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森神父!”極遠處忽然傳來人的呼喚。
穿越了戰火的倫敦,武裝神父隊終究是還沒有因爲他的命令而捨棄安德魯森。
黑色的陣列在陰影之中急行,最前方的海因克魯已經看到那個正在搏殺的身影。
不需要命令,沉默的狂信徒們在寂靜中端起了手中的槍,瞄準白朔的身影。
這個時候,只需要一發子彈,就可以打破脆弱的平衡,終結白朔的性命。
怪異的呼嘯忽然出現在他們的耳中,彷彿無數痛苦的人在低語呢喃。滔天的血色幕布忽然從他們的面前升起,在扭動的猩紅和死寂的黑色閃過之後,沉默的亡者陣列阻擋在他們的前方。
在身體上覆蓋着黑色的盔甲,已經轉化爲異類的騎士握着長矛,騎在眼睛猩紅的巨馬之上。
他們曾經是馬拉基亞公國軍,往日的榮光早已經消散在歷史中,但是現在卻遵從主君的號召重新出現在這個地獄一般的人間。
數不清的異類拱衛着最中央的王者,怪物之王阿爾卡特在那一道血色的陰影中露出期待的目光。
不知何時,龐大的血色陰影從大地上升起,無數巨大的眼睛從血色的潮流之中睜開,充滿了狂亂而瘋狂的扭曲殺意。
或許,這纔是吸血鬼之王的真正形態吧?
他的出現,只能說明,背叛皇立國教騎士團的沃爾特已經死去。
而他也終於找到最後的敵人了。
屹立在整個倫敦最高處,那個龐大的黑影露出邪異的面容。
他在期待着這一場戰爭的結果,任何人都不能打擾這一場戰鬥的過程,直到結果出現。”
在廢墟之外,無數黑影在深夜之中若隱若現,但是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血河在整個倫敦靜謐的流淌,無聲的吞噬着所有的生命。而所有的亡者都齊聚在一起,包圍在一片殘缺的廣場。
在怪物們的最中央,阿爾卡特的身後蠕動着猩紅的暗影,無數怪物一般的眼睛在濃稠的血色中睜開,貪婪的俯瞰着這個地獄一般的世界。
“快了、快了……”他套着白色手套的手掌握緊,抽出銀白的巨大手槍。
幾乎無法壓抑來自內心的歡愉。他發出期待的笑聲:“快來吧,如同幾千年一樣,如同幾百年一樣,向我殺來吧
!”
“以人類的身份來搏殺邪魔和怪物……”他看着場中吶喊咆哮着互相殺戮的二人,期待的呢喃:“來吧!不論是誰都好!殺死敵人!突破包圍!站立到我的面前來吧!”
——
在不知不覺中,數量近乎無窮的吸血鬼們已經將武裝神父隊保衛,在本能的驅使之下向着他們獰笑,蹣跚前行。
驚恐的呼聲還有差異的聲響從十三科的陣列中傳來。
海因克魯咬着牙,喉嚨裡發出無望的尖叫。
安德魯森神父就在數百米外,但是這段距離已經在怪物之王的阻攔下成爲無法越過的溝壑。
這一次,他們再沒有安德魯森的帶領,需要自己去面對整個世界的黑暗和怪物了。
這種和怪物同歸於盡的決心,原本就應該在作出重返倫敦的決定時候就已經做好的吧?
既然已經接受了自己的終結,那麼就算敵人是那位怪物之王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海因克魯看着不斷逼近的怪物們,與衆多同僚一起舉起了手中的槍械。
她最後一次爲自己點上煙,深吸了一口氣,代替以往的安德魯森,發出嘶吼:“吾等自問 汝等爲何物?”
於是人羣不再驚恐,無數人齊聲讚頌,向怪物叩動扳機。
迴應的呼聲響徹夜空:“我們是以斯加略(背叛者)、以斯加略的猶大!”
安德魯森,這一次,請你欣賞你教給我們的,狂信徒的手段吧!
“真是……傻子啊……”
嘶啞的聲音從刀劍的尖銳鳴叫之中傳入白朔的耳中,他聽見自己的敵人嘶啞的聲音。
那種難過和自豪的表情融合在一起,卻依然堅定如鐵石。
安德魯森握緊了刀劍向前劈斬,可是聲音卻像是在哭泣和歡笑:“一羣,大傻子啊!”
“自豪?還是……”白朔深吸了一口氣,短刀猛然劈下:“難過?”
安德魯森並沒有去回答他的話,眼神堅定,隨着風中低沉的呼喊而發出聲音:“吾等既爲使徒亦非使徒!既爲叛徒亦非叛徒!”
崩!
在撕裂的聲音中,銃劍碎裂,然而新的銃劍卻從他的腰間拔出,直刺白朔的喉結!
“吾等唯仰奉一物,只是伏身,懇請主之慈愛
。只是伏身……”他不顧斬向左手的短刀,猛然拉近與白朔的距離。
雙手的銃劍劈斬,他嘶啞的咆哮着:“……討盡逆主之人!”
在血肉被穿透的聲音中,白朔的右臂被銃劍所洞穿,而他握緊的左手則毫無阻攔的重重轟擊在安德魯森的胸膛上。
安德魯森在骨骼碎裂的響聲中吐出鮮血,可是臉上卻帶着神聖而猙獰的笑容,吟誦聲未曾斷絕:“只要時機到來,吾等將三十銀幣投向神所,以草繩上吊。則吾等得以結爲徒黨……”
“……共赴地獄!”
白朔咬着牙從手臂淒厲的傷口中拔出銃劍的碎片,在劇痛中他甚至能夠聽到鐵片和骨骼摩擦的聲音。
這就是面前男人之所以如此強大的地方吧?
將自己的所有都奉獻給神靈,只爲信仰,也只剩下信仰。
以燃燒的靈魂突破人類的極限,亞歷山大-安德魯森已經以人類之身觸碰到極限之外的領域!
令人恐懼呀,安德魯森!
“湊活湊活還能用,真不錯。”白朔活動了一下痛苦得開始痙攣的右手:“再來!”
不顧胸口斷裂的骨骼還有幾乎被斬碎的右手,安德魯森再一次舉起銃劍,發出堅定而嘶啞的頌聲:“……組隊佈陣,願於地獄七百四十萬五千九百二十六隻惡鬼一戰!”
血液飛濺、嘶啞的咆哮聲被截斷了,最後的拼死相搏已經開始了。
手臂被撕碎也好,小腹被洞穿也好,雙腿被銃劍穿刺也好,都無所謂了。
只爲勝利!
血和肉在刀鋒和銃劍的劈斬之下飛散着,在白朔咆哮的聲音之中,黑色的刀鋒釘入了安德魯森肩膀,而雙拳重重的轟擊在他的心口。
帶着沉重的短刀,安德魯森倒飛而出,倒在地上了。
勝負已分,這一場戰鬥,白朔贏了。
“還沒有結束……”白朔靠在殘存的斷垣上,嘶啞的吼着:“安德魯森,站起來啊。”
白朔艱難的安德魯森的方向邁動已經麻木的雙腿,咬着牙發出聲音:“異端就在這裡,起來啊!”
他抽搐的手指握緊了地上的短刀,食指因爲麻木的觸覺和錯誤的握刀方式被刀鋒割裂,毫不在乎的白朔向着安德魯森的方向緩慢前進:
“與我殺戮吧,神之忠犬!”
幾乎釘在大地上的安德魯森依然未曾死去,殘缺的手掌在衣襟之下艱難的摸索,終於抽出那個黑色的長匣
。
上面銘刻着黑色的厚重字體:‘第三科:馬太——特級聖遺物管理局。’
“要用,那個東西麼……”
耶穌的聖盃、基督的聖骸布、千人長的長槍、伊萊娜的聖釘……
它們之中,有的已經在漫長的歷史之中失去了蹤跡,有的已經分崩離析,只剩下最後的的一樣被作爲天主教所殘存的、爲數不多的聖物之一,珍藏在梵蒂岡。
而現在,卻出現在安德魯森的手中。
那是奇蹟的殘香……
“伊萊娜的聖釘。”
白朔努力睜開被鮮血模糊的眼睛,徹底的看清楚亞歷山大手中的東西。他終於等到那個東西的出現了。
一旦使用之後,就將徹底變成不死的怪物,擁有與巔峰狀態下的阿爾卡特一戰的力量,但是卻再無靈魂和心智而言,只剩下如同工具一般的軀殼。
“住手,安德魯森!”
在場外的阿爾卡特已經無法保持自己的平靜,他滿是憤怒的看着自己認定爲宿敵的男人:“你想要變成神的怪物麼!使用奇蹟的殘骸,變成奇蹟的殘骸!變成神力的玩具,那種滑稽的怪物……”
“你也想……”他握緊了握緊了自己的拳頭:“你也想變成如同我這樣可悲的怪物麼!”
“無所謂。”安德魯森用盡最後的力量,捏碎手中的盒子。
一枚古樸而充滿危險力量的長釘落在他的手中。
端詳着那一枚長釘,亞歷山大露出釋然的笑容:“吾等只是神的工具而已,原本就不應有自己的慾望。”
“我若是生爲狂風那樣的天災就好了,如果我是一包炸藥就好了,如果我生來是一切的威脅就好了……”
“如果使用這個,能變成那樣的話,那就做吧。”
他無懼的笑了起來,舉起了聖釘,猛然向着胸前刺下:“aemn!”
“胎藏界曼陀羅!”
白朔怒吼着,在肩頭綻裂一道淒厲的傷痕。
塵封的循環重新運轉,鼓脹的力量將血液從他渾身的傷口中擠壓出來。
三秒鐘之後,他的血液循環將被這一股超出限制使用的力量所摧毀,甚至神經叢都可能會循環的偉力燒掉。但是,至少他再次獲得了奔跑的力量!
最後的瞬間,白朔鎖死安德魯森的右手,長釘於安德魯森的心口只差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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