍事基礎技能,而且年齡都在18-27歲之間,在聯邦軍隊的預備兵庫中,是僅次於退役士兵和地方準軍事單位人員的優等資源。
當天下午,第157後備師的先遣部隊開抵巴斯頓學生團駐地。這支番號靠後的師級野戰部隊,是以現役軍人擔任中高級指揮官、大齡退役人員爲基層骨幹的三線部隊,百分之八十的人員都是來自各個梯隊的預備兵,成軍之初基本沒有戰鬥力,需在集結、調動以及駐防過程中加以訓練。一般情況下,需要兩三個月時間的磨合操訓才具備上前線的基本條件。
看着這支後備部隊凌亂鬆散的行軍隊伍,還有隊伍中老老少少的面孔,魏斯不禁心生憂慮。跟諾曼帝國皇家陸軍學院代表進行的兵棋推演對抗,讓他領教到了諾曼人在作戰謀略方面的厲害,而諾曼軍隊此前之所以能過迅速碾壓威塞克斯軍隊,除了航空部隊的新式武器,靈活多變、出人意料的戰術策略也是取勝的關鍵所在。想想看,若是諾曼人發揮空中優勢,來一場空地結合的大縱深穿插,第157後備師這種還未做好戰鬥準備的聯邦軍碰上如狼似虎的諾曼軍隊,恐怕無異於羊羣遇到狼羣,這仗還怎麼打?
正當魏斯陷入沉思之時,旁邊有人高聲問道:“嘿,老哥們,你們是從哪來的?”
“我們是第12衛戍區的預備兵。”隊伍裡有人大聲回答說,“有些人來自納沙泰爾,有些人來自洛林。”
洛林?洛林聯邦州?
魏斯連忙循聲看去,答話的是個蓄着短鬚的中年男子,他臉方脖粗,肩寬膀圓,個頭不高,但顯得格外敦實,而那張表情憨厚的臉龐上,居然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驚訝之餘,魏斯仔細觀察隊伍中的其他人。儘管長距離的徒步行軍讓這些缺乏系統訓練的預備兵感到疲憊,但問答之間,大多數人都面帶笑意。有人起頭,其餘人紛紛接棒:
“我們是從洛林來的!洛林的葛斯堡!”
“洛林的諾格萊茨!”
“洛林的卡弗沙爾!”
“我們是從納沙泰爾來的!納沙泰爾的考茨!”
“納沙泰爾的茅克魯!”
巴斯頓學生團的軍官們站在路邊的大樹下,彷彿在進行一場特別的閱兵式。有人找到了老鄉,遂熱情獻上祝福:
“嘿,我也茅克魯來的!茅克魯北區的菲爾德斯!”
“我是茅克魯郊區的馬格洛斯!菲爾德斯先生,祝好運啦!”
“也祝你好運!馬格洛斯先生!”
這充滿人情味的一幕,將魏斯心中的陰霾一掃而淨。他突然意識到,時局之所以發展到今天這樣的地步,根本原因不是聯邦高層一味消極避戰,而是諾曼帝國與威塞克斯王國圍繞北弗里斯地區的爭鬥,乃至於諾曼帝國借諾曼-弗里斯同盟條約對威塞克斯王國發動反擊,都沒有觸犯到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核心利益——聯邦公民信奉的自由精神。隨着戰事的持續深入,聯邦各階層雖然感到焦慮,卻不至於用戰爭的方式來化解戰爭威脅。孰料諾曼帝國把威塞克斯軍隊打得丟盔卸甲,以驚人的速度佔領威塞克斯南部和東南部地區,兵鋒直逼聯邦北部邊境,使聯邦的國家安全受到威脅。爲了保家衛國,爲了捍衛自由,聯邦民衆義無反顧地投身這場他們避無可避的戰爭,哪怕敵人再強,他們也無所畏懼。
“這將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戰爭,但我相信,聯邦一定會贏得最後的勝利。”卡佩斯上校的聲音,冷不丁從巴斯頓學生團的衆軍官們身後傳來。
軍官們紛紛給卡佩斯上校讓出一條路。
上校不緊不慢地走到軍官們中間,停住腳步,靜靜看着友軍的行軍隊伍:“諾曼帝國之所以封鎖邊界,不讓諾曼民衆跟我們往來,就是懼怕我們的自由信仰會傳染給他們。因爲心懷自由的人,是絕不會屈從於王權專制的,所以,諾曼帝國可以在戰場上一而再地打敗我們,但不能征服我們。諸位,請記住我今天這番話:我們可以失敗,但絕不能放棄戰鬥!無論我們遇到多麼絕望的處境,只要信仰在,希望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