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樑公正?”
“我是樑公正,但樑公正不是我。”他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圓,然後標註上樑公正的名字,又在其中畫了一個套在一起的小圓,指着小圓說道:“就像是這樣。”
他是樑公正的一份子,就像是如同常人手腳一樣的器官,怪異而不可思議。
白朔看着他問道:“有什麼想說的麼?”
“沒有什麼,這個隊伍能夠包容樑公正這樣的精神病人,我就已經非常滿足了。”他搖了搖頭,低着頭依舊在畫,可是卻不知道從何下手。
他是從樑公正混亂思維中誕生的衆多人格之一,像是一張白紙一樣,並沒有在這個世界上留下過任何的痕跡,也沒有想要取得自由的迫切渴望。
他沉默了一下之後,繼續說道:“不想呆在那個地方,所以想跑出來做點什麼。”
白朔看着他畫出來的東西,努力的尋找着其中的關聯,但是卻無法從那些扭曲的人形之中找到任何的頭緒,最後只能無奈的搖頭說道:“我看不懂。”
“看的話,其實很容易的。”樑公正扔下了粉筆,從地上站了起來,將手中的粉末拍乾淨之後,閉上了眼睛。
白朔彷彿聽到了細微到不可察覺的聲響,在他的眼中,樑公正原本低沉的靈魂波長突然加快了波長的節奏。接着拔高到了頂峰,紛繁怪異的色彩從他的腳下蔓延了開來,就像是被打翻了之後的染缸,源源不斷的從他的腳下流淌向了四周。
那些怪異的色彩緩緩的覆蓋在了他用粉筆塗抹的形體之上,像是沸騰了一樣,一點一點的鼓起,然後炸裂。在接連不斷的涌動之中,虛幻的輪廓從鋼鐵大地之上延伸了出來,不斷改變的怪異色彩附着在粉筆的框架上面,最後在空氣之中顯現出實體。
就像是色彩失調的3D投影一般。
在不知名的力量之下,原本被畫在地上的塗鴉具現爲實體一般的幻影,各種怪異的形體和模樣好像獵奇遊戲之中失真而彆扭的人形。
白朔緩緩的伸出手指,從指尖開始,一點一點的沒入了面前醜陋的投影之中。他甚至能夠看清楚自己的手指和空氣之中的精神力激盪,所掀起的微弱漣漪。
雖然不清楚其中的原理,但是毫無疑問,這是精神力,達到外方程度的精神力。
儘管色彩和形體都無法像是實物一般的真實,而且覆蓋範圍也只有小小的數十平米,但是這是來自於樑公正的力量無疑了。
“這就是你的超能力麼?”白朔緩緩的湊近了面前的模型。
在赤金色眼瞳的映照之下,白朔視線所及的地方,那些虛幻的投影統統開始褪色,變得虛幻而朦朧。白朔一點一點的解開了雙眼之中的力量,而那些幻想也越來越模糊。很快,在如同燃燒起來一般的眼瞳之下,脆弱的幻象無法在支撐下去,碎裂了。
“類似於釋放幻象一樣的超能力?原理是什麼樣子的呢?”白朔收起了燃燒的眼神,非常感興趣的問道。
“不是,只是我相信我畫的東西是真的而已。”樑公正將白朔毀壞的幻影重新修復,淡然的說道:“這也是樑公正原本的天賦。”
“天賦?”
“是啊。”他點着頭,看向了白朔:“想象,或者說是執念。”
他帶着白朔在幻影之中穿行,來到了第一個幻像的前面,那是一個渾身沾染着血液,穿着病號服的怪異人形:“這個就是剛剛進入精神病院的樑公正,精神正常,有人買通的醫生,想要讓他變成瘋子。他們沒有成功,可是樑公正卻瘋了。”
“他只是想要變成瘋子而已,拒絕接受醫生和護士的虐待,不想再忍受每天的折磨,就想要變成瘋子。”
“後來……他就真的瘋了。”
樑公正繼續向前走,來到了第二個幻影的前面,依稀有着樑公正摸樣的醜陋人形留着口水,帶着呆滯的笑容,被綁在了拘束架上,不知道痛苦,也無所謂折磨,笑容憨厚而純真。
“就像是這樣。”他看着那個扭曲的幻影,對着白朔說道:“很可笑是吧,想要變成瘋子,就真的變成瘋子了。”
“想要成爲神槍手,然後他就相信自己是瓦西里;不想讓奧托莉亞被火燒死,他就認爲自己是列達尼奧;想要救人,他就變成羔羊醫生了。”
他看着那個代表着自己的幻影,目無表情:“這就是樑公正的天賦,很蹩腳,也很滑稽的天賦,就連自己都救不了。”
“不,很有用的天賦。”白朔突然拍着他的肩膀說道:“至少救了很多人。”
“接着往前走吧。”白朔說道:“還有很多畫,你沒有說過。”
第三幅畫是一個各種動物的器官拼湊成的人形生物,蛇的頭,牛的腳,有着尖牙和馬蹄,面容卻像是狼。
“這個是精神病院的院長。”樑公正站在它的面前說:“收了別人的錢,把樑公正弄瘋了。”
他並沒有在這一個幻像之前停留,就像是再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情,接下來,指着一個彷彿櫥窗裡的模特一樣的幻像說道:“這個是奧托莉亞。”
美麗,堅強,但是卻蒼白,缺乏生機,或者說是沒有任何情感特質從其中表現出來。
就像是一個傀儡一樣,沒有前進的方向。
“這個是長孫武。”
他指着一個彷彿大猩猩一樣魁梧的人形說道。
接下來,他指着另一個幻象說道:“這個是陳靜默。”
就在他手指指的地方,有着纖細而美麗的幻影,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被強烈的色彩分成了兩個部分,純白和鮮紅互不相容的在幻像之上呈現了出來,有一種怪異的矛盾。
並非是胡亂塗抹出來的造型,或許這些幻像的外表看起來和原型根本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但是在本質之上,卻有着驚人的相似。
也就是說,沉浸在混亂中的樑公正輕易的就能分辨清楚每一個人的本質、而這些怪異的圖像,也只是粗糙的表達而已。
樑公正停頓了一下之後,看了他一眼,指着最中心的幻像說道:“這個……是你……”
雙目被黑色的絲帶所捆綁,衣衫襤褸的男人揹着沉重的負擔向上攀爬,臉上卻始終帶着微笑。
白朔看着代表着自己的幻像,突然笑了起來:“很像。”
他倒退了兩步,仔細的觀察面前的幻像,直到虛幻的投影在他的目光之下片片蹦碎,化爲虛無。
“那麼,那個呢。”白朔的目光投向了最後的幻像。
也是樑公正唯一隻畫出簡單輪廓的塗鴉,僅僅是纖細的四肢,還有通過身材辨認出是女性,但是頭部的面容之上,卻空無一物。
“這個……是流雪。”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幻影,手指在它的面容之上徒勞的揮舞着,但是卻沒有任何的五官顯現出來:“青山裡唯一沒有折磨過他的人,被樑公正當做心靈支柱的女人,卻連她的樣子都忘了。”
“所以……空空如也。”他的眼神恍惚着,努力的思考着什麼,靈魂波長開始急速混亂了起來,周圍的幻象急速崩潰着,到了最後,只剩下了一地的粉筆塗鴉。
“誒?我怎麼在這裡?”重新恢復混亂的樑公正一臉懵懂的看着四周。
就在低頭之間,他看到了代表着自己的那個塗鴉,嫌惡的向後挪了挪:“好醜。”
“很醜的話,就抹掉吧。”白朔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休息吧。”
“哦……真的好奇怪……怎麼會跑到這裡……”他嘀嘀咕咕着,眼神昏沉的回到了房間之中。
白朔看着他離去的方向,再看了看腳下的塗鴉,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之後,隨手揮出。
簡單的動作帶動起了細微的氣流,急速加快的氣流變成了一陣貼地席捲的清風。隨着手臂的揮舞,無形的圓隱現了一瞬,隱藏在其中的力量流入了風中,將地上的粉筆塗鴉盡數消磨而去。
除了一堆粉筆末的存在之外,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站在光球之下,白朔看着手中的信封:‘十字’戰團的邀請函。
一旦使用之後,緊隨其後的未來沒人會知道,或許會讓希望隊的掙扎不再如此痛苦,或許將徹底捲入戰團之間的暗流之中,從此變成棋子。
“哈,誰知道呢?”白朔緩緩的撕開了檔案袋,抽出了其中巴掌大小的水晶飾物。
在晶瑩剔透的水晶之中,如同有着黑色的光焰交錯,形成了變幻不定的黑色十字,在其中隱約的字跡隱現。在白朔的目光之中,黑色的光焰化爲了細小的字符,在瞬間排列出了一行清晰而古樸的自己。
“吾等將以火焰革新世界。”
這是通向戰團總部的道標,也是其中成員的憑證。
白朔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憑證,拋入空中,又重新接住,黑色的火焰一陣晃動之後重新恢復了原本的摸樣。
“革新世界?我不需要那麼宏偉的目標啊,只要能讓我看到更廣闊精彩的世界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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